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将军府坐北朝南而开,其中一个后门就是开在北边的岭群路之中,看门的李义是一个高大强壮的汉子,四十来岁年纪,满脸胡须。
自从多年前因为一次重伤,退下战线而来到吕府做一个家丁之后,这个曾经暴躁的汉子却是慢慢没了脾气,待人和善,陆承命观察吕府多时,还没见此人出手一次。
理所当然,他选择了李义把守的大门出去,果然,对方见着是吕三公子出门,而且脸色凝重,似乎心情不是很好,也不多说,点头哈腰就把陆承命送了出来。
如此顺利,简直是不可思议,陆承命伸手接了一片掉落的雪花,微微一笑。
此刻下雪却是再好不过,如此一路离开天景城,即便吕府手段通天,也不可能在茫茫人海之中寻到自己。
他没有家,没有亲人,没有身份,甚至在这个世界上,他就是一个“死人”,又有谁能够找到一个没有坟墓的死人呢?
离开后门没几步,陆承命耳朵微微抖动,他听见了吕府之中传来的阵阵急促脚步声,以及有些杂乱的呼喊之音,顿时脸色一变。
“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这么快?”他沉吟道,脚下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能够在这个时刻引起吕府混乱的,除了自己所做之事被发现,恐怕再无其他可能。
果然,就在他刚转过一个街角的时候,后门处的李义便提着一把大刀冲了出来,后面跟着七八个家丁,直直奔向陆承命先前所走之处。
与此同时,在吕府的正门,十余位盔明甲亮的骑士整装待发,头戴白缨,手持大刀,正在听从张元杖的吩咐,随着张元杖的一声令下,十余骑两两一组,飞驰而出。
李义猛地一个转弯,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前方街道,懊恼地跺了跺脚,吩咐周围数人道:“快,赶紧分头去找,那人一定走得不远,此事非同小可,切不可粗心大意,放得那人逃了!”
众人领命,便分成两组离去,每组都有三人结伴,还有一个跟着李义行动。
等到众人散开之后,旁边一间屋顶的雪堆之中忽然微微隆起,随即出现了一个紫衣人的身影,正是伪装成吕乾龙的陆承命。
他眉头紧皱,吕府发现得太快,以至于他这次的计划只来得及实施第一步,离开吕府,至于后面的步骤,显然来不及了。
按他的想法,伪装吕乾龙离开吕府之后,直接就转入云泉路之中,大摇大摆地从白虎门离开天景城,但因为事情的过早暴露,白虎门的守卫又与吕府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虽然守卫不至于听从吕府的调令,但是紧闭城门还是可以轻易做到的。
想必吕府已经派了快骑入皇城汇报此事,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在皇城的调令传递到各个城门之前,先行离开。
他要与时间赛跑!
理清思路之后,陆承命当机立断,跳下屋檐,快步调头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半柱香的时间之后,行到了明轩道的大路之中。
远远望去,果然有骑士在把守各个路口,任何人过往都需要报出身份以及出现在街道的缘由,答不上来的均被一旁的吕府家丁扣住,带到一旁询问。
此时天色正早,路上行人不多,凭借吕府的力量做到这点绰绰有余,而等到人多的时候,想必官府的力量也会加入进来,到时候形势更为严峻。
时值大寒,本来路上稀少的行人会有利于陆承命的逃离,却不曾想因为吕府的提前发现,反而成了他离开的最大障碍。
唯一的好消息便是,吕府并不清楚自己的实力,以至于高估之下,每处地方必须有两名骑士把守,只要突破第一重防线,吕府的人手是不足以控制住其余路径的。
他想了想,又转身没入风雪之中,只是紫色的长袍在大路之中颇为显眼,却是被前方一个眼尖的骑士看到一角下摆,那骑士连忙跟身边人吩咐一声,便领着另外一骑赶了过去。
陆承命拐了两个弯道,转入一条小路之中,尽头处又是两名骑士在巡弋,只是此路行人稀少,地处偏僻,两人并不聚在一处。
陆承命将身上的紫袍脱下,藏在披风之后,又卸下了脸上的假面伪装,然后若无其事地向着前方一骑士的身边走去。
见着有人前来,两名骑士的神色一凝,靠近的那位策马前行,不一会就到了陆承命的跟前,问道:“来者何人,可是此处的居民?大清早地出门作甚?”
陆承命头戴笠帽,在大雪纷飞的日子如此装扮并不奇怪,他伸手抬抬帽檐,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庞,带着笑容,点头哈腰。
远处的骑士一看,也就放下了心,转过身去。
就在此时,陆承命眼中寒光一闪,从嘴里吐出一枚银针,同时双手齐发,点点寒芒瞬时从他的双手激射而出,往马上的骑士急速飞去。
那骑士虽然盔甲齐全,但脸上却是没有完全覆盖,在陆承命的突施冷箭之下,只来得及将马头一勒,张大嘴巴正要呼叫,却被银针射入喉咙,几点寒光没入额头以及双眉之间。
陆承命一击得手,没有丝毫犹豫,欺身而上,翻身上马,躲在那名已经失去生机的骑士身后,操纵着战马就往另一名骑士处疾驰而去。
另一名骑士听得战马嘶鸣,知道身后有变,勒紧马头,拔刀出鞘,转身蓄势待发,先是见着一抹鲜艳的紫色在风雪之中迎风飘扬。
他内心大惊,想到先前张教头的吩咐,正要举刀怒砍,定眼一看,披着紫袍的却是自己的战友,内心顿时犹豫了一下。
这一下却是要了他的性命,等到战马飞奔至身前,待他看清战友脸上的丝丝鲜血之后,眼中露出了震惊之色,便见得十余枚银针飞镖飞速迎面而来。
他连忙举刀高接低挡,耍了一通刀舞,在身前画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圆圈,将暗器尽数挡下。
在两匹战马交错而过的时候,见那战友依然没有动静,周围也不见其余人的身影,以为凶手已然逃跑,此人心里顿时一松。
但他随即察觉不对,那战友的双手空空如也。
佩刀呢?
似乎要回应他内心的疑问,刹那之间,一道亮丽的银光从战马的肚腹之中划过他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