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肤与肌肤的寸寸相吸,陈璨用醇厚的嗓音描绘最美好的图景。
“后山枫树被秋霜染红,偶尔来过的马车压的宽路发出吱呀的声音、”
“哎,马车?”
陈璨将稻草从她发间摘除,“嗯,马车。为了更加返自然,这里提供马车供游人玩乐。”
“噢……”脑子里突然闪出一行诗——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陈璨的话勾勒出一幅幅令人心向往之的华景,呦呦鹿鸣、食野之苹。她仰头夸他:“你说的真好!”
“嗯?”陈璨捉住她捕飞虫的净手,“山下的广告词,你没看吗?”
“呃,没。”
第二日,天有微雨。
穿着粗布麻衣穿梭在林间的两人,打着一顶荷花遮雨,挽手闲散步。
丛林有一个大好处,即便是下着雨,却也吹不着多少风。
可陈璨却说是厂子将风用机器转化为电的原因,最终江渃晴得出一个结论:这里喜欢“抽风”、
“这里的布置倒有几分情趣。”她踱着步子,抚摸着树干的褶皱。
苍绿的树间,插着一行行白旗,布匹软弱,猎猎作响。
飞鸟插翅,越过林梢,奔往左邻右舍、窜门……
她裹了裹衣袍,“还真有些羽化登仙的滋味。”
面上被雨打湿,几丝湿法贴在上面,雨丝浸在眼珠里,添了几分飒爽。
听着她词不达意的话,陈璨也没去理会。
其实,这才是真正懂一个人的样子。
两个人在一起,我指的是相爱的人,不用非得叽叽喳喳个不停。偶尔有一阵子的沉默,各自想各自的心思,琢磨各自的道理,有一阵可以净化或是沉淀自己的时间,才算是真正的懂得。
要是这时候有人不知趣的拼命骚扰另一个,下场只有一个:
第一,被人踹。
第二,被人甩。
所以,真正惺惺相惜的,即便是沉默,也不会觉得尴尬。
反倒是牵强的,才会会错意、
啊……扯远了。
“唉,我就说嘛,不能听我分享心得!”江渃晴将荷叶倾到陈璨那一侧,雨珠一滴滴如同掉了线的珍珠般摔落到陈璨肩膀上,她舔着雨丝偷笑。
陈璨毫不在意,双手一拱,虔诚的样子:“分享的很好啊,学生很受教育。”
她耸耸肩,继续往前走。
不知山中时气是否受了世上人的沾染,竟变幻莫测起来。
原本上午还在温泉旁观赏雨中荷花,午后便可以肩并肩看彩霞了。
特别是那天夜晚的月亮,像个腌好的鸭蛋黄一般,流着油吊在深蓝的天幕上。
江渃晴永远铭记了那个夜晚,那个彻夜聊天聊地聊天地的夜晚。
多少天后,成了心中的淡黄色光环。
景点布置的、用江渃晴的话来说,真是太**的洋气了!
那两个**指的是陈璨不准说脏话的字眼……不过,生在当下、豪放不羁的我们,抠抠鼻子便能想到。嗯,是个语气词。
因此,便不一一明说了。
和陈璨聊天,明明是夫妻,说的也应该是夫妻夜话、夜间情话之类,最不济也应该让人面红耳赤,可两人却一副烹茶煮酒且为乐、一声姐妹大过天的样子、
摇摇羽扇,当真无趣。
她喝尽碗里的雄黄酒,嘴角还残留着熏黄的汁,左手白净擦去。
他保持抬手的姿势,定定的看着她:“晴晴。”
她仰起醉眸看头顶的他,“陈璨,”嗓音万种风情,细细一品,却有些雄黄酒的苦涩难当。她清了下嗓子,“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陈璨握住她下巴的左手忍不住的轻颤,面上神色难辨。裹着夜间冷风,硬生生的晃出个明亮笑容,问她:“怎么这样说?”
明明心中擂若军鼓,他依旧笑如三月春风,“又有什么依据哲理呢?”
她闭眼的力度稍稍减弱了几分,比出一只指头拉过他袖口,凑近鼻尖闻了一闻,复而又稍一用力扯过他整个胳膊。
黑色的袖口闪着黑色的纽扣,白线缝的十字扣,她轻声颤抖,“你自己闻。”
淡淡的香水味,暗香浮动。
他身形一怔,脸色刷的苍白。左手僵硬的撤回,紧紧攥着手心,计划要提前了吗?
正欲开口,她却倏然倒在了地上,他忙弯腰扶她。却见她静静地躺在地上,眼睛异常的透彻晶莹,要不是有酒味扑到鼻上,还真不知她喝过几大杯酒。
她意外开口,“我知道你是故意的。”拢了拢散落的几缕青发,“陈璨,你为什么要这样?”
“我……”向来能言善辩的陈总这次却意外的结了舌,不是因为谎话难编亦或是对手难辩,而是因为眼前那双清澈的眸子如同霹雳的雷电般直插人心。
身旁两棵杏树俏生生的立着,树梢带着夜间的雾气,白朦朦一片。残败的杏花落了一地,铺在醉卧的美人身下。
月影疏斜,地上身影纤细。面若桃花的她用胳膊支着头,从上到下打量他,明晃晃的好似洞察了一切,嘴上却单单纯纯的问道:“为什么?”
缩回扶她的右臂,陈璨向后靠了靠,杏花从天而降,如同十二月飞雪般飘扬而下。“晴晴,”他简简单单的叫了她声,“你信我。”
树影婆娑,人心如同三峡星河,动摇不听。他换上炯炯目光,对上她醉意盎然的眼睛,“我要你信我!”
她孩子般的笑出声来,莫名的开心畅快,咯咯的笑着,却未曾点过一下头。
陈璨揽过她的腰身,撒着莫名其妙的慌,“老汪非要和我打赌,说要是我抹上Linda的香水,你会不会察觉?”
哽咽的声音从怀里传来,“然后呢?”
他心中一紧,抱她的力度加深,口中的语气更加轻柔,“然后我说,晴晴肯定不会信的。”
“真的吗?”她抬起通红的双眼,神色复杂的看向他。
替她擦净眼角的泪珠,陈璨继续编着谎言,“是啊,哪知我们俩都错了。”
“晴晴是没有信,可想岔了路子。”
见她面露愧色,他才暗自舒了口气。可心却没一刻放下来过,或许,长久放不下了。
她拧着鼻尖,拖着长长的鼻音,说道:“对不起,我……我知道自己很敏感、我不该那样说话、我、”
说不出残忍的事实,只好用栓着糖衣的炮弹。
“没关系,”他轻声安慰她,“只怕是咱们将来孩子要担心了。”
“为什么?(⊙o⊙)…”
他的五指插在她的发丝间,来回穿梭着,如同流苏滑在指间,“因为啊,要是他们学、咳咳,”陈璨脸上微露尴尬神色,“学别人早恋,只怕你这个当妈的早早便给掐断了。”
她唇边终于噙了一丝笑,“别人是谁呀?”“哪个别人呀?”
“……果真是喝醉了的。”
醉酒太多好处,首先,胃里吐得干净;
其次,心里吐得干净,不管别人愿不愿意,反正我就坐那儿说,我说我的,你玩你的,毫不相干。反正说了也不是让人听得;
还有就是情绪变化。即便上一刻还泪眼婆娑,可下一秒立马变回眉开眼笑的灿烂样子,心中还一点气不堵,不过第二天可能头得堵一大阵子。
将她轻手轻脚的抱回房间,换掉衣物,却没同往常一般搂着她入睡。
陈璨拖着铁锤般的双脚走出小屋,随便坐在雾气湿重的青石上,默默地想些什么。
其实自己早就应该知道,即便是故意往身上喷些香水,照她的性子也不会误会更不会负气离开。
她只会无比冷静的问自己“为什么”,不管是凭着她自己的这份自信或是凭着她对自己的信任,她都端端不会任性的歇斯底里。
说自己婚内出轨,她是怎样也不会信的。两人的默契就是这样,彼此知根知底,心意相通,岂会因为些小事阻隔了爱情。
即便是自己出轨,恐怕她也只会先从自身找不足,再来责备自己吧。
唉!陈璨望了眼天边的大月亮,怎么办?
爱的越深,越爱越深,越深越爱。
爱到愿意牺牲自己保护到对方。
其实,也不是不知道她的软肋……就是、就是、他无言,就是不舍得罢了。
她的软肋很简单,没有安全感而已。
仅此而已,却足以抽刀断水。
“这里面有座莲花塘阁,你要不要去看看?”
看着床上揉搓太阳穴的人,陈璨轻笑着询问她的意见。
都说好酒不上头,但喝多了肯定也上点吧?更何况是在路边买的十八块钱一瓶的雄黄酒……江渃晴有点上大发了的感觉。
懵懵的问道:“莲花塘?不是昨天去看的吗?”
陈璨递给她醒酒汤,摇摇头,“这是一座塘阁,四周楼宇环绕,只把池塘围在中央。昨日里的,是一片闲散池子。”
“噢,”她将舌尖泛苦的药底递给陈璨,“好玩吗?”
“还可以,荷花没有野外的生动,但里面的字墨你应该是感兴趣的。”
江渃晴一听字墨画迹,双眼闪着亮光,“那……等我换好衣服就去!”
绕过一片竹松林,踩过几块泥泞地,便来到了莲花塘阁。
果真如陈璨所说,四周廊台环绕,古色古香的建筑围着水塘成了一圈。有趣的事唯一的中央水阁竟是用了淡紫的帷幔挡风。普通的亭子一般中间便摆了石桌石椅以盛物,可这却放了张藤床,上面摆了基本字画。
江渃晴好奇的走了过去,一本蓝本的《诗经》、一本白皮的《古代书画》。
许是这离得景区较远,四周竟少有游人经过。即便是有,也是划着木船在水上采摘莲蓬花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