一个兄弟被几个人摁着,纪子正给截脚趾呢。方振山必须来救,来就消灭他,不来他就名誉扫地。孩子叫,女人哭,风吹雪花埋过了人们的小腿。池田雄武这一招怎么看都是无解。兄弟们小心,人群中有鬼子!以后谁再敢欺骗皇军就是这个下场。
天空中飘着洁白的雪花,顷刻之间地上粉白一新。部队在风雪中行进到一处山根下,找个背风的地方停下来。杨再天和战士们整来一些干柴,点燃了。
有的战士拿出玉米面做的大饼子放在火上烤着,烤好了后拿给杨再天,杨再天站起身来:“你们先吃吧,我不饿,饿了再吃。”
杨再天到处走走看看:“你们几个吃饭了吗?”
战士们抹抹嘴角:“这不刚吃完吗?吃得满嘴流油啊!”接着是一片爽朗的笑声。
杨再天走到方振山、山口纪子身边:“你们吃了吗?”
方振山站起来:“吃了,主食大饼子,副食呢酱日军大腿,伙食很好啊!”
山口纪子一听方振山的话,正在吃着的大饼子吐了出来:“你说得太恶心人了!”
“纪子还是不习惯我的笑话,过一些日子就好了。”方振山说完回过头来看杨再天。
杨再天有些纳闷,示意方振山一旁说话,方振山跟了过来。杨再天小声问:“怎么,她是日本人?”
“啊,对呀,你不让我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嘛,包括反战的日本人,我这不是照做了吗?”
杨再天照方振山的头顶就搂了一下子:“还敢说瞎话?我就不知道是你从沈阳骗过来的!”
方振山一笑:“这你也知道?我呀当时没办法了,想出沈阳城,还想给兄弟们找个能治伤的,正好遇见她了,哈哈……”
杨再天看看还在啃大饼子的山口纪子:“小子,她可不能出现任何闪失,不然我拿你是问。”
“老哥,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方振山拍拍胸口。
李香兰走了过来:“杨政委,方振山有点儿不怀好意,你得批评他。”
方振山急忙狡辩:“净扯,我怎么能不怀好意呢?当我是啥人呀?”
杨再天又看了看山口纪子:“你小子是不怀好意呀,认识多长时间了?”
“要提认识嘛,我在日本时就认识她,还救过她两次。”方振山在杨再天面前不得不说实话。
杨再天转过身去:“缘分不浅,你要珍惜呀!”
方振山有些着急,又觉得杨再天的话很受用,还想辩解什么。杨再天向远处走去,他也怕自己笑出声来。
杨再天走到远处喊方振山:“你过来!”
方振山小跑过去了。杨再天看了看远方:“振山,咱们现在就分兵,得迅速解决棉衣的问题。”
“好,我也在想办法。”
“但你不能加重老乡的负担,明白吗?还有战场尽可能离老乡远一些,以免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我记住了,老哥!”
“照顾好兄弟们,照顾好纪子,我现在就走,你自己多保重!”杨再天和方振山握了一下手,走到部队跟前,带领着战士们向远处走去。
方振山找到龙向飞:“杨政委走了,咱们也走!”
“咱们往哪走?”
“咱们不是还有个山头吗?你也住过的!”方振山朝兄弟们一摆手,“走,回山上!”
兄弟们在雪中前进着,抱着肩膀,时而小跑起来,跑累了就停下来走一走,他们多么期盼雪停天亮,那样会有冬天的太阳啊!
池田雄武穿着日本服装,很休闲,得意地喝着小酒。旁边的唱片机里传来有日本特色的阴森难听的歌。
池田一平领着管得宽进来,池田雄武关掉唱片机:“请坐,今天咱们小酌几杯!”
管得宽规规矩矩地坐下:“谢谢司令,谢谢司令!”
“如果我们能消灭方振山,这样的机会多的是,可如今他还是跑了!”池田雄武感到美中不足。
管得宽想了想:“司令,现在的方振山没山头了,粮食和棉衣都让咱们烧了,他还有啥呀?只要咱们加紧管理各乡各村的布料和棉花,再加紧与他决战,还愁方振山不死吗?”
池田一平给管得宽倒了一杯酒,管得宽急忙用中国的礼数,伸手罩在酒杯一侧以示敬意。
池田雄武笑了笑:“来,干杯,祝我们早日消灭方振山!”
三个人一饮而尽。池田一平又给池田雄武和管得宽倒上,接着谈起了方振山的作战特点。
池田雄武擦了擦眼镜:“方振山是本地人,熟悉这一带的地势风貌,这只是个基础,最主要的是他诡计太多。”
池田一平最近一直在研究方振山:“爸爸,方振山还很擅长跑,我们能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
“具体说说。”
池田一平受到了鼓舞,情绪上来了:“他能专打皇军,我们就不能专打方振山,先放开其他绺子吗?他能化装成皇军,我们就不能化装成绺子吗?当然这可能有损皇军的尊严!”
池田雄武一边听一边不住地点头:“咱们一边喝一边想对策。”
“我想啊咱们不好找方振山,可以拿老百姓为诱饵,他不是方老爷子的儿子吗?上一次他为了解救那些个农民不是被咱们抓住了吗?”管得宽也不知道自己说得对不对劲,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
池田雄武哈哈大笑:“高明,高明啊!你们两个确实是动脑了,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呀,来干一杯!”
三个人高兴地一饮而尽。
高一升接到了方振山的口信,让帮忙解决一下棉衣问题。他为了这个问题不安起来,上次小野袭击方老爷子山头的事,他事先没得到情报,让兄弟们大冬天还在挨冻。可是棉衣怎么解决呢?物资也不归自己管。
高一升想了再三也没想出个办法来,同时他意识到自己进入不了高层,这会妨碍消息的来源的。
高一升从办公室的窗户看见了管得宽,管得宽这些天很得意,他又在池田一平身边,他一定能知道很多事情的。想到这,高一升急忙走出来,遇到了管得宽。管得宽一笑:“高副官,出去呀?”
“没啥事,老哥,这快过年了,我请你喝顿酒。”高一升一边邀请一边拉着管得宽往司令部外边走。
到了一家饭馆里,高一升大鱼大肉点了几个菜,要了四斤白酒。点完菜后,他说:“老哥如今是池田君身边的红人了,我得多敬着点儿,你可不能看不起兄弟呀?”
管得宽哈哈一笑:“不能,不能,谁不知道你妹妹和池田司令的大公子是一家的呀,听说还给池田司令添了个孙子。”
高一升也一笑:“老哥,我敬你一碗!”
管得宽也不能不喝,两人一饮而光。
放下碗后,高一升又给管得宽倒满:“我妹妹和她男人不管不问咱们的事,生儿子也没啥,不过池田司令可喜欢我那个外甥了,要不是有我妹妹,我还能混上这个职位吗?”
管得宽连忙点头:“那是,那是!你的职位很重要,跟着于团长会有出息的。”
“出息个屁,于团长不得烟抽,你又不是不知道的,我现在都能闲出屁来,哪像你们天天忙!”高一升还整出几句脏话来。
管得宽一举酒碗:“来,兄弟,老哥敬你一碗,以后有什么事你可得照应着点儿!”
高一升也拿起酒碗和管得宽一碰:“好说,好说,只要你看得起兄弟!”
又是一碗,高一升喝得有些晕乎:“这要是你不忙,我不忙,天天有机会喝酒的。”
管得宽脸也红了:“我也不是太忙,就是轻易不能离开池田太君,这不我刚从小野太君那回来!”
高一升又倒了一碗:“小野太君最近没有作战任务啊!”
“怎么没有啊?这不有一批物资得发下去,要不下面的皇军拿啥过冬呐?”管得宽也有些晕了。
“哎,也就是鱼呀肉呀鸡呀啥的,年年如此嘛!”高一升又和管得宽碰了一下,各自喝光。
管得宽有点儿多了:“吃喝就那样了,还要送去新棉衣,那旧棉衣还挺新的,可惜了了,真白瞎。”
高一升还算清醒,酒嗝上来了:“你定个日子,哪天小野君不忙了,请他喝酒,怎么样?”
“行啊,定哪天?”管得宽也不知道小野能不能给他面子就问高一升。
高一升强憋住酒劲:“他哪天执行完任务就哪天,你说了算。”
管得宽数了数手指头:“还有三天他去二道崴子,就定大后天了,来,干!”
高一升强喝下那一碗,踉踉跄跄地结了账。管得宽也喝多了,自己走了。
高一升找个没人的地方哇地一下吐了出来,风一吹,清醒了很多,只是头还有些疼。
高一升来到花子堆里看见了老丫头,转身又走了。来到僻静之处,高一升靠着墙根:“三天后日军有棉衣送到二道崴子!”
方振山接到高一升的消息很高兴:“向飞,三天后日军有物资运到二道崴子,其中有棉衣!”
“太好了,想办法吃掉它,把棉衣抢过来!”龙向飞在火盆边上烤着火。
“二道崴子离这三十多里地,那还不得冻死呀!”高三洋有些失望。
“化装突然袭击,取胜把握很大,只是防寒这个问题怎么解决呢?”方振山也在想办法。
李香兰穿着一件羊皮马夹走了进来,提着热水壶来给众人倒热水。
龙向飞看着李香兰的白色羊毛马甲高兴了:“有办法了,找老乡们买白色羊皮,皮子朝里,毛朝外,披在身上,多少可以抵挡严寒的。”
方老爷子笑了:“再带上酒,冷了就喝几口,可别喝多了!”
这句话逗得大家笑了起来。
方振山知道这是没办法的办法,不抢来棉衣就得冻死:“就这么定了,分头出去找白羊皮。”
找了两天也只买来一百多张,这数量也不够呀,方振山决定:“把棉被拆了面,披在身上也能凑合。”
李香兰急忙和姐妹们拆棉被,棉被也只有不足一百套。方振山笑了:“他妈的,这日子过的,要啥没啥了,这还哪像个人家呀?这次连鬼子的东西加上命全要!”
晚上方振山挑了不到二百个兄弟,龙向飞叮嘱道:“明天早上一早就出发,注意我们这次是埋伏在雪地里,披羊皮的兄弟一定要注意毛朝外边,双腿插入雪中,千万不能暴露目标!”
兄弟们答应道:“知道啦!”
第二天一早这些人就出发了,星星还没褪净呢。酒壶用白布包裹着,两三个人一壶。
到了二道崴子的时候,太阳升出地平线,龙向飞看了看感觉八点多点。
兄弟们按事先的要求在公路两侧埋伏起来,枪也插在雪地里。龙向飞从头到尾检查了一下,方振山笑了,他知道这很有必要。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兄弟们冻得不行了,拿出酒壶喝了几口,搓搓手掌,脚冻得像猫咬了似的也不敢动,生怕暴露目标。
方振山也冷得不行了,他不自觉地把双手插进衣服里,压在肚皮下,这招很管用:“向下传,把手插进衣服里,压在肚皮下。”
兄弟们照办了,最起码手比较暖和了,手暖和了就好使了。
日军的车队开过来了,五辆汽车,前后都有警卫的。
兄弟们按事先的要求低下了头,汽车在雪地行驶较慢。等汽车进入伏击圈,方振山先抬起了头,见五辆汽车进入了伏击圈,他抽出双手抬枪射击。枪声一响,公路两侧的兄弟们纷纷射击。高三洋还带头扔起了手榴弹,轻机枪拼命地扫射。
鬼子的前后汽车被手榴弹炸废了,中间的汽车只好停下。鬼子们纷纷地跳下车举枪还击。
方振山知道兄弟们冻得手脚不好使,打得时间太长了肯定要吃亏:“兄弟们,扔手榴弹啊!”
几十颗手榴弹扔到鬼子的车上车下,人群、车上到处在爆炸。高三洋抱着机关枪站起来射击。方振山双枪不断地射击:“兄弟们冲啊!”
只有一半的兄弟们冲了上去,其余的脚都冻得失去了知觉,只好趴着射击。
五辆汽车不过二十多米的距离,经过兄弟们的猛烈射击和手榴弹的伺候,也没剩几个人了。
冲上去的兄弟们一通乱枪打死了剩下的鬼子。方振山很高兴:“兄弟们,换上衣服,带走物资。”
兄弟们七手八脚地开始换棉衣,有的兄弟都哭了,太遭罪了。
先换好衣服的兄弟返过身来把不能动的兄弟托出来,用雪搓脚,这是救冻得时间长的人的办法。
有的人把鬼子的棉鞋扒下来穿上,活动了一会儿,来不及歇着,去林子里把马车赶过来,开始装物资。
到了山上,龙向飞招呼山上的兄弟下来搬东西:“香兰,快去拿獾子油,很多兄弟冻得不轻。”
獾子油是东北人民用来治冻伤比较管用的药,人们一般都会储存一些的。
夜里方振山喝了一些酒,这棉衣得来得太不容易了,还不知道杨政委他们怎么办呢?
一想起杨政委,方振山就觉得心里热乎,就激动,他穿着抢来的棉衣,到外面走了一走。
方振山听见其他屋里有人拼命地叫唤,好像生不如死似的。他来到屋外听了一听,踹门就进去了,进去他就傻眼了。原来一个兄弟被几个人摁着,山口纪子正哆哆嗦嗦地给他截脚趾呢。
“你叫唤啥呀?挺着点儿,不知道我是用筷子把弹头捅出来的吗?”方振山有些喝多了。
那个兄弟果然不叫唤了。方振山看了看山口纪子:“你下手狠点儿,就当是切猪蹄子呢!”
兄弟们都笑了,山口纪子哭了:“没有麻醉药,这多残忍呐,我还是第一次做这种手术!”
龙向飞也进来了,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听见方振山的话了:“老方,你跟谁说话呢?你不怕疼那是你少根弦,和好人不一样。”
方振山也跟兄弟们笑了,眼角有些泪花。
龙向飞一比划让方振山出去:“纪子,你按你的方式手术,他啥也不懂,别和他一般见识!”
第二天方振山早上看见李香兰和几个姐妹端着饭送进了伤号房子。他也跟进来了,看见了昨天晚上截脚趾头的兄弟。
那个兄弟正吃饭呢,看见方振山:“当家的!”
方振山坐下了:“我昨天晚上说你是为你好,你不出声挺住了,兄弟们都得佩服你,谁家有合适的姑娘就给你介绍了,我是为你好。”
兄弟们知道方振山是来道歉的,哈哈笑了起来。
李香兰白了方振山一眼:“你出来!”
方振山随李香兰出来,李香兰踢了方振山一脚:“你昨天晚上对纪子说啥了,回去哭了半天?”
方振山一闭眼睛:“我说啥了我也不知道,我道歉去。”
李香兰一推方振山:“快点儿去吧!”
方振山没进屋,敲了两下窗户:“纪子,纪子,兄弟们都夸你长得俊呢,技术拿手,不嫌兄弟们脚丫儿臭!”
纪子在屋里笑了。
龙向飞在后面踹了方振山一脚,一歪头示意他过去说话。
方振山踢了龙向飞一脚:“啥事也不能打人,对不对?”
龙向飞和方振山摔上跤了,在雪地上滚了起来,他们是为得到棉衣而高兴。
李香兰和山口纪子在旁边看笑话,龙向飞到底不是方振山的对手,不一会儿就被方振山骑上了。
龙向飞看见了李香兰,小声地说:“给点儿面子行不行?”
方振山一听就明白了,龙向飞使劲一拱,又骑上了方振山。
“咱们得到了棉衣,池田雄武是不是要对咱们下手了?”龙向飞一边站起来一边说。
方振山拍拍身上的雪:“那是一定的!”
管得宽兴冲冲地来找池田雄武献计。池田雄武见管得宽面有喜色就知道这条狗有道了,严肃地说:“你是特务队队长,可一直不能给皇军提供有价值的情报。”
管得宽哈着腰:“司令,有价值的情报是没提供,可是我想到一个妙计。”
“说说看。”池田雄武的口气很平静。
“司令,您也是知道的,于积善不太为皇军出力,我是这样想的,皇军包围于家沟,于积善必须得参加,这样一来于积善在这一带再也没有人缘了,他就必然倒向皇军一边,另外,方振山不是要和那些农民打成一片嘛,那他就必须来救,来就消灭他,不来他就名誉扫地,您看……”
池田雄武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管得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池田雄武停住笑声后说:“高招啊,我要嘉奖你,你先回去做好准备!”
管得宽屁颠屁颠地回去了。
池田雄武有所不知,这计是平东洋出的,只不过平东洋另有算计。平东洋有天晚上陪管得宽去戏院里听戏,戏院老板献给管得宽一个大屁股娘们,自己却像个跟班的。平东洋心里实在气愤不过,管得宽凭啥呀,原来都是大当家的。除掉管得宽自己不就是特务队队长了吗?平东洋想到了假借于积善和方振山的手,想了好几天才想出这么个道道。
池田雄武接到小野警戒的物资全部被抢,随行日军无一生还,在办公室里暴怒:“八嘎,八嘎,方振山怎么能知道运送物资的线路和时间?八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