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买到VIP入场券的人只有两种,不是达官显贵,就是选手的直系亲属。可是,这两种人没有理由会不知道天华音乐厅的原则吧?!
华夏有些惘然,禁不住顿在了舞台上,可是目光一转,却又看到一个熟悉的轮廓,正端庄地坐在第一排的另一侧,举头望着他,虽然他努力地眨了眨眼睛都无法看清轮廓的面容,却还是笃定地那是他的妈妈。
妈妈此刻一定是皱着眉头满脸不悦了吧。回到家,他就能听到一场精彩的“演出报告”—鞠躬不规范,身体过于僵硬,面容未带笑……以后绝对不允许!
华夏强迫自己放弃刚才那些奇怪的念头,在钢琴旁坐定。今天的曲目是—柴科夫斯基。
他高举着双手刚要按下,脑海中的一根弦却猛然绷紧。
叮咚叮咚叮咚—
宽敞的大厅里,正随着琴声摇曳身体的华夏,微微闭着眼睛,仿佛沉浸在自己手下这首美妙的柴科夫斯基经典曲目—《天鹅湖》之中。音乐就像海浪不断地抚慰着他的心灵,让他深深地陶醉。仿佛整个人都变成一轮即将升出海平面的月亮,正与静谧的大海缠绵告别。
啪!
突然一声重重的击打声,华夏从幻梦中惊醒,张开眼睛却发现是母亲站在自己面前,干瘦而长的手指按住已经合拢了的乐谱。
“快要比赛了,你选择哪个曲子?”严肃的妈妈向来都是开门见山。
华夏微微侧了侧脑袋,轻声说道:“就……刚才这首柴科夫斯基的《天鹅湖》”
“天鹅湖?”妈妈的目光中闪过一道犀利的光芒,坚决地摇头,“不行。我已经帮你选好了,贝多芬的《命运》。”
贝多芬?
那个总是命运多舛,却又才华横溢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贝多芬的名字,华夏总会有一种伤心欲绝的心情。本能的抗拒,不愿意靠近那种坚强得让他难受的音乐。
然而,妈妈决定了的事情是从来不能更改的。
华夏黯然低头,轻轻地咬住了嘴唇。
浩浩荡荡的音乐就像是一辆突兀闯入玫瑰庄园的马车,让全场再度陷入沉寂。
是非常有力的音节,字字铿锵,重重地回荡,令每个人的心灵都受到了震撼,身体不由自主地战栗着。不少观众闪烁着的目光中流露出悲怆,仿佛为那片片在车轮下飞溅的红色花瓣默哀。
这是妈妈要求的水准吧!
华夏用力敲击琴键,如同敲击着心中的玻璃墙,墙上露出蜿蜒如同蜈蚣的缝隙,摇摇欲坠的脆弱美。
音乐狂风暴雨般从第一排席卷到最后一排,最后又悄然化为一双雾手,轻轻地笼罩在一位满头斑白卷发、精神矍铄的老人身上。
老人穿着礼服,派头十足,手肘却慵懒地搭在扶手上,左手指尖夹着一支粗大的记号笔,不时晃动两圈。他的眼睛在半黑的观众席上散发出锐利的光芒,越过黑压压的人头,毫不犹疑地落在舞台的最中央。
他突然眯起眼睛,打量着摊开放在大腿上的笔记本。
大开本上孤零零地写着两个数字。
有些寂寞吧?!
他突然孩子气地一笑,毫不犹豫地倒转记号笔,在最末一块空白处,写下了一个硕大的数字—
18
老人似乎很得意,目光自上而下地扫视着本í?,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随后又玩心大起,用黑色的记号笔在18这个数字外面,画上了一个漂亮的圆圈,又仿佛嫌不够,很快将另外两个数字也一并圈在了圆圈中。
梆梆梆梆!梆梆梆梆!
舞台中央,一双白皙而纤细的手正随着音域的转换在黑白琴键上灵活地跳跃,这双手骨节修长,形状非常漂亮。可是也许是因为聚光灯实在太亮太显眼,这双优美的手被映照得格外苍白。
华丽的礼服上方,是一张毫无表情、同样苍白的脸。
悦耳的钢琴声继续疾驰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