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灵跳下拖拉机也就掉到了河里，一时失去了知觉，恍惚的一阵寒冷，沉到了河底，灵魂也随之离开了躯壳，飘向空中。迎亲的人们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唢呐声嘎然而止，拖拉机也熄了火，人们一齐往下看。女人们大声的呼救，胆大一点儿自持水性好的脱衣服就准备下河。小舟被前面的队伍挡住了去路，只好在后面慢慢的跟随，见前面拖拉机上跳下来一个人，知道发生了事情，急忙停车跳了下来，跃入水中把人救起来。
他看到空灵的肚子里有了积水，忙把她放到一个斜坡上控水，并实施抢救，经过一番折腾，空灵总算缓过气来，大口的吐着水。再看她的身上有几处流着血，尤其是腹部好像被坚硬的东西撞了一下，青紫肿胀淤着血。
山海跑过来，抱着空灵的头，呼喊着。这时空灵睁开了眼睛，里面盛满的不知是河水还是泪水涌了出来。她只觉得自己魂魄在天上飘啊飘的，从来没有这么的轻松，这么的美妙，这么的惬意。只一小会儿，又飘啊飘的飘了回来，美好的感觉顿然消失了，全身都感到疼痛难忍。首先看到的是山海那张并不难看但使她心烦意乱的脸，又看到了小舟文质彬彬的样子，可是没有看见章雨那张娃娃脸，忽的明白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挣扎着又要往河里跳。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一下子又昏了过去。小舟费了好大劲，才使空灵再次苏醒过来。
山海看着脸色苍白的空灵，哭着说：“空灵，你不要这样，我知道你委屈，只要你和我回家，一切都听你的还不行吗！可是，我绝对是喜欢你的，保证对你好。你心高，气盛，这样寻死寻活，你让我怎么办？”
空灵眨了一下大眼睛，又流出一串眼泪，吃力的拉着山海的胳膊，“你要是真的喜欢我，那你就放了我。我，我不做你的媳妇，我不配做你的媳妇，你放了我吧！”
“别这样说，是我不配。我知道你喜欢城里，喜欢城里人，可我发誓一定让你成为城里人，城里人有的我就是拼命也要给你。跟我回家吧，全村的人还等着我们呢！”山海央求着，
“不行，”小舟马上拦住了山海，“你不能带空灵回去，她的腹部受了伤，必须马上去医院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问题。”
“没事的，山里人磕一下摔一下的没什么大碍，回去上点儿药就行了。”山海说着就要抱走空灵。
“我说不行，”小舟不知怎的来了脾气，伸手挡住山海的去路，“我必须把她带走！”
“你是谁，你算什么？你救了空灵我谢谢你，可去不去医院得听我的。”山海瞪着眼前这个大兵，把空灵放了回去，这时其他的山民也围了过来。
“我是导弹部队的，没有别的意思，这样回去，你媳妇很不安全。”小舟口气坚决。
“小舟技师，我没事了，你也不要管了。”空灵这时好像好了许多，吃力的说。
“怎么，你们认识？”山海脸色有些不自然。
“他是部队通讯排的，工作上长打交道。”空灵解释着。
“哦，”山海沉吟了一下，“你看，她自己都说没事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说了，我是她男人，还会害她。”
“那也不行，”小舟仍然不顾山海的阻拦和两个战士的劝阻，上前一步，指着山海说：“现在问题远远没有解决，这次跳河没有淹死就算万幸，上了车要是跳崖那可没救了，我也是为你们好。”
“我说这位同志，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你还嫌不乱怎么着，谁跳崖啊，你念点儿好不行吗！”山海有点儿不愿意了。
“山海，快走吧，再这样耽误下去就来不及了！”后面的人在催促了。
小舟一看事不好，假如犯了众怒，这些人可不管你是好心还是坏心的，什么事也做得出来。可是，目前空灵的伤情真不知轻重，再说她还要干傻事，后果更是不堪想象。不如先下手为强，把人弄走再说。想到这，小舟上前一步挡住山海，命令两个战士架起空灵，拉开车门就装上了吉普车。然后对山海说：
“我们在部队等你，保证把人给你送过去。”
山海还要说什么，一切都晚了，小舟跳上吉普车，一溜烟的开走了。
小舟，上海人，导弹部队的维修技师，四年军龄。按说，一个大兵不太爱管闲事，尤其是山区发生的抢亲，见得多了，也就不以为然了。管好了，也没你什么事，一旦管坏了，被打个鼻青脸肿的是小事，在山沟里找个地儿把你埋了，你未必能找着号。
可是这事小舟要管，这不是闲事。一是，因为和空灵不是不认识，而且有点熟，至少没少吃她们家桑园里的果子，说不上有什么男女之事，也是互相有些感觉，只是不像章雨那样色胆包天罢了；二是因为章雨，自从章雨出事后，小舟没少安慰空灵，出于关心，也是领导的意图，更是一种从内心的怜惜。
看着躺在腿上的空灵一张苍白的脸，他的心狠狠的疼了一下，眼泪差不点儿掉下来。谁能想到，章雨牺牲仅仅一个月，空灵就要出嫁了。她爱了章雨两年，到头来只剩一把心酸的眼泪，你让一个姑娘如何承受。小舟听过不少许多逼婚跳崖的，原以为只是文人墨客们瞎编出来赚人一把眼泪的故事，今天竟然亲眼所见，自己在故事中却无能为力。虽然眼下没有造成惨剧的发生，谁又知道以后又会发生什么，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
在部队卫生所，空灵被抬进了卫生室。这里所谓的军医，也就是卫生员级的水平。问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又装模做样的做了一番检查，给出血的地方上点药，也就算完成了治疗。
“我不懂医学，你也别见外，我想问问，她的内脏会不会有问题？”小舟根本不相信军医能诊断出什么，担心的问道。
“小舟，我没事，给你们添麻烦了。”空灵好像好了许多，可是说话还是有气无力的。
“看样子好像没什么大问题，最好还是到县医院检查一下。咱这也没什么设备，光靠眼看手摸的不行，还是保险一点为好。”王军医也担心。
“好吧，我送空灵去县医院。”小舟说着，不顾空灵的阻拦，让两个战士把她扶上吉普车，然后对王军医说：“麻烦你带点药，跟着来一趟吧。”
“舟技师，这可不行，出营房要请示的。”王军医马上拒绝。
“出了事我兜着，时间来不及了！”说着小舟就去拿药箱。
“不行，我又不归你们连管。再说，这里是部队，咱们都是当兵的，你送病人用车更要得到批准！”王军医拿起电话就要请示。
“把他给我架上去！”小舟知道，这一请示不是马上就能批准，有点儿急了。
那俩战士可不管那一套，有当官的话马上就办，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嘛。两人一左一右像架小鸡似的就把本来就干瘦的王军医弄到了车里，小舟上了驾驶室，发动车子奔了营门。到了门口，却看到迎亲的拖拉机和一群人被哨兵堵在了门口，看阵势，不交出空灵谁也出不去了。
小舟急中生智，对空灵说：“躺下装死，不然去不了医院了！”
倒想装死了，没法装。空灵的腹部剧烈的疼起来，头上的汗不断线的流了下来，忍不住的呻吟着，突然大呼小叫起来，声音很是恐怖，令人不寒而栗。
“怎么啦，哪不好受？”小舟急忙停下车，走到后面，焦急的问。
王军医一时也慌了手脚，声音都变了，“可能腹部出血了，马上送医院，快！”
急得乱蹦的小舟，几步跳到拖拉机上，对着山海叫着：“空灵肚子出血了，你们赶快让开。马上去医院，晚了就要出人命了！”
山海哪肯相信，跳下拖拉机冲到吉普车前面，疯狂的拉开车门，抱住已经昏迷的空灵。王军医大叫道：“别动她！”山海哆嗦一下，放下手，声音都茬调了，“快，快送医院啊！
再快也需要时间，这里离县城少说也有四十余里，又不是平坦的公路，开足马力也得半个小时，病人生命垂危又不能开得太快，时近中午时才到达县医院。
据容县，说是县，就是个边远的小城，只有一条街，十几万人口，最高的也就是百货大楼的三层建筑。县人民医院只是十几间平房，医疗条件可想而知，又不能不抢救，需要马上止血输血，否则等不到转院人就完了。最要命的是，经过验血，空灵的血型是AB型中的稀有血型，这血上哪弄去，不输血空灵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经过一番检查，初步确认空灵是脾受伤出血，这里根本无法手术，只能去南京，距县城一百二十里。救护车行驶途中，血是不能少的，否则到不了南京，病人就会因失血过多而死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