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仙边走边抚摸着她的同伴们,感受着他们的生命力。
人类的身影闯入到视野里。他覆面躺在地上,身上到处是伤痕和污垢。
她走到人类的身边,将他仰面翻了过来。
这是一张很白的脸,或者是苍白比较合适。眼睛很是修长,嘴唇死死的抿着,没有一点血色。
他面有不甘,似乎是不满生命的逐渐流逝。
“你既然出现在了这里,也便是难得的有缘人。你放心,我会救你的。”竹仙用一根手指抹去人类脸上的一处泥污,她歪着头看着自己手上的污迹,随后又淡淡地说道。
这些时日,竹仙已经会了很多的法术,但是治人伤痛的却是没有学过。她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在四处绕着结界的仙山里碰上人类。
竹仙想了想,决定用天沁池的水先为他止住伤口的溃烂。
她轻轻一扬手,一仙一人就消失在了原地。
竹仙没有为人类治疗伤口的经验。她本想解开人类身上的衣物,好便于她清洗伤口。
结果她刚去掀人类的衣服,就听到微弱的“嘶啦”声。她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布料已与身上的皮肉粘连。他似乎也感受到了身体的异状,蹙起了眉毛。
她有些困惑,想想要是这样除衣服下去,眼前的人类怕是会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都将被她一起脱了下来。
竹子没有皮是没有办法活下去的,人类也是一样吧。竹仙这样判断道。她施了分离的法术,使皮肉与衣服分开了来。
人类的伤势很重,身子的左半部烧伤的较为严重,还有一些还在流血的刀伤需要马上止血。
这回,竹仙很小心地移去不再黏在上面的衣物,不至于万一还有贴在上面的布料再被她扯动后,增加人类的痛苦。她跪坐在他的身边,用一旁天沁池里的水慢慢地给他擦拭着。天沁池水就是这般神奇,清洗到的伤口马上不再往外泛血。
竹仙做完了这些,又陷入了难题。这个时候,她该怎么办?总不让人类就这样光着身子,露着伤口躺在这里吧?好歹她修为人身的时候,竹子的一层绿皮直接变作了她现在身上穿的竹绿的裙子。
她做了决定,挥了挥手变出了一些白色的纱布。
幸好人类的头部受伤不多,尤其脸部更是之前仅有污泥没有伤痕。否则,只能把人类包成蝴蝶的茧型了。
手下刚做好这一切,竹仙就感觉到了杀意袭来。
原来是人类醒了,正努力恢复神智。看着她的眼中饱含凶狠之意。
人类眼神清明了以后,开始奋力地想要坐起来。不过这是徒劳的,他全身都是重伤还被纱布紧紧地裹住,想要强坐起来那是不可能的。
“嘶……”肯定会疼,这般大幅度地扯动伤口想必很是疼痛。竹仙淡淡地看着人类,心里想着。疼痛是怎样的感觉呢?她很少会像今天有这么多不解的时候。
“你放心,”竹仙决定告诉人类他现在的实情。“天沁池的水可以去腐出新,而且还有滋养的作用。”她歪着头,想要安抚人类的不安。
“你不必惊慌,我不会害你的。等你好了,我自会送你离开这里。毕竟这里不适合凡人长久呆下去。”
竹仙觉得自己把人类可能担忧的事情全解释了个遍。
人类似乎也明白了自己现在的情况,虽然还是那般凶神恶煞地看着她,但很快就转移了视线。他应该是确定了自己已经安全了的处境,接着,就闭上了眼睛。
天色越晚,山林里的雾气就越大。
很快周围都是一片雾蒙蒙的景象,看不清楚。
竹仙坐在大石上,感受不到最是温暖的太阳的存在。她走进竹林里,在同伴们的中间站定,闭起了眼睛。
很快,她就变回了一株青翠挺立的竹子的模样。又是一阵风吹过,竹仙变回的竹子抖了抖自己的枝叶,然后就像是睡着了般,静立不动了。
山里的夜晚很是静默,一点野兽或是昆虫的声音都没有。所有的生命都在休整着,迎接着第二天阳光的到来。
竹仙是个尽责的看护人。
第二天她无视掉人类仍旧防备的眼神,尽心尽力地给他清拭伤口。做完后,她又回到大石上,时而感受天沁池的灵气,时而打坐修炼。
护理的过程基本是完美的,只除了那么一点点——
“女人……”人类忍受不了了,他自己也分不清是被纱布绑得只能直挺挺还是伤势太重无法动作,他费尽力气说道:“我要吃东西……”
人类的嗓子很是嘶哑,受过烟熏后的影响并未完全消散。他有这样的要求也是正常的,毕竟受伤后已经折腾了很久。
竹仙听命地起身,像天沁池走去。
是要给我捉鱼吃么……连他都不禁如此认为。
没想到竹仙折了个大叶子盛了些池水朝他走来。
他看到叶子里的水,也着实感觉自己渴的不行,嗓子更是疼痛欲裂。
竹仙给他喂完了水,又回到了大石上坐了下来。
大概多了一刻钟,人类终于等不了了,又提升说道:“我要吃东西……”这回的声音比起刚才来清楚了许多。
竹仙淡淡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又折起一片大叶子盛了些水。
人类此时的嗓子自然还是疼的,对多喝一点儿水也不抗拒。他心里琢磨着眼前的女人既然救了他,应该不会想饿死他的,便放下心来继续喝水。
可是,喂完水后,竹仙又回到了大石上……
“喂!咳咳咳……我要吃东西!”人类是想怒吼的,可是刚叫出声又疼得咳嗽起来。此时他心里还有股怒气——你果然是想饿死我吗!!他心里悲喊道。
竹仙这才意识到人类说的是吃,因为她自身是草木,平常根部汲取天沁池的池水,叶片沐浴着山间的露珠,所以对她来说“吃”就是指水分的吸收。
她也终于想起人类或是其他动物是要真正地吃东西的了。
人类是想大吃一顿的,饿了很长时日又身体虚弱的他很想尽快补充体力。虽然喝了那古怪的池水后,体内有了些清凉之气,但是他作为一个山贼,怎会不喜欢大鱼大肉?
竹仙走后,他又等了很久,等到两眼又开始冒金星的时候,她可算是回来了。
他此时表面未显,内心还是有些激动的——我要活下去。
可当竹仙把一个有婴儿头一般大小的桃子塞到他嘴边的时候,他不禁悲愤地觉得老天爷肯定是在耍他。
最后,他还是选择啃了下去,他还要活着,即便啃这么一个大桃子着实有些费劲。最重要的是,竹仙没有浪费的意识,人类不啃完,她就使劲把桃子塞到他嘴里,他躲都躲不开。
竹仙心里是没有整人的概念,她只是以为人类受了重伤行动不便,可能张口也不方便,就尽量地为他着想地使劲地塞。
日子似乎没有那么单调了。
几天以后,人类就不再想吃桃子了,应该说打死也肯再吃一口桃子了。
竹仙尽责地思考出一个结论:哦,是不是该换一种水果了?
她是草木,自然不会去给伤者猎取肉类,更何况这座山里还没有动物。
接下来的日子,人类又不得不与巨大的苹果为伍,竹仙还非常贴心地决定一天喂三个……
竹仙发现这几天人类的伤势好得快了些,肯定是与吃山上仙果有关,满意地点点头。
人类发现他这几天从里到外都是桃子和苹果的味道,觉得自己快要变成猴子了。每当吃“饭”的时候,他都有些精神不济,只期望能赶快行动起来,自己去寻找食物。
仙山上真是完全让人记不住时日。
当人类能勉强自己坐起来的时候,他激动了,一扫连着几日蔫蔫的神情。
能动就意味着离自己弄食物的日子不远了。人类心里喜极而泣。
不过,此时的他还是只能靠着树坐着,行动依然不变。至于换纱布的事自然还是由竹仙来做的。
人类对竹仙心中默默地憋着一股火,即便知道眼前的女人不会伤害他,他也会在看到那些巨大水果的时候产生汹涌的杀意。
而且这个女人或是妖怪的东西从头到尾只有一张脸,面无表情,难不成比他这个伤员还要来得委屈吗?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人类压制住自己的怒意,仍免不了语气的不善。
竹仙绑纱布的手又像往日一般狠狠地用力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