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刀在瞬间分崩离析,化作数不胜数的寒芒,径直往吕乾龙的身上飞去。
吕乾龙别无选择,面对铺天盖地般飞来的暗器,他只能生生扭转白虎咆哮的方向,将招数对准那条“银河”,利用白虎气劲将所有暗器打落或者带离。
就在吕乾龙出手的时候,少年手中已经无刀,他猛地紧握双拳,“琤”的一声,只见指骨前端忽然弹出三寸长的利刃,这黑色手套竟然也是一件厉害的武器。
没有丝毫犹豫,在暗器打出之后,少年几乎同一时间挪动脚下的步伐,从另一个方向对着吕乾龙迎了上去。
这也就意味着,若是吕乾龙不管不顾,无视所有暗器的威胁,直接将白虎咆哮对准少年的身体,即便是堪比金丝软甲的护具也不可能保得了少年的安全。
这个距离,无法躲避,也无法硬抗,只有同归于尽!
若是这样,少年也不会有遗憾,他一个人的力量没有办法对付整个吕家,他也没有成长的机会,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带给吕家最为深入骨髓的痛。
你毁了我的家族,我毁了你的未来!
当然,如果能够不死,少年也不愿意现在就死去,因为他活着,可以带给吕家更大的羞辱,而活着,也可以回家再看看父母的陵墓,那座被他用稚嫩的双手生生挖出来的衣冠冢。
少年一直没有正面回应吕乾龙,但吕乾龙的猜测没有错,他就是陆承命,那个天生绝命,原本只能活到十岁的可怜孩子。
而今天,他正好十五岁。
今日,是他的生辰!
没有温馨的祝福,没有美满的宴席,没有小猴子的乱窜,没有爹娘的关怀,有的只是刀光剑影,有的只是暗器射出的点点寒芒,有的只是向着死亡狂奔而去的步伐!
但他没有死,因为不怕死的人是最不容易死去的,很多第二天就注定会死去的人,却往往不会死在今天。
对于陆承命而言,只要能杀死吕乾龙,并不介意将生辰与忌日放在同一天,反正他没有墓碑,也不会有人拜祭。
而吕乾龙,今日让他做出一个生死的抉择并不容易,他还有很长的日子,还有很精彩的人生,他注定是要万众瞩目,注定是世间的顶尖人物。
今天要是死了,就一切都烟消云散了,与陆承命同死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因此只要还有一线生机,他就不会放弃!
银河遇上了白虎,流星点点却敌不过大河奔腾般的白虎咆哮,无数寒芒来势汹汹,却在中途遇到了强大的风沙漫卷,被一一打落在地。
作为凝聚了吕乾龙全身修为的一招,远远不仅是打落了漫天飞舞的暗器那般简单,只见凶猛的虎头从房中央的屏风穿过,带落了满地的器皿,一直轰到房门之上。
木屑纷飞之间,房门四分五裂,奇怪的是,落在房间之内的破碎木片却丝毫没有声音传出,唯独一些落在门外黑雾难以覆盖之处的木片,响起了断木掉落的声音。
厢房之中的两人无暇顾及这一切,几乎在大门破碎的同时,少年手中的拳刺已经来到了吕乾龙的身前。
“镫!”
房间之中又是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金蚕手与拳刺之间的长度差并不像空手与大刀那般遥远,可是吕乾龙的身体状况也根本不可能跟先前同日而语。
拳刺上下飞舞之中,吕乾龙身上的伤痕不断地增加,只有一只右手的他,体内真气细若游丝,根本不可能做出有效的抵抗。
手上的金黄之色已经只剩下浅浅的一层,被拳刺划过之后更是有丝丝血红浮现,距离完全破功之时近在咫尺。
更让他感到绝望的是,少年身上的暗器层出不穷,利用拳刺的牵引,不时会有飞刀飞针从各个方向疾射而来,有的是从衣袖之中射出,有的是从披风之中弹出,有的是从少年的嘴中吐出。
他终于发现,自己依然是低估了对方要夺他性命的决心,即便到了现在,他也根本没有逼出陆承命所有的手段!
当一个人打算与仇人同归于尽的时候,身上能够藏的东西往往比想象中要多得多,也许吕乾龙在早一些时间拼命的话,还能看到少年更多的手段。
而这些手段,既是为了杀他而准备的,也是为了逃命而准备的。
“如果没有同归于尽,那么就一定是你杀死了他,为什么不能多准备一些逃跑用的道具呢?”
清清的话语掷地有声,陆承命觉得有理,也就不再抗议清清给他添上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道具了。
是呀,能活下去当然要努力的活下去,也许还能再多杀一两个吕家的人呢?
吕乾龙神情恍惚,越打身上的伤口越多,密密麻麻的纵横交错,一身素色长袍已经染成了血衣,脚步踉跄,身体颤抖,事到如今,即便他再想同归于尽也是无力回天了。
“吕三公子不过如此嘛。”
“什么白虎血脉,上品洗髓,竟然败在一个不知名的小贼手上。”
“青云榜前三,呵呵。”
“吕家这次可是丢人丢大了,让他先前还如此高调,大摆筵席,让众人看看其耻辱吗?”
“死得真是窝囊,真是惨呐……”
无数幻想中的嘲讽浮现在吕乾龙的脑海之中,突然间,那些让他感觉宁死都不愿承受的话语,此刻竟然如此无力。
他注意到的,只有最后一句话,“死得真是窝囊,真是惨呐……”
死?什么是死?即便杀过那么多的人,还真不知道死是什么,我真的会死?
一念至此,吕乾龙忽然感到巨大的恐惧从内心生起,什么荣誉,什么嘲讽,什么青云榜,什么天材地宝,他通通都可以不要,只求……不要死!
“不,不,不要杀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求你,我还不想死……”
突然之间,还在抵抗中的吕乾龙双腿一软,竟然就那么跌倒在地,双目无神,喃喃自语,还向着陆承命发出了他自认为至死也不会出现在自己身上的哀求。
陆承命看着吕乾龙失去了所有光彩的双眸,是那么的崩溃,那么的无助,那么的迷茫,似乎在问,为什么就要死了呢?
“是啊,六年前,我也在野外嚎嚎大哭,直至哭干了眼泪,感觉天下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其余的人,为什么就都死了呢?”
少年似乎在对着吕乾龙说话,又似乎在自言自语,然后抬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