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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2章 金针续断

第五百五十二章金针续断

楚枫急奔一段,前面现出一条三岔路口,两边路都有马蹄印,显然骕骦与火云马走了不同的路,所以盘飞凤赶回时碰不着公主。

但骕骦走得是哪一条路呢?无法分辨,就在这时,一匹白马仿如一片霜雪飞驰而来,正是骕骦。

楚枫大喜,旋即一沉,因为马上并没有公主身影。骕骦奔至他身边顿住,长嘶一声,用口咬着他衣襟一个劲猛扯。

“糟了,公主必是出事!”

楚枫飞身跃上马背。

“骕骦,如果你真有灵性就带我去寻你主人!”

说完拉转骕骦,一夹马肚。

骕骦放蹄飞奔,转眼奔至一山下。只见这山形似芦芽,高耸尖峭,马不能上。骕骦顿住,对着山顶长嘶一声。

楚枫更不犹豫,飞身直上山顶。

山顶上,一帮贼寇喽罗正痛饮狂欢,正中虎皮大椅上坐着一个满面横肉的恶汉,臼头深目,狼眼鼠眉,敞着衣襟,左手拿着碗酒,右手边放着一把九环大刀,颇有份量,刀身上明晃晃刻着四个大字——九环大王。

显然这恶汉便是这帮贼寇的大王。

下面一个鼠目獐头的小头目道:“恭喜大王新得一个天仙般的压寨夫人,我们敬大王一杯!”众贼寇纷纷响应。

九环大王哈哈大笑,举起酒碗一口饮尽。

那小头目又陪笑道:“大王,既然您刚得了这大美人儿,那早先抢来的那断臂家伙的娘子,就赏给我们大伙快活快活?”

九环大王哈哈大笑,笑声嘎然而止,冰冷的剑锋抵住了他咽喉,然后是一把冰冷的声音:“那女子在哪里?”

没人知道剑锋从何而来,眼前这个蓝衫少年就仿似凭空出现。

九环大王右手想向九环大刀执去,古长剑突然向后一划,“唰”,那个鼠目獐头的小头目人头已经被削飞,剑光再一闪,九环大王惨叫一声,一条右臂已经被削落,跌在九环刀边。

“说!”

楚枫冰一样的目光盯住九环大王。

“大……大侠饶命,她……她就在房中……”

“带路!”

楚枫押着九环大王转过一段洞道,来到一房间前,有两名喽罗执刀守着房门。

楚枫一脚踢开房门,闪身而入。

里面一声惊呼,惊恐地望着楚枫,却是一名中年妇人。

“铁大嫂?”

楚枫一怔,这中年妇人正是铁臂狂手的妻子。她手中拿着一把剪刀,正对着咽喉处。

“楚公子?”

她也认出了楚枫。

楚枫猛的转身,盯住九环大王:“骑白马的女子在哪?”

“她……她在另一个房间。”

“走!”

楚枫带着铁大嫂押着九环大王又转到另一处房间,门前依然有两个手执钢刀的喽罗看守,房门虚掩着,透过缝隙,里面正立着一道纤弱身影,雪一样的披肩秀发,手中执着什么,正指着自己心口,要插下去。

“公主!”

楚枫惊呼一声,身形如流光闪入。

公主豁然转身,她手中执着的正是那支鸾凤蟠纹钗!

楚枫那心几乎跳了出来,一步上前,抢过那支鸾凤蟠纹钗,紧紧搂住了她。

“楚大哥!”

公主靠入楚枫怀中,两滴眼泪悄然渗出。

九环大王两眼凶光一现,他虽然断去一臂,依然凶悍,一手抢过喽罗的钢刀,“唰”架在铁臂狂手妻子的颈脖上。

“小子!你敢动一下……”

楚枫慢慢转过身,冰冷的目光盯住了九环大王,慢慢举起右掌。

九环大王莫名打了个寒颤,恐惧顷刻遍布全身,直入骨髓。他开始后悔,迟了,掌锋一闪,他已经被斩开两半,钢刀“当啷”跌在地上。

当楚枫决定杀一个人时,他绝不手软。

那些喽罗本来都跟着来,一见不对,转身想逃。

“站着!”

楚枫一声断喝。

那些喽罗吓得“卟”一齐跪地求饶,悲哭连天。

“走吧!”

楚枫把手一挥,到底没有斩尽杀绝。

那些喽罗一哄而散。

楚枫将鸾凤蟠纹钗插回公主头上,拭去她眼角泪珠,柔声道:“你怎这般傻,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丢下你!”

“楚大哥,我知道你一定会来寻我的。”

原来,骕骦载着公主一路去寻飞凤,谁知却奔入了另一条岔路,奔到这芦芽山下,突然一声锣响,涌出一帮喽罗围住,为首的正是那个九环大王。

九环大王见竟然跑来了一个天仙般的女子,且单人匹马,当即要捉公主上山当压寨夫人。公主急中生智,乃假意答应,然后叫九环大王放骕骦自行离去。

九环大王满心欢喜,又因这山路马不能上,留着没用,当真放骕骦离去,将公主带上了山寨。

楚枫道:“公主聪明,若非骕骦,我便赶不及寻你。”

公主道:“刚才一声长嘶,想必就是骕骦带你寻至山下?”

楚枫点点头,转眼见铁大嫂正一脸焦急,忙问:“铁大嫂,你……”

“楚公子,求你救出铁大哥和铁儿!”

“啊?”楚枫吃了一惊。

就在这时,脚步声响起,盘飞凤和兰亭走了进来,还有铁臂狂手和铁儿。

“娘!”

铁儿一声呼喊,扑入铁大嫂怀中。

“铁大哥!”

“娘子!”

铁狂手左臂挽着妻儿,漆黑如铁的脸庞现出一丝温柔的笑容。

原来盘飞凤与兰亭乘着火云驹亦追到这芦芽山下,见着骕骦,乃上山寻来。寻至一处,见铁臂狂手和铁儿被铁链锁着,乃一枪刺断铁链,然后急急寻来。

楚枫道:“让我一把火烧了这山寨,免得再有人落草害人。”

兰亭忙道:“我看这些贼寇已经盘踞此山一段时日,必定掳掠了不少无辜百姓,不如先四下看看?”

“没错!还是医子姑娘细心!”

当下一查看,果然在一处洞中发现两个牢房,其中一个关着十数名女子,形容枯槁憔悴,另一处则关着几十个男丁,衣衫褴褛,脚上都套着铁链。

楚枫乃打开牢房,劈断铁链,救出他们。那些人当中不少是兄弟亲人,一时抱头痛哭。

一问之下,原来这山叫芦芽山,一年前有一恶人自称九环大王,聚集了一帮恶徒占山为王,专门打劫过往客商,他们就是被掳掠上来的。

楚枫道:“那九环大王已被我杀了,你们下山去吧。”

众人拜谢,正要离去,楚枫忽道:“等等,你们跟我来!”带着众人沿着洞道左转右转,飞凤奇道:“你找什么?”

楚枫道:“这些山贼杀人越货,必定藏了不少金银财宝。”

飞凤笑道:“你这小子原来黑吃黑!”

转了一通,果然让楚枫寻着山寨收藏金银之处,还真不少。楚枫将那些金银珠宝扎成一包包,分给众人,道:“你们下山后,就用这些金银置些田地或做些生意,好好过日子。”

众人“卟”一齐跪倒在地,道:“恩公大德,小人不敢忘记,求恩公留下姓名。”

楚枫本不想说,众人却再三请求,唯有道:“好吧!你们就当是乌里单刀大侠救了你们!”

众人一愣,从未听过如此古怪的名字,况且楚枫用的是剑,不是刀。不过楚枫这样说,他们只得齐声道:“多谢单刀大侠相救!”乃下山而去。

飞凤道:“哎,臭小子,你怎不留下一包银子?”

楚枫嘻嘻一笑,一扬手,从袖中扬出一包银子,还挺大一包。

飞凤好笑道:“你也不用这般鬼鬼祟祟藏在袖中吧?”

楚枫道:“那不行!要是让他们知道我藏着一包银子,有损我乌里单刀大侠的光辉形象!”说着将那包银子收入兰亭药箱之中。

飞凤笑道:“你乌里单刀的名声不能损,倒去损人家上官医子的名声。”

楚枫道:“你不晓得,医子姑娘给人诊症经常倒贴送药,我怕医子姑娘缺银子。”

当下一把火烧了山寨,下了山。

骕骦一见公主,“哒哒”走到公主身边,不断用头厮磨着她公主雪白的秀发,口中哼鸣不已。

公主亦一下一下抚着它雪白的鬃毛,道:“骕骦,今次多谢你了。”

楚枫问铁臂狂手:“铁大哥,你们不是在青海南山口处么?”

原来,铁臂狂手与妻儿本在南山口附近山林隐居,有一天,铁儿忽捡得一木牌,上面写着“赤火”两字。铁臂狂手知有人在提醒他,赤炼火君正寻来。于是他带着妻儿离开南山口,一路来到山西忻州,走至这芦芽山下,被九环大王拦住。九环大王见铁大嫂颇有姿容,便要抢上山。如果铁臂还在,莫说一百几十喽罗,就算一百几十个九环大王,铁臂狂手也不放在眼内,如今却只得眼睁睁看着妻儿被掳,若非楚枫相救,眼看要受辱。

盘飞凤心中叹息:她当然听过铁臂狂手之名,当年铁臂狂手与泣血狂刀并称江湖两大狂客,叱咤一时,想不到如今想寻安身之所不得,欲保妻儿不能。

她道:“铁前辈,究竟是谁斩你右臂,废你左臂?”

铁狂手道:“人在江湖,有多少可以全身而退!我只想过些平淡日子。”

楚枫问:“铁大哥准备去哪?”

铁狂手望了妻子和铁儿一眼,道:“天下之大,总有安身之处。小兄弟,多谢相救,后会有期!”

“等等!”

楚枫对兰亭道:“医子姑娘,这位便是之前我跟你提过的砍柴大哥,你快看看他那左臂还能否医治?”

兰亭道:“请前辈伸出左臂。”

“这位是……”

楚枫忙道:“她就是专门悬壶济世、救死扶伤,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上官医子。铁大哥,你快伸出手臂,医子姑娘给我面子才给人看症的,一般人不看。”

边说着抬起铁臂狂手黑漆漆的左臂。

兰亭伸出食指、中指、无名指搭在腕脉处,细细把探了一番。

楚枫忙问:“怎样?铁大哥还能握斧砍柴,筋脉该未尽断吧?”

兰亭没有回答,却问铁臂狂手:“你左臂可是被赤火烧伤的?”

铁臂狂手点点头。

楚枫奇了,捧着铁狂手手臂左看右看,怎样也看不出有烧伤痕迹,乃望向盘飞凤。

飞凤道:“笨蛋。医子说的是用内力逼出的赤火,直接烧断里面的筋络。”

兰亭又问铁臂狂手:“你手臂可是涂过寒玉露?”

“寒玉露?”

楚枫很是惊讶,他曾听魏嫡提过,寒玉露跟滴露仙脂一样,都是滴水剑派疗伤秘药。

铁臂手道:“谪仙子曾给我一瓶寒玉露,每日涂抹,这手臂才不至完全废去。”

兰亭道:“幸亏得寒玉露护持,否则这手臂经络尽皆烧断。”

楚枫道:“既然经络未尽断,是不是可以医治?”

兰亭道:“可用金针续断之法将经络重新接引,或可恢复。”

楚枫大喜道:“那医子姑娘赶快动针。”

兰亭道:“须寻一僻静处方可。”

一行人转入几个山坳,楚枫见荒野无人,乃迫不及待催兰亭施针。兰亭略一犹豫,亦同意,乃寻了一隐蔽僻静处。

兰亭让铁狂手盘坐在地上,让铁大嫂扶着他左臂,问:“前辈,你手臂可还有赤烧之感?”

“有,每次发作须涂抹寒玉露方可抑止。”

兰亭点点头,对楚枫道:“楚公子,前辈手臂内的赤火只是被寒玉露压住,并未散去。你须以真气将他手臂内的赤火逼出,再配合我金针接引。”

“好!”

兰亭又道:“我施针之时,你真气要一刻不停注入前辈手臂内,绝不可稍顿,否则不但前功尽弃,前辈手臂亦会完全废去。”

“没问题!”楚枫一拍心口。

兰亭又对铁狂手道:“前辈,我现在以金针续断接引你手臂断裂经络,你手臂千万不可稍动分毫。赤火被逼出时,你手臂会有阵阵灼烧之感,前辈务必忍住。”

铁狂手点了点头。

兰亭又将那瓶寒玉露,递给公主道:“公主,你看我拔出金针时,便以手指沾些印在针孔处。记住,只需一印即可。”

公主接过寒玉露,点点头。

兰亭转头对飞凤道:“飞将军,就请你守在外面,切莫让任何人打扰!”

盘飞凤一挥盘凤枪:“医子放心,有我盘飞凤在,没人可以靠近半步!”

好了,一切分派完毕,兰亭取出针盒,正欲施针。

楚枫忽道:“等等!”走到铁儿处,从怀中取出一个丝团递给他,又在他耳边细说了几句,铁儿点头会意。

楚枫回到铁狂手身后,右掌压在铁狂手左肩处,向兰亭点点头,然后真气一吐,注入铁狂手左臂,蛰伏在左臂内的赤火登时灼烧起来。

兰亭不敢有慢,捻起金针连续扎向肩髎、臑会、消泺、天井、四渎、会宗、外关、阳池、液门九处穴上,将赤火沿少阳经引出。

只听见“咝——”一声细响,一丝赤热从无名指指尖透出,铁狂手只感到整条手臂仿似被赤火焚烧一样,任他是铁铮铮的硬汉,额头也一滴滴冷汗冒出,不过他左臂却没有抖动丝毫。

兰亭把金针抽出,公主赶忙沾出寒玉露,轻轻印在针孔处,登时一丝寒气透入,炽烧之感稍稍缓解。

兰亭运指如飞,金针接连点扎,“咝咝”两丝赤热从铁狂手食指和中指指尖透出。

三根手指都透出赤热,表明手臂经络正在接引续上,赤火正沿着各处经络被楚枫真气逼出,只差小指和拇指尚未接通。

就在这时,“嘶——”一阵马嘶传来,盘飞凤暗呼不好,忘记把火云马和骕骦藏起来了。

“哒哒哒哒!”

一阵急促马蹄声,火云马和骕骦飞驰而来,后面跟着一个老者,一头赤发,双眼精光四射,正是赤炼火君。

他右臂本来被魏嫡一剑废去,此刻整条右臂通赤火红,看来他不知寻得那位高人医治,不但没有被废去,功力更是大进。

骕骦和火云驹显然是被他赤火所惊,所以飞奔来寻主人,赤炼火君便追赶而至。

赤炼火君骤眼见楚枫和兰亭正为铁臂狂手医治铁臂,乃直扑上去,只听见一声娇叱,人形一闪,盘飞凤已经拦住跟前。

“飞将军?”

赤炼火君身形一顿。

枪锋一划,盘飞凤冷冷道:“赤炼火君,我盘飞凤在此,哪轮到你大呼小叫,识相的马上滚开,别怪我枪锋无眼。”

赤炼火君当然知道飞将军性如烈火,放在从前,他还真不敢与盘飞凤火拼,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他举起赤红右掌,冷声道:“早听闻天山飞将军身怀飞凤诀,烈火纯阳,我就看看是飞将军的纯阳火烈,还是我赤炼火君的百炼火赤!”

说完右掌一吐,一股赤火直扑盘飞凤。盘飞凤哪会示弱,枪锋向前一刺,激出一团烈火,两下一撞。

“蓬!”

盘飞凤、赤炼火君各退一步,暗自一惊。

盘飞凤本来不把赤炼火君放在眼里,却想不到他竟然有这般深厚的内力。

赤炼火君双掌一分,两道赤火缠烧盘飞凤,盘飞凤不闪不避,冷叱一声,枪锋向前一划,刚劲凌厉的枪锋竟然将两道赤火强行逆转,反噬赤炼火君。

这一下变化突然,赤炼火君不急不忙,两掌一招,两道赤火竟然被他一下收回掌中,消失无形。

这一下连盘飞凤也暗吃一惊,枪锋一指,枪尖直点赤炼火君心口。赤炼火君身形一侧,右掌闪电伸出,在枪尖上一拍,一道赤火沿着枪杆直烧盘飞凤。

盘飞凤金枪一翻,一道烈火沿着枪杆反压赤火,直扑赤炼火君。赤炼火君身形一退,双掌向前一拍,数道赤火交叉卷烧而出,盘飞凤两臂一张,一招凤凰展翅,飞身而起。

赤炼火君大喝一声,双眼赤红得仿如喷火,双掌对着空中一挥,大喝一声:“赤火焚天!”

登时一道道赤火漫天卷起,四面八方向身在空中的盘飞凤卷烧而来!

“啊——”

只听见一声凤鸣,盘飞凤有如火舞凤凰,在赤火包围之中一飞而出,枪尖向下一划,“唰唰唰唰!”数道枪锋猛斩赤炼火君。

赤炼火君身形暴退,“嚓嚓嚓嚓!”地上留下数道数寸深的枪痕。

盘飞凤身形一飘,正要落回地面,赤炼火君暴喝一声,双臂向上一举,盘飞凤身下一圈地面霎时烧起一道道炽热焚烧的赤炼,向正自落下的盘飞凤席卷烧去。

“赤炼困杀?”

盘飞凤双眼一铮,一身金凤服激扬奋起,浑身霎时沐浴在一片纯阳烈火之中,那一道道烧窜而来的赤炼竟是无法突入分毫。

“沐火凤凰?”

赤炼火君双臂猛然向前一推,“蓬”,那一道道赤炼炽热倍增,呼啸咆哮着向盘飞凤扑去。

“啊——”

盘飞凤枪锋向下一刺,枪尖激出一丝纯阳烈火,仅仅一丝,却瞬间击穿了层层赤炼,直烧赤炼火君咽喉。

赤炼火君把头一偏,“咝”,那丝烈火一烧而过,赤炼火君只感到咽喉处一丝炙痛,几乎以为自己咽喉被烧穿。

盘飞凤已从赤炼中一穿而出,枪尖一震,五点寒星袭出。

赤炼火君身形一闪,双掌一拍,两人激战起来。

这边盘飞凤和赤炼火君激战着,那边铁狂手也到了紧要关头,只听见“咝”一声,铁狂手拇指也透出了赤热,就只差小指尚未接通。

“嗖!”

一条人影在烈火和赤火之间一穿而过,“锵”,大刀出鞘,刀锋已经挥向楚枫咽喉,竟是宫崎冷次。

几乎同一瞬间,一条黑衣蒙面人影从另一边无声无息穿来,剑尖直点宫崎冷次咽喉,正是当日要刺杀楚枫、被铁臂狂手呼作“大哥”的那个血影楼杀手。

宫崎冷次骤觉一丝寒气透来,身形一退,黑衣人向前一闪,两人对面立着,盯住对方。

一个是神风门武藏杀手,一个是血影楼一等杀手,杀手最善捕捉杀机,所以两人都只是盯住对方,没有动。

“嗖嗖”

又有两条人影闪出,阴阳怪气,竟是阴阳二老。

两人一打量,盘飞凤和赤炼火君在火拼,不能惹;黑衣人和宫崎冷次在冷然对峙,亦不能惹;他们自然望向楚枫这边,目光霎时落在兰亭和公主身上,四眼放光,身形刚欲扑起,霎时顿住,因为他们看到了楚枫。

不过他们马上看出楚枫正为铁狂手输气疗伤,根本不能动。两人亵笑一声,身形一展,向公主和兰亭扑去,但身形刚扑出一半,猛然顿住,因为他们看到楚枫嘴角忽然露出一丝诡异笑容。

阴阳二老猜不透楚枫这丝笑容背后藏着什么诡计,但对于这个蓝衫少年,他们十分忌惮,因为是楚枫差点要了他们命,让他们受尽煎痛。

楚枫一脸淡然望着他们,似乎就等着他们扑来,甚至是挑衅他们扑来。越是这样,阴阳二老越发不敢轻举妄动,身形反慢慢后退。

楚枫嘴角似笑非笑,既然自己不能腾出手对付阴阳二老,那就让阴阳二老不敢上前。

“咝!”

铁臂狂手小指也透出了赤热,漆黑的手臂一下一下透出赤红,显然赤火正强烈噬烧反扑,他身子颤了颤,那种灼痛可想而知。

兰亭九根银针一刻不停导引着,将赤热从五根手指引出,公主则一刻不停沾上寒玉露点向针孔。

阴阳二老对望一眼,正往后退的身形一顿,跟着直扑兰亭和公主,豁出去了。

飞凤想拦,却被赤炼火君逼住;黑衣人不敢动,因为拦下阴阳二老,必避不开宫崎冷次致命一刀。

阴阳二老张开双手向兰亭和公主抱去。楚枫嘴角笑容一敛,右掌四指一收,仍以食指点住铁狂手后背,身形突然飘起,两脚穿心腿绕过公主和兰亭,踢向阴阳二老。

阴阳二老吃了一惊,急双掌向前一挡,楚枫脚尖仿似尖刀一样一下冲开掌劲,“嘭嘭”踢在阴阳二老心口上,将阴阳二老踢飞,重重摔在地上。

阴阳二老想翻身弹起,却听得“叻叻”两声,登时面如土色,胸骨已被楚枫踢断。

“嗖嗖”

又两条人影闪出,落在阴阳二老旁边,也不看他们一眼,两把长剑直取楚枫,却是魔神宗左右护法。

楚枫依旧以食指点在铁狂手后背,身形再度飘起,双脚连环踢向左右护法握剑手腕。左右护法斜剑一削,楚枫双脚闪电收回,脚尖一点地面,再度飘起,“啪啪”踢在剑身上,将左右护法震得身子一晃。

两人长剑一收,大喝一声,剑尖湛出精光,凌厉急刺。楚枫两脚向前一划,竟然以脚为掌使出太极,顺着剑势一粘一带一引,左护法剑尖直插右护法咽喉,而右护法剑尖直插左护法咽喉。

两人大惊,身形疾退,仅仅避过剑锋,咽喉还是现出一丝血痕。两人心中那份震惊难以形容。想当初在仙人渡上,楚枫还得以惊雷珠来逃命,如今竟然仅凭一双腿便将他们逼得无法近身,甚至几乎令他们丧命。

左右护法身形突然左右一分,长剑一左一右疾刺而出,如此一来,任楚枫腿脚再长再快,也不可能同时应付左右两边。

楚枫大喝一声,身形飘起,两脚左右一分,两只靴子脱腿飞出,“蓬蓬”撞在左右护法心口上,将两人撞得向后一翻,一枚棋子从左护法身上跌了出来。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无声无息穿来,鬼影般闪至铁狂手跟前,伸手向铁狂手衣衫探去,竟是飞鹰。

楚枫身形正飘起,回脚拦阻已然不及,乃大喝一声:“铁儿!”

铁儿就在一丈开外,听楚枫一声呼喊,手指赶忙一捏,“蓬”,一张乌黑大网激射而出,一下将飞鹰罩个正着。

飞鹰大惊,挥手欲挣,谁知她一挣,网丝刹时收紧,登时动弹不得。

原来之前楚枫给铁儿的那个丝团正是金乌缠丝网。

在另一边,黑衣人正与宫崎冷次对峙着,忽听得楚枫大喝一声“铁儿”,心中一突,目光不由掠去。

高手对峙,岂容半点分神。

宫崎冷次刀光乍起,黑衣人霎时警觉,正想出剑,却一道日光射来,照在他双眼上。他下意识举起左手一遮,刀光已随着日光直劈而下。

黑衣人身形暴退,刀光向前疾进。黑衣人一下退到铁儿身前,刀光也劈至铁儿身前。黑衣人不能再退,他再退,铁儿要被刀光一分为二。

剑光一闪,黑衣人长剑直刺宫崎冷次咽喉,要同归于尽。宫崎冷次刀光一转,“当”斩在剑身上,将长剑震飞,左手刀鞘向前一划。

黑衣人左手一格,右手向后一拍铁儿,将铁儿送开了两丈,但他一条左臂却被“咔”斩了下来。

宫崎冷次刀鞘一收,大刀却同时向黑衣人斩去,黑衣人已无闪避的间隙。

铁狂手铁臂突然一推,一股赤焰从掌心喷出,袭烧宫崎冷次。宫崎冷次回刀一挡,“唰”,只觉得一股赤热从刀身传来,手臂仿似火烧一般。他暗吃一惊,转身一闪,消失了身影。

那边赤炼火君和盘飞凤还在火拼。

赤炼火君双掌一拍,再次拍出两道赤炼卷向盘飞凤,盘飞凤枪锋一划,还是强行逆转赤炼反噬赤炼火君。

赤炼火君依旧两掌一招,两道赤炼即被他收入掌中,却感到两臂一阵烫热,原来盘飞凤枪锋一划之间,暗中将两道烈火藏在了赤炼之中。

赤炼火君这一惊非同小可,转身就走。

阴阳二老一见形势不妙,早强忍裂痛,翻身飞掠而去。

左右护法虽被楚枫两只靴子踢中心口,并无大碍,却也没有离去,因为他们不敢丢下飞鹰。

“爹!”

铁儿走回铁狂手身边。

铁狂手左臂笔直伸着,颤抖着移向铁儿,一点一点地移,他很想搂一下铁儿,哪怕只是一下,因为他知道已经再无机会了。

所有人都望着这根漆黑的铁臂,心一点一点往下沉。

“卟!”

铁臂到底未能触及铁儿,颓然垂落,仿似枯萎一般。

“爹——”

铁儿捧着父亲左臂,泪流满脸。

“医子姑娘,这怎么回事?”

楚枫惊急望着兰亭。

兰亭感伤而道:“铁前辈强运真气将赤火激出,刚被接驳的经络又再撕裂,手臂已经……已经……”

“已经什么?医子姑娘,你一定有法子,我们可以再次接引,我可以再输真气,我可以不断输真气,我……”

“楚公子,铁前辈手臂已经完全废去!”

兰亭双眼闪起泪花,楚枫整个人呆住。

铁狂手淡然一笑,或许他早料到有此一日。

黑衣人转过身,杀手无情,就是落泪也绝不可让人看到。

“大哥!”

铁狂手站起身,喊了一声。

黑衣人身形一顿,“你大哥……”声音依旧沙哑,却没有说下去。

铁大嫂扶着铁狂手走过去。

“铁儿,喊大伯。”

“大伯。”

铁儿喊了一声。

黑衣人慢慢转过身,伸手想摸一下铁儿头发,却顿住,因为这只手沾满了鲜血。

“多……大了?”

他沙哑地问了一句。

“九岁。”

铁儿答道。

“好!”

黑衣人没有再作声。

楚枫走到飞鹰身前,唰收回金乌缠丝网,转身也不看她一眼。

飞鹰盯住他,冷冷道:“你不杀我?”

“你最好马上走,我随时会改变主意!”

……

夜幕苍凉,几乎没有月色。

铁狂手和黑衣人站在夜色之中,身影同样带着几许苍凉。两人都没有作声,或许他们根本不需要说话,有时沉默便是最好的言语。

“究竟是谁,斩去你右臂?”

寂静之中响起黑衣人沙哑的声音。

铁狂手平静道:“十年前也不知多少人死在我铁臂之下……”

“那些都是该死之人!”

黑衣人突然伸手掀起铁狂手被斩断的右臂衣袖。

“青锋掌剑?”黑衣人双眼一闪,转身离去。

“大哥!”

“你大哥……死了!”黑衣人身影消失,只留下这么一句话。

铁狂手回到茅舍下,这是楚枫和黑衣人连夜为他搭建的茅屋。茅屋边放在一把斧头,是他平日砍柴的斧头。

铁狂手俯身,想拾起斧头,但他手臂无法伸开去取。于是他侧着身,蹲下,尝试着抓取斧柄,但五根手指颤抖着,根本抓不住斧头,甚至连合拢都不可以。

他试了一次又一次,身影那份苍凉只有他自己知道。

“铁大哥!”

身后突然响起他妻子声音。

铁狂手一震,却没有马上转身,或许他并不想让妻子看到他眼中那份苍凉。

铁大嫂走至他身边,轻轻又喊了一声:“铁大哥。”

铁狂手回头,笑笑,道:“娘子,看来我不能再砍柴了。”笑容到底掩饰不住那份酸楚。

铁大嫂靠在他胸膛上,捧起他手臂,挽着自己腰,道:“不要紧,我可以每日捡些枯枝柴草。”

“娘子,苦了你,这十年来一直苦了你。”铁狂手铁一般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但双眼却透着无限柔情。

铁大嫂摇着头:“铁大哥,这十年来我从未后悔,从我决定走出家门那一刻,我就从未后悔过。只要能在一起,我便满足。”

两人依靠着站在漆黑夜幕下,重叠的背影却是包含着多少的辛酸。

楚枫就在不远处默默看着,心中那份难受亦只有他自己知道。铁狂手本来还可以握斧砍柴,却因为自己,连仅余的左臂也彻底废去。

他转身,却见一条人影站在身后同样默默看着,是兰亭。

“医子姑娘……”

楚枫双眼霎时湿了。

“楚公子,你……”

楚枫再忍不住,眼泪一下夺眶而出。

“医子姑娘,他手臂本来还可以砍柴的,甚至还可以摘果子的,现在……”

“楚公子,这不能怪你……”

“不,是我。我应该寻一处更隐蔽的地方,我应该想到宫崎冷次还在附近,是我太大意,如果不是我,他手臂不至完全废去。都是我……”

“楚公子,有些事不是你能预料的。”

“医子姑娘,难道就真的没有任何方法重新医治?连一丝希望也没有?”楚枫望着兰亭,渴望她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兰亭默然片刻,道:“或许尚有方法,只是我不知道……”

楚枫颓然一笑,他知道兰亭这样说,不过是安慰自己之话。

“楚公子,世事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

楚枫默然摇头。

兰亭又道:“楚公子,你知不知道大夫最难受的是什么事?”

楚枫望着她。

兰亭道:“就是看着病人痛苦,自己无力医治。”

楚枫此刻才察觉,兰亭内心亦是难受着,只是没有表露出来。

他问:“医子姑娘,你行医多年,也有遇到医治不了之症么?”

兰亭道:“没有大夫可以包治百病,尽己所能,竭力而为,无愧于心。”话虽如此,语气到底是透着无奈。

两人没有再作声,只望着对方,第一次看到了对方的心境,第一次触及到对方那一颗心。

……

第二天,楚枫等人告辞铁狂手,临行前,楚枫将金乌缠丝网送给了铁儿,并教他如何利用缠丝网捕捉野雉、野兔等猎物。

铁儿十分乖巧,一学便会,竟自网了两只野鸽子提至娘亲前,欢喜道:“娘,我以后可以打猎了。爹娘想吃什么,我便网什么。”

“铁儿乖!”

铁大嫂答了一句,然后望着乌漆漆的缠丝网,神色不寻常。

楚枫问:“铁大嫂,怎么了?”

铁大嫂没有回答,却问:“楚公子,这网你是如何得到的?”

楚枫道:“是从三个恶人手中得来的。”

当日楚枫和妙玉护送凉州赈银至扶风县时,妙玉被假冒成掌柜的辣手摧花三兄弟用此网网住,幸得楚枫救出,杀了三人,并得去此网。

铁大嫂转头望着铁狂手,道:“铁大哥,你还记得我曾提过,当年我离家出走去寻你,至扶风县,投宿一家客栈,夜晚被翻下密室,被人用网网住,几乎失身,幸得一名少女将我救出?”

铁狂手点点头。

铁大嫂道:“当日网住我的就是这张网。”

“啊?”

铁狂手和楚枫同时惊呼一声。

楚枫甚至比铁狂手更为吃惊,因为他猛然想起天魔女曾经提过,十年前她刚出道时曾入住那客栈,恰好遇到有三兄弟算计隔壁一个女子,被她撞破。

他急问:“铁大嫂,救你的少女是什么样子的?叫什么名字?”

铁大嫂道:“她没有留下名字,十七、八岁,很美,有一把很长很长的头发……”

楚枫激动道:“是!她有一把很长的头发。”

铁大嫂又道:“她很善良,她本来想杀了那三兄弟,但听得他们苦苦哀求,还是心怀恻隐,放了他们。”

没错,这正与天魔女所说的相合。

“是她,是她,真是她……”

楚枫喃喃说着,神色激动得难以形容。

铁大嫂见楚枫如此激动,奇道:“楚公子,你认识她?”

楚枫没有答话,却连连急问:“铁大嫂,她当时是怎样的,她是怎样的?是不是一身黑衣,十分清冷?”

铁大嫂却道:“不是!她穿一身雪白莲衣,背着长剑。”

“一身雪白莲衣,背着长剑?”楚枫愕然,天魔女明明一身黑衣,且没有背剑。

铁大嫂又道:“她也不清冷,喜欢笑,笑得很美。”

“她……喜欢笑?”楚枫更加愕然。

铁大嫂又道:“她好像是刚出道,她说过她刚下山,师父叫她不要随意杀人。”

没错,天魔女也说那时她刚出道。

怎么回事?天魔女出道时一身白色莲衣,喜欢笑,为何现在一袭黑衣,如此孤清冰冷。她出道那一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令她如此转变。

还有一样令楚枫更加惊疑。从铁大嫂之话已经印证,天魔女确实是十年前才出道的。但这怎么可能?三十年前,星魔主创立星魔道,横行十年,传于天魔教,天魔教又横行十年,终被天下门派击溃,也就是说,天魔教在二十年前已经传承自星魔道,天魔女早在二十年前已经是天魔教教主,她怎么会是十年前才出道?且十年前她不过是十七、八岁!

只有一个可能,二十年前那个杀人如麻、嗜血如命的天魔教主,根本不是天魔女。

想到这,楚枫那种激动无法形容,他马上又想起,天魔女曾说过,她根本没见过星魔主,既然她没见过星魔主,她怎能传承星魔道,成为天魔教主?

如果天魔女不是二十年前那个天魔教主,她就不用背负荼毒天下的罪名,她一身清白,对!她本来就一身清白。

楚枫越想越激动,不过他马上又迷惑,如果天魔女不是天魔教主,她为何承认自己是天魔教主?她为何会有天魔指环?而且在敦煌,她被冷木一尊以神水箭筒威胁时,飞鹰、左右尊使还有七位分堂堂主不惜以死为她求情,如果她不是天魔教主,他们怎会这样为她求情?

众人见楚枫喃喃自语,时喜时悲,神色变幻不定,都不敢打扰他。

楚枫最后问了一句:“铁大嫂,如果你能再见到她,能认出她么?”

“她是我恩人,怎会认不出?她的笑容是我见过最美最纯真的笑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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