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焘并没有走远,更没有直接出关,回到军营。而是迂回到不远处的一个小山上,看着傅灵鱼在晨露中有些单薄的身影,怔怔出神。
四年来,他三次征讨殷商,前两次都与傅灵鱼直接交锋,双方半斤八两,谁也没有讨到便宜。而这一次,他借助风雪的掩护,以迅雷之势出兵,连拿六座城池,只要再攻下雁门关,那燕云十六州就是北魏的囊中之物了!
可是在最关键的时候,那个女人还是来了,不但来了,还反咬他一口。两万俘兵啊!加上战死的一万多人,这一次又失败了!北魏地广人稀,被俘虏的两万将士是一定要赎回来的!
“我在这里和傅灵鱼打生打死,魏无忌那个小白脸却躲在南唐歌舞升平,真他娘的会享受啊!”直到傅灵鱼完全消失在视线中,拓跋焘才转过身来,狠狠的说道。
“王爷,傅灵鱼会来咱们北魏吗?”相貌沉稳的侍卫长大着胆子开口问道。
拓跋焘眼睛眨了眨,似乎没有听清这名侍卫说的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李治登上皇位本来就名不正言不顺,殷商的士林子弟对此意见很大,只不过军马大权被傅灵鱼把持住,无人敢反罢了!但这样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所以他才会亲附陈远志,陈家是殷商的第一士族,四世三公,由陈家带头,才能抓牢士子们的心!”
说道这里,他重新望向傅灵鱼远去的方向,满是感慨的说道:“殷商的皇后之位必定会落到陈家头上,就看傅灵鱼愿不愿意吃下这枚艰涩的果子。李治虽然是个小人,但却没到狼心狗肺的地步,如果傅灵鱼这一次甘愿为他放弃皇后的位置,日后在殷商她定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傅灵鱼会这么做吗?”侍卫长继续问道,他迫切的想要知道那个风姿绝世的女人会不会离开殷商。如果说拓跋焘是最锋利的枪,那傅灵鱼就是最坚韧的盾,只要她掌控着殷商军权,北魏就休想攻进太安城。
拓跋焘洒然轻笑,君王霸气无与伦比,言道:“如果我是她,就再替李治撑出一片天,不过她毕竟是一个女人,不好说!”
虽然北魏近些年来势力庞大,兵强马壮,但是殷商依然是这片大陆上最强大的国家。京师太安城也是当世第一雄城,主城墙高一十三丈,巍巍雄峨,不可一世。
城外百里的官道上搭了一个巨大的高台,周围彩旗喧嚣,人声鼎沸。高台后面五万御林军衣甲鲜亮,军容齐整,手中兵戈闪着寒光。当朝天子李治携文武百官站在高台之下,面带微笑,迎着太阳静静的看着远处。
皇帝陛下连下十三道金牌,终于将凤府大将军召回京城。今天就是傅灵鱼归京之日,李治亲自率领文武百官在城外百里迎接,以示恩宠。
十三道金牌出京后,不少人都在谈论,是不是凤府大将军失宠了!毕竟现在宫中陈贵人圣眷正隆,皇帝陛下也因此耽误了不少早朝,市井之中对于李治又多了不少骂名!其中“负心汉”的名号最为响亮。
可是现在看来,完全就是无稽之谈,自古以来从来没有一个得胜归来的将军,能让皇帝在城外百里相迎,这可是天大的荣耀。
李治仅二十六岁,身材修长,眼睛闪亮,嘴角总是挂着淡淡的笑意,显得很是温和,再加上好看的鼻梁,是一个标准的美男子。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嘴唇有些薄,显得男子气不足。不过朝中对此也有说法,未来的皇后傅灵鱼已经举世无双,天子李治少些男儿气也说得过去。
在人群中偏左靠后的位置,国子监祭酒孔孝桐看着皇帝李治的背影,嘴角多了一点弧度,有些冷然。在孔孝桐左边的钦天监监正李正溪轻轻的向右靠了靠身子,轻声说道:“孝桐,凤府这次回京,你怎么看?”
殷商的官员士子可能会瞧不起庶子出身,靠血腥上位的皇帝李治,但是对于傅灵鱼却推崇备至,源于她的三次在危急关头拯救殷商于危难之中。
因此,凤府之名响彻整个大陆!
他们两人是同窗好友,私交甚笃,说话向来不用忌讳太多,孔孝桐遮起衣袖,寒声说道:“还能怎么样,他想要立陈贵人为后,又怕凤府一怒之下带领凤府军攻进京城!”
“你是说陛下想要废黜大将军?”李正溪面色陡然便青,这位老大人已经年近七旬,一辈子和周易圭卜打交道,两只眼睛变得浑浊不堪,可是此时却瞪大双眼,紧紧的盯着自己的至交好友。
孔孝桐能够坐上国子监祭酒之位,自然是胸中诗书万千,一首《女儿行》响彻大江南北,堪比木兰辞。当初傅灵鱼第一次带兵出征南唐,作为文坛领袖的孔孝桐作了这首词为她壮行,风姿勃发,气概恢宏。
知道自己的这老友痴迷易经,占卜术数可以称得上是殷商第一人,但是对于人情事往可就差太多了,孔孝桐仔细说道:“这就要看凤府的态度了,如果她能让出皇后的位置,那自然是符合陛下的心意,殷商的军权依然会在她的手中,可是如果她不愿意,那可就难说了!”
“怎么得,难不成陛下还要杀了大将军不成?”李正溪紧紧的拽住孔孝桐的手,狠狠的说道。
“自古薄情多男子,咱们陛下的嘴唇可是够薄的!”孔孝桐看着皇帝身边身着盛装,头戴凤冠的陈贵人,话语里不知不觉的多了一份戏谑,接着道:“咱们的宰相大人可是得意的紧了!”
李正溪看着最前方抬头挺胸,面色肃穆的陈远志,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陈政君,宰相陈远志的小女儿,传言在她出生那天,祥云迎空,有彩凤齐鸣,陈府后院一颗死去多年的巨大梧桐树竟然又重新发芽。
凤栖梧桐,可不就是应了这个说法。
十三岁那年,她在先帝寿宴上独舞一曲《鹊桥仙》,被在场的宾客惊为天人,引的殷商无数年轻俊杰青睐,自那时起就有了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
美的倾国倾城,毫无瑕疵,一颦一笑都引人瞩目,即便是站在李治身边依然不能被掩盖分毫。
“陛下,大将军怎么还没来啊,这都正午了!”陈政君轻声说道,声音如细莺啄柳,清脆动听。
“你觉得累了,要不先到座椅上歇歇吧!”李治握住陈政君的手腕,温柔的说道,眼睛中带着一份甜美的笑意。
“那怎么行,臣妾可是要一睹大将军的风采呢,您知道臣妾对大将军可是仰慕的紧。同样是女子,大将军就能征讨沙场,护国为民。而臣妾却只能守在宫中,无法给陛下分忧,说起来真是惭愧!”陈政君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竟然流出眼泪,娇娆欲滴,让人见后为之心痛。
“你有这份心,朕就已经很知足了,灵鱼这样的女子几千年都出不来一个,你莫要和她比!再说她也没有你这样的容貌啊,做人可要知足才行。况且你这样的娇柔的女子如果上了战场,还不得把朕心疼死!”李治越说越高兴,眼睛中的神彩更加泫然。
从皇帝口中听到这样的话,陈政君脸上立刻多了一份笑意,不再多说话,只是更加用力的捏住他的手指,还俏皮的用指甲挠着李治的掌心。
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人影,骑着白色骏马,身后尘土飞扬,黄沙荡荡。
“大将军来了!“高台上的旗令兵首先接到信号,扯起嗓门大声吼道,随后罗列在高台上的九十七面行军大鼓同时响起,一百九十四位红裤赤身壮汉用力的挥舞着鼓槌,鼓声连响一百七十六声,傅灵鱼距离高台已经不足三百丈!
傅灵鱼放缓马步,五天五夜不分昼夜的赶路,终于到了太安城!原本壮硕的大宛名驹也浑身湿漉漉的,口吐白沫,四条马腿微微的颤抖,看样子随时都会倒下。
主仆二人满脸风尘,面容消瘦,但是散发出来的威势却更加凌厉。
文武百官看到这样的凤府大将军都面露惊讶之色,马蹄声响起,一下一下听得清清楚楚。马蹄踏在地面上,却更像是踏在所有人的胸口上,让人头晕目眩,甚至无法呼吸。
在场的所有人几乎同时把目光转移到李治身上,他们实在是想知道此时的皇帝陛下会是什么样子。可是让他们失望了,李治很平静,甚至就连脸上的微笑都不从改变,认真的看着与自己越来越近的傅灵鱼,一双瞳孔幽黑而又深邃,似乎永不见底。
而李治身边的陈政君却没有这么镇定,眼睛不时的向着自己父亲的方向瞟,握着李治的手也在不停的发抖。宰相陈远志也平静的很,衣着面容让人挑不出一点差错,只是在衣袖的手掌紧握成拳,看来并不像表面那么安然。
傅灵鱼走到李治身前,相距不到一丈,她没有下马,只是轻笑的看着殷商天子,等着他先开口!
“灵鱼,让你受累了!”李治早就松开了陈政君的白嫩小手,向前一步牵住缰绳,说道:“我们回京!”说完,就要拉着马转身向回走,他是想这就样走回京城。
傅灵鱼在马上,他在马下!在文武百官面前就这样慢慢的向前走着。
“这么大的阵仗是给我接风吗?”傅灵鱼低头看着李治的背景,笑着问道。
李治点点头,说道:“是啊,高兴吗?”
“高兴,就是多了个人,觉得有些别扭!”她说话的语气很平淡,似乎是在和李治说着家常小事,转过身望向盛装华服的陈政君,赞叹的说道:“果然是天香国色,让人流连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