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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始·十七

任牧那边,先头部队已伏击待命,二人踏入生死线后,讯号一出,登时藏在楼宇后的悬浮炮源冲天放出隆隆飞火。飞火翻过高楼下坠,将死沉着阴森的楼体应得通红。雯轩抬头,见上方五六个元阳坠来,似被吓住,望着飞火,火中若隐若现着弥煜的影子,她伸手去够,身子钉在原地,毫不移动。

忽然,她感到自己被什么撞回了现实,幻象消失,发现任牧正携着自己狂奔。方才站立之处,早已被熔火洗礼。她拽着帽子,以防被飞火掀翻。随后,飞火沿着任牧跑开的路径接连炸开,昂头四视,蜂警于空随二人前来。这回的蜂警是装甲战斗型的杀器。

光子飞弹发射,呈正六边形了蜂警编队在空中放出六团烟火,飞弹如萤粒,向二人扑来。任牧喊了声糟,加速前奔。背后,飞火炸起的一枚石块飞向任牧,击在他腰背上。身体失稳,向前飞去。

雯轩被压在身下,二人拥着滚了数圈,眼见光子飞弹即将轰来,也不见上次的屏障撑开,任牧回视,雯轩正痛倒在地,急火攻心,也不知哪里出了毛病,张开双臂,用身体去抵挡弹雨……

雯轩迷离着眼,那人形剪影以外,是灼眼的蓝绯!

撕心裂肺的嚎叫声在城内久久不散,散步弱芒的纳米细胞在强光衬下,竟成了黑子。

光散开,任牧双膝一软,跪倒,趴在地上,面部崩坏,露出纳米防护下的电路,一道道蚀痕中,微光流动。

雯轩扑到他身边,紧紧攥住那破碎的手,颤抖着落下泪来。蜂警飞低,取出缚绳,打算留雯轩这个活口。雯轩紧闭上眼,旋即睁开,怒目着飘浮前来的蜂警。

猛然,强烈心网脉冲释放!以雯轩为中心,强烈的思维干扰冲击着蜂警们的心神,并瘫痪了隐匿着的悬浮炮源。她强撑着脉冲的高负荷,抓起任牧的短剑,对空中的蜂警扫射,一个个轰然坠地。

砰!脉冲终止,持枪的手缓缓垂下。子弹穿过了少女柔嫩的手臂,少女的手臂如此柔嫩,以至于子弹过经,就如击穿了一缕棉花,丝毫没有减速,也不会影响手臂继续如棉丝般飘然而坠。直到搭在地上,血才汩然流出。那一枪自后而来,一枪惯了手臂,却未伤及筋骨,不知,那个尖兵驾驶员是否是刻意为之。很快,酥麻感席卷全身。

驾驶员这才缓解了剧烈的头痛,很难保障,自己能不能撑过去。他捂着头向雯轩逼近,持枪的手晃得厉害,竟意外走火了一发,好在打在偏处。忽地,头又开始痛起,他退了一步,痛感消了不少。好,就在这里……

瞄准,开枪……接连五枪,皆空了目标。最后两发。他看了看自己抖个不停的手,赞叹自己方才是如此幸运,若是那枪也空了……没时间乱想,他冲自己左腕开了一枪,疼痛使大脑镇定下来,暂时抵御住心网脉冲。很好,这枪一定……命中……

金蝎的子弹从脑后穿到前额,幸好有头盔保护,他的头盖骨没有散架。他直直地倒在地上,神经反射让他射出最后一枪——子弹打在了两米前的一块石头上。

来的女子收起枪,轻身迈着重步走向那个死尸,为他合上双眼。

倩影似乎并不受心网影响,走到雯轩近前,伸手在空气中一抓,握处一黑,一把手术刀和镊子竟出现在手中。倩影将雯轩放到,为她处理了子弹的痕。若是按照正常异能者的恢复能力,此刻这口子应该快要愈合,子弹是穿透性的,空腔并不大。可雯轩的伤痕却仅仅有一点恢复的意思,估计这下用能过度,影响了恢复能力罢。

“别走!”机械运转的滋啦声响起。回头,一个面目残损,全身伤创的怪物撑着身子站起,并向自己缓缓走来。他走得像只丧尸——身子前弓,双手自然垂着,只有拼力抬起的头在说明这具躯体还有一丝生气。背后环绕的修复光粒并不会使他的狼狈减轻多少,原本的黑瞳在剥落后忽闪地发着蓝光……

倩影先是一惊,旋即迎了上去,咬唇蹙眉,面容一点点恢复成叶影状貌。

“牧,我并非敌人……”叶影说。

任牧停在叶影面前两米处,问道:“可,我们同伍吗?”叶影没有直接回答,她看了看雯轩,说雯轩太累了,带上她要慢些走才是。任牧没有再问,背起雯轩,同叶影继续前行。

心网的强脉冲使得任牧损失了修复能力,虽然肌体无碍,但修复功能几近丧失。他背着雯轩走在叶影身后,他可以走在后面,或许是不愿被也应看到这副模样,一路未说一句。

叶影似乎很不解风情,走不几步就回头看看,那关切的眼神看得任牧恨不得隐身潜行,他极不适应别人的安慰,尤其是身边人,他认为那是最沉重的羞辱。尤其是在如此困窘的时候。可叶影偏偏看到了,看得人又偏偏是叶影。

头重昏沉不知是芯片或脑部哪里出了问题,情况愈发恶化,身子忽冷忽热,强烈困倦在侵蚀他的精神,可脑中却像被万针刺刮。

他坚挺着自己的身体,以应付叶影的回视,他很怕自己的实情被她晓得。若是遇不熟的人,任牧说不定会撒娇讨软,卖个萌发个嗲,弄出一副可怜样。可面对熟识的人,他立马就像变了人似的,越是和自己熟,任牧就越不愿求怜于他,硬撑着自己,偏要高出无所不能的样子。

可任牧演不住,他的状态和演技实在太差。

“牧,不舒服吗?”叶影知道任牧的性子,也是憋了很久才问出口的。那冷中带的热着实让任牧不大舒服,他搬出一副不屑态,说自己没有问题。叶影挤眉,又松开,料定自己拗不过,就转身接着走了。任牧低下头,闪过她连连回顾的目光。实在难撑,任牧担心被她看出破绽,就趁她一次回头,佯冲她喊吼,教她不要想看孩子似地一直看着他。吼罢,他强让自己保持站立。

似乎起了效果,叶影脸上走过了一抹失落,回身复行,再未转头,姿态也低迷了。任牧对自己的欺骗成功略略有些小兴奋,借着兴奋,他迈出了第一步、第二步、第三……

任牧扑到地上,撞击使得他右颧处再度崩裂。也应停下,刚要转会,转到一半时,她好像被什么顶住动作,僵在那,半晌,低声问任牧,自己能否转过去。任牧果断回答不要。可叶影并没有将任牧的话当成命令。

“牧……”任牧最后一眼看到叶影向自己递出手,下一秒,眼前一黑,他倒在地上。

弥煜那边,决绝经理自我修复已经稍恢复了机动。在此间不知有几波敌人死在弥煜二人手下。

复苏不久,决绝便要求加紧赶路。二人以身体要紧为由,将他强按着休息了一小时。决绝自己身体欠佳,也便未反对。

一小时很快过去,在启程,弥煜仍走在前面,另两人影从于后。

形容此刻三人,用油尽灯枯都显得太过乐观,越像城中心前进,遭遇劲敌的可能性就越大。三人撑到现在靠的就是异能者身体的高速回复,若是敌人在恢复期间袭来,三人可就必死无疑了。

忽地,地上高频震颤起来,“呵。好费劲才联络到你们,你们三人啊!”地面,一个全息影像渐渐清晰,柳冥将头发向后背了背,推了推镜框做严肃状。三人不明其来历,刻意退了几个身位。

柳冥眉头一皱,低下脑袋,旋即抬起,说自己来并无恶意。三人不大相信,他并未强求,只是说任牧与雯轩正向这赶来。一番说辞后终于相信,这回柳冥才向下说:“我能出现于此足以说明机械城的主机已被我限制。目前机械城中的中坚防御已被瘫痪,战斗主力的纳米装甲部队已经被我锁死。可城中的非纳米质构成的家伙以我实力尚不能快速入侵,请各位小心。还有……”他顿了顿,又说:“这只是谢你们帮我照看雯轩儿与牧儿的,力所仅及,还请见谅。”说完,柳冥的全息影像在闪了两下后彻底熄灭。

三人相视,加速前行。

果真如柳冥所言,一路上遇到那些个僵直身子、立或倒伏的纳米列兵几乎就是定格在那,行动瞬间停滞的样子。敲敲打打,毫无反应。

弥煜笑了,说:“那老家伙才真有本事,这么轻易就搞定了这群麻烦……”他在纳米列兵的庄家上敲出一段旋律。

荼蘼摇了摇头,说弥煜还太年轻。弥煜停下手中的演奏,问她何来的年轻。荼蘼一笑,说:“就说着中心城,他建的;再说这纳米质,他研的;任小牧,他造的;柳雯轩,他生的……这还不是全部,柳冥不简单,能够破开机械城的防御系统……可怕!”说着,她打了个寒蝉。

“破此系统有多难?”决绝问。荼蘼估算了一下,说:“如果是以瑜隳最高速的运算机械,排除意外,需要从我们来之前开始运算,才有可能在现在侵入成功。”决绝沉默。弥煜愣了下,说,还真要感谢这岳父大人。荼蘼敲了他一眼,不快地说:“你早晚会为你的无知付出代价。”

前行,前方是一片广场。四周建筑环形排布挤出一点空地。中心是喷泉,水柱自最中心处喷出,笔直冲上两米后,散成散线,随后经由空中的电磁场解城一个个肉眼难辨的液珠在空中浮着。硅基植物与晶纤灯的映照使得水雾层如同极光似的七彩变幻,美奂非常。色浪沉浮,涌动如波,时而徐静似潭,时而澎湃如洋。瞬秒之间,就变换了趋势。绮丽瑰诡不知何言。

“真美。”决绝说。弥煜看了看他波澜不惊的脸,暗说:“美在您这张脸上,还真看不出来一点表示。”

“走啦……”弥煜拖着嗓音,漫步去倚喷泉四周的白色石柱,刚一靠上,滋啦一声,酥麻感击穿全身。他一个打挺从柱上起来,惊呼这柱子有电,这时,那两个人的目光才艰难地从喷泉上移开。

荼蘼试触了下,果真有电击感,她笑笑说这些柱子就是维系喷泉云雾的电场发生器,又回头看了眼喷泉,感觉一下子少了很多兴致。确实,无知才会产生崇拜。

又是如方才一样的震动,柳冥的声音再度传来:“快走,当心鬼偶尖兵!”三人四处扫视,并未发现柳冥的影像在何处。“没时间解释,快跑!”他又说。

开奔!三人毫不迟疑,绕过喷泉向中心塔方向跑去。似乎是山雨欲来,喷泉的水声奏起了战乐——哀悼亡灵的战乐。

三人高速疾奔,喷泉四周的白石柱逐个扫过视野。

“小心!”决绝看到一根蓝色丝线从喷泉雾气中冲出,射到面前石柱上,说时迟那时快。他即刻跪身滑行,同时不忘用隼雷在弥煜膝弯处抽一下。弥煜抱倒荼蘼,斜搂在身旁。三人就这样从那丝线之下安全通过。

站起,面前又通过一根。这时一道蓝光奔着三人而来,丝线的角度逐渐改变,似乎敌人正是通过丝线移动。决绝举枪冲着两线焦点开了枪,一根丝线断掉,光团沿另一条丝线飞向白石柱。

触柱,那东西轻巧弹开,立在三人面前,是台人形机甲。小身子,腿却长得吓人,小腿大抵占全身的二分之一,活像个圆规。小腿呈刀刃状,散发诡蓝光芒。那家伙短头发,脸上带着奇怪的面具,相似古皇明东方的巫术面具一般。手指最后一指节是狭窄的利刃,似乎轻轻一划即可开膛破腹部。

“怪不得柳冥会怕这家伙……瘆人!”

钢刃同金属板的撞击声正向三人渐近而来。走起来的它更像圆规,没有双足,仅凭刃尖点地,像贵妃似的走来。两道光闪,它背后弹出两道丝线,又伸手向前射出一根,猛地,向前冲击,接着收绳的牵引。到了近前,仅用了一秒多,首当其冲,弥煜举蝰蛇格挡。

点射两发击在它身上,被防御偏去伤害,只是挂掉了涂层。圆规抬腿横扫,利刃在空中甩出一道蓝弧,随后,枪盾上多了一道重痕。好在没有穿透,弥煜借反力向后退。

圆规断掉掌心的那根丝线,双手前伸,掌心又射出两根,黏在蝰蛇的枪盾上,向上一甩,附带传导来的电流让弥煜放了手。圆规的双手向斜处横挥,线在空中断掉,失去牵引的蝰蛇被甩得老远。

如法炮制,圆规又想去夺隼雷,决绝抢先射了两枪,正好弹飞了丝线。

弥煜抽斧挥击,荼蘼也蓄力待击。圆规背后喷出高压气体,将圆规弹起,它来了个空翻,躲过了二人攻击,腿在空中时还前探一脚,割下弥煜一撮头发。决绝瞄准,不想那圆规背部系着那两丝线猛地收缩,将自己拉远。

决绝举枪射击,射断了圆规背后的一根丝。圆规又向前射丝,射到荼蘼背后的石柱上。牵引,直面冲来。圆规似乎发现了决绝抬枪动作,又向另一方向射出根丝,三点牵引,在空中舞出道新月。能量束和圆规打了个擦身,能量束的爆破冲击反倒给了圆规冲力。

圆规直接自断了两根丝,直接扑向荼蘼。刃足点地,借腾力直接到面前,快闪两道蓝弧。荼蘼知道它从自己身边过去了,她回头看,圆规弓着身子也在回头看她。痛迟了半会才压低荼蘼的身子,一处自肋下至肩,另一处从颈下至腹。

好在弥煜及时用异能帮她封住伤口,寒气封住了创口,暂时不会失血,可并未起到丝毫治愈作用,仍旧不能活动。

院徽又探了几根线出去,皆固定在白石柱上。随后,四处腾挪伺机进攻。

此时,喷泉水猛起,大量雾水散布在石柱阵间,雾气蒸腾,伸手不见五指。

微弱的电流顺着水汽导入体内,麻痹使行动受阻。

决绝与弥煜背背相抵,站在荼蘼身侧。决绝开启隼雷之热感探查圆规踪迹,弥煜手握旋风,高度警惕。

忽地,决绝对雾盲开四枪,每枪都截住半轮光弧,随后,丝线抽拉声又起,一轮鬼月绕着三人一闪。弥煜寻声见一蓝光冲来,提斧猛甩,足敌万钧。

可预想中的铿锵声并为传来,那只是幻影!那一击让弥煜空门大开,随后一股剧痛——自肘部撕裂到肩膀的伤引起的强烈痛楚,席卷了全身,雾气中的电荷使他更加痛苦。那圆规撤回雾中,隐匿起来。

决绝没时间关切,仍旧警惕着这雾中死神。弥煜强撑着随脉搏韵律而起伏的痛,伤口封晚了一步,血液喷薄,他咬牙挺住。可事情并不简单,伤口四周逐渐变黑,黑纹沿着血管蔓延。“哥!小心,这腿刃有毒!”弥煜自觉无力,身子忽然一沉,脑中一个念头闪过,他急视荼蘼,黑纹已满布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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