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如那日华音阁,火流云乘风而起,抱着自己。陌云桑的身影,恍然间竟然有些像他。
“没事吧!”
“还好!”
“我带你速速离去!”
说罢,脚踩清风,赶忙离去这荒瘠的莲池,落在祭台之上。
陌云桑打横抱着她,气息大喘,身躯竟然有些颤抖。方才,好好地,怎么现在?
陌云桑迟迟望着莲池,亦或者,目光重心是望着莲池中央的宝刹!
长长吁出一口气,才道:“总之,你没事就好,你没事,我才安好……”语气不紧不慢,甚是动听。
“没事的!云桑兄和云络姑娘都是福大之人,一定会平安无事的。”火流云驾着马,悠然自得的走来。
神乐不想问,刚才他在哪?也不想问这一场危机有没有他或者他的图谋?
“算了!云络姑娘受伤了,我们回去吧!”陌云桑淡淡说着。
潜伏在他的怀中,神乐觉得好像藏进了防空洞,无比的安心。
陌云桑的双眸,如同琉璃一样,清澈无比,但是瞳孔深处就像蒙上一层水雾,格外的忧愁……
“没看到宝刹,难道不会觉得遗憾?”火流云的话明显是对慕容神乐讲得。
“不觉得遗憾。反而,觉得今天的惊喜已经够多了,足够我回去好生回味一辈子。”
“呵呵,如果以后有更大的惊喜,你岂不是要幸福的翻了天!”
“呵!也许,大概吧……”
按着来时的方向折回去,天空不知何时恢复的澄澈。神乐遥遥望着那簇立在荷塘中心的宝刹,涂着金色琉璃,缀着拳头大小的宝石,闪耀着灼灼的光华,如一位女神……
火流云说的不错,本来,对花神宗是不抱什么兴致的。可是,经历了黑袍人的玄机占卜,水碧暗袭,陌云桑的深藏不漏,火流云的薄情寡义。忽然觉得,没看到宝刹有些可惜……
慕容神乐是直接被抱回厢房的,并且,找来了株洲城最好的女大夫,其实,她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医师。
小厮和下人也换上了更加得力的,陌云桑更是寸步不离照顾着。其实,她的病根本用不着那么大费周章,倒是,让下人有了花边猜忌。
夜幕之时,难得,有空闲身边没有那么多的人,神乐只带了两位婢女往后花园走走。
漫天被赤红色的火烧云裹住,好像红梅园,也好像仙女的织锦,美得妖娆。
“你们离我远些!”
“诺!”
倒不是烦她们累赘,而是万一有行动,施展不开。
穿行到了回廊的尽头,竟然到了陌府人迹鲜少的最西边,郁郁葱葱的紫竹林,里面萦绕着朦胧烟气。
“这里是……”
静谧的天地,根本不似陌府的景致,好像独立开辟出来的。
里面仅一处忽然传出“沙沙”声。神乐闻声追去,看到了一道白影如电光般往里窜去。
是人影,传来一股香,花香之下压在一股奶香……
奶香!这地方怎么会有奶香?
“难道……难道是……”
陌府只有她刚生完孩子,尚在哺乳期。而且,陌云桑前说起自己夫人去处的时候,也是支支吾吾的……
是陌夫人绝对没错,神乐笃定。
想也没想就要追去,可是被突然赶到的婢女呼唤定住了脚步。
“姑娘,不可啊!这里不能去啊!”婢女抓住神乐的手臂,面色仓促。
“如何去不得?”
“这里面是璇玑楼,陌府的禁地。如果没有老爷的准,任何人不得进去的呀!如果,你非要闯进去,我和小桃的脑袋也就要搬家了呀!求姑娘不要为难我们。”
“有这样的规矩!恩,我知道了!”
“那我们回吧!”
璇玑楼隐没在竹林中,只冒出一个尖,如果不仔细观察,也绝难注意得到。
等有了合适的机会,璇玑楼亦不可轻易放过!
偌大的陌府因为前几日跑马之事,只怕默许了这位云络姑娘为陌府的二夫人。而火流云因为突然来的一个小厮说了些什么,便匆匆离开了,一分一毫也未作停留。
众人都以为自从神乐进了门,陌云桑再无花天酒地不说,而且对她也是细心挂怀的。所尊享到的恩宠是陌夫人不能比拟的。
跑马所受的伤,乃至前几日被火流云折磨的一些伤痛,是不能沾水的,足有七八日没有洗澡了,浑身馊臭了。
好在调理的不错,伤口结痂长出了粉红色的新肉,淤青和伤痕也都痊愈的差不多了。
吩咐了下人备了大浴桶,泡上一天一夜的澡。
调配过来的下人是很不情愿的,但是,她毕竟是正得宠快要过门的二夫人,敢怒不敢言。
一只泡澡到了亥时。
月色朦胧,夜深人静,悠悠清风。
神乐靠着浴桶,闭着双眼,浴桶够大够深,水温也适宜,简直舒服到不行。一路来的铅华和劳累都卸下了。
“走水了!”
“走水了!”
“璇玑楼走水了!快!快!快……”
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惊呼,接着便是无数人的惊呼和来回的脚步声。
外面霎时闹哄哄起来。神乐脸色一沉。心道:谁胆敢如此放肆,在陌云桑的眼下造次……
撩动的纱窗,西北方向一处高高的楼阁明晃晃的,火光冲天,照亮了大半个天空。那个方向正是璇玑楼。
不过,璇玑楼不是陌府的禁地,外人不得随意靠近。可是,偏偏又是那一处,曾经见到过陌夫人。加之,大后天就是七巧节……
这不是偶然,而且一定是高手所为!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继续泡澡,惬意无比。
闭上了眼睛,撩着水花浇在身上,溅起的水珠打落了漂浮在水面的玫瑰花瓣。感叹一声。
“舒服!”
外面倏得传来一阵杂乱的声响,隐隐有人大喊“抓贼”。
既然有胆识潜入陌府放火,又岂是能被一般人抓得住的。
“一群草包!”神乐扬着眉嗤笑道。
他们抓贼继续抓好了,反正也没打算凑那份热闹,继续洗澡。
夜风沉浮,窗口的纱纬拂动着。“哒”细碎的声响。
神乐身子微微一僵,面色肃然。
有人!
“谁!”
没人应声。
但是,落地帏幔之后立着一个人,黑色的魅影,几乎与夜色融为了一体。如黑夜中的死神,地狱中的修罗。
一袭黑袍,只露出森森然的双眸,比起那夜水碧青绿色的妖眸,这一双更觉得冷凛而鬼魅……
神乐瞪着他,看着他撩开纱纬一步一步的靠近。
而这人,目光眨也不眨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带着玩味。
神乐一滞,这才醒悟到刚才紧张之余,猛地站起来了!
结果……
虽不是彻彻底底的古人,不在意繁文缛节。但是,面对一个陌生人赤诚相对还是有些不快的。她飞快的坐下去,漂浮荡漾的花瓣很好的遮住了外泄的春光。她的双手早已握成了拳头,随时准备一战!
“呵!”
凉薄一声轻笑,道:“现在再藏起来,是不是晚了些?该看到的,不该看到的,全看到了。你在我面前不必装什么贞洁烈女,我可不是陌云桑。你的身子可早就脏透了,洗一百遍,也是洗不干净的。”
这声音熟悉,这动机更是熟悉,世上独有一人,火流云。
神乐镇定的抬头,看到的依旧是那双眸,如墨如渊,冷的发指。
“璇玑楼,是你的杰作!”冷冷的质问,开门见山。
火流云神色不动,只一双眸子眯了一眯。
“还没嫁入陌府,就急着操心陌府的家业了。在京城的时候,也没见你如此惜财爱财!”
“人不同,当然,对待的方式也不同。倒是阁下,坐拥天下,美人三千,挥金如土。干嘛要学人家做梁上君子,惦记别人的所有?还有,我这里似乎也没有你想要的东西,阁下你走错门了……”
“没有金银没关系,不是还有乍泄春光。”
他环着双臂,似乎没有走的样子。
火流云和陌云桑的暗战,迄今还和自己扯不上本质的关系。他们二人皆不是善茬,坐山观虎斗,神乐不打算偏袒任何一方。
慢条斯理地抚住了浴桶的桶沿。火流云的双眸盯着她,嘴角扬着一抹笑光。
悠悠地道:“陌云桑家底也不薄,你若真想嫁入陌府,操一些心也是应当的。”
“貌似,你很关心我的婚姻大事。不过,现在考虑那些好像不合情势,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是不是嫁给了陌云桑,你就可以有理由摆脱过去不管你的心上人,澈了?”
神乐一窒,脱口道:“你什么意思!”
火流云绕到了神乐背后,手指搭在她的脖颈上。那一夜的玫红色的吻痕已经消去,光滑无比,但是,看着却有些不舒服了。
“我的意思是,我还没有休了你!无论你是脏的也好,干净的也罢,依旧是我的所有物。谁要打你的主意,我可是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所有物,在他的眼里,她只配做一件交易的“东西”,真悲凉!
神乐蹙着眉头,眼神飘过一抹冷光。
“就因为陌云桑待我好了些,你把陌府的璇玑楼烧掉了!”
“谁告诉你,璇玑楼是陌府的?”
这一句话很有石破天惊的效果。
神乐心中一跳,故意道:“笑话!不是陌府的,难不成还是你火流云的?”
火流云依旧揉抚着神乐的玉颈,滑到锁骨处逆势朝上,勾住了神乐的下巴。
她不得不看他,看他明明是笑,却是冷戾邪魅的俊容。
“呵呵,自然也不是我的,我想要自然可以向月魂讨来。”
月魂!又是月魂!怎么就没想到陌府和月魂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观月在哪!”
纤长的食指点上她的红唇,眨了眨眼睛。笑道:“还没有能耐让我爱上你之前,我拒绝回答!不过,有一点我要告诉你我还要告诉你,我的一切所有物别人统统不准觊觎,包括你的旧情人!”
“呵呵,我就知道,你不会轻易放过我。”
“你错了……”
他压下身躯,如一座山峰一样,给予无形的压力。笑道:“这一切,得等你赌赢了才行!你要明白,凭你的实力是根本不能撼动月魂的,可别自寻死路,不然,澈可就没人去救了!”
神乐心中凉了个透彻,心思皆被他看的透彻。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纷乱,寻贼的方向就在门外盘旋。
“他们搜来了!还不走!要不然可来不及了”神乐低喝。
“已经来不及了。”
火流云眼弯如月,在笑着,道:“皇后就替朕遮掩一下吧。”
还不等回答,火流云抬腿一跨,直接跳进了她的浴桶之中!
神乐大吃一惊,可是,心中一动,道:“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赌约之外,随你!”
果然,他是聪明绝顶的。即便,生死一刻的时候。
“不会的!我还没有那么看轻自己!”
笑的眉眼弯弯,回应道:“那样的话,最好!”话罢,已完全没入水中……
浴桶够大,水波漂浮着满满一层的玫瑰花瓣,只要不动弹,下面的景致绝难看得见……
火流云的身子几乎贴到了身上,双臂撑在双腿之间,正如他所说,该看的,不该看的统统尽收眼底了。
不过,他们彼此也早已不在乎那些东西了……
“搜!挨个搜!我就不信那个小贼能飞上天去!”
陌云桑亲自带人搜过来了,看来璇玑楼在他心中的分量够重。
“回老爷,只差云络姑娘的厢房了,您看,搜还是不搜?”
一震档息的沉默,他似乎在犹豫。最终下了决定,道:“搜!自然是不肯放过一处!”
清清楚楚的字眼回响在耳畔,神乐的心却是一沉,如一块巨石沉浸海底。心道:陌云桑,心思多疑,不会相信任何人,任何人……
外面一阵脚步声乱响,就在大门口。
“老……老爷。”
“云络姑娘呢?”陌云桑声音冰冷。
“在……在里面沐浴……”
那婢女话还没说完,厢房的门猛地被人打开。
水雾氤氲,朦胧如梦。半透明的纱织屏风后摆放着一个浴桶,浴桶里美人的背,哗哗的水响……
如婢女所言,云络姑娘正在沐浴。
家丁小斯们异常尴尬,陌云桑沉着脸色吼了一声,他们纷纷退回厢房的门外。他径自进去,顺势掩上了门,外面所有人的目光遮挡在外面。
神乐斜着脸抬头瞧了一眼,平日他无色的俊容竟然泛着红云。手中漫不经心捧起一把水浇在雪白的脖颈上。问道:“陌相国火势汹汹,这是要搜什么?”
口称陌相国,而不是陌兄,一字只差,意义全变。
此时此刻,他也不禁无奈,只能做“陌相国”而不是陌云桑了。
“呵呵,抓个飞贼!”
“所以搜到了我这儿?”
“难不成,还是为了看姑娘的春光来的。”
神乐似笑非笑,撩着水花。
“也不知道,总有一些人喜欢来我这搜东西。不止一次在想,我这三寸劣土能藏些什么东西!如若,你们当真是来看我沐浴的,我倒是会当真呢!比起前一个,后者更让我觉得可信。”
陌云桑面色一滞,这番话分明是指得华音阁失窃一事,只不过,如今扮演盗贼的人是换了别人。失失窃的地方从大内,换到了陌府璇玑楼。
“姑娘倒是好雅致,这时候还在沐浴。”
”明明方才我是想出浴的,可是,在陌府我是客,你带这里三层,外三层让我如何是好呀!”
话锋一转,陌云桑无话辩驳。
神乐拾起一瓣花瓣,鼻尖轻嗅,脸色绯红。又道:“也罢!随你搜吧,反正,我是很难相信同样的事情会发生两次的。也祝你,千万别放过小贼!”
陌云桑一双眸子迅疾异常地在屋内扫视,房间内的陈设很简单,根本无法藏人。
唯一的嫌疑,只有那浴桶……
会在下面么?陌云桑的眉头如心结一般纠结着。
“要不要,我当面出浴,验明证身吶!陌相国!”字字冷冽,她逼视着他。
不言不语,但是,他的瞳孔却是阴暗深沉的。额头跳起青筋,嘴唇紧抿着。
“陌相国,你的担心的东西,你我都很清楚。这里不是京城,我依旧可以选择。不过,我还没有作出选择之前,绝不会藏私心和旧情。”
“这……”
他会意一笑,但是,笑中藏着别的味道。道:“云络姑娘自然是看的透彻的,举手投足亦不是凡人可以比拟的。不过实话说,璇玑楼固然重要,但是,也比不得一位知音。昨日伯牙断流水,今日何尝不可效仿伯牙呢!”
“相国当然是可以的,以后的事情在下不愿去想太多,现在只是想好好泡个澡而且。”
“姑娘尽可安心享用,在下没别的意思,只是怕小贼闯入了,非但对我陌府名声有染,对姑娘的名声更加不好。”陌云桑笑道。
“我这会子在洗澡,一直没出去。如果进来人,定会禀告相国的。”
“夜深了,云络姑娘可别洗的太晚了。”
苍白的容颜低下去,波光水珠,漂浮着玫瑰花瓣,荡漾着魅惑的春色。
雪白的肌肤自胸口一下延伸至水肿,露出如羊脂玉般的脖颈和手臂,简直是要命的魅惑。如果,不是陌云桑的自持定力,只怕会深陷至无可救药。
眼眸如深渊一般,他抿了抿唇,蓦然别开眼睛,转身离去。
他的离开,亦带走外面吵嚷的脚步声,气氛沉寂下来。
“安全了……”神乐叹了一口气,沉下了心石。
“已经安全了!还在下面,作死么!”神乐低声喝道。
水面轻微荡漾着,倏得,溅起一大片水花,水底冒出个人来,玫瑰花瓣沾在发梢和衣襟之上,面斤因为浸了睡贴在面上。勾勒处刚毅无俦的弧度,如伟人的雕塑一般。
因为在一个浴桶之内,躲也没处躲,水花溅在了神乐的脸上,梨花带雨。玫瑰花瓣沾在墨一般的云鬓之上,恰到了好处。波光粼粼,反射在瞳孔之上,如宝石一般。
火流云不禁倒吸一口气,目光眨也不眨映着她。道:“朕的皇后,果然是最美的……”
“你说什么?”
火流云叽唇一笑,本来就隔着很近的距离忽然贴过来。
眼眸眯成一条线,道:“我说皇后是全天下最美的……”
“呵……”
“别那么矫情,不然,陌相国怎么舍得走呢!这张脸……”适时勾住了神乐的下巴,身躯已经倾上来,喃喃吐息,道:“只怕是把男人的魂统统勾进去了!”
灼热的气息烫红了脸颊,白里透红如三月桃李。雪白的肌肤还透着一股魅人的香气。
她叽唇一笑,眼眸正视着眼前的男人,道:“我是自然不能和天下公认的第一美男子火流云相比的。”
“我王,你后!天做之合,难道不是么?”
“呵,那是在大内皇宫!”
“困不住你又如何?你就算跑遍了天涯海角,依旧逃不开朕的手心。身为我的女人,就要有身为女人的觉悟。”
面对着压抑,神乐没觉得一点的恐惧。
“反正,你怎么说,总有你的道理!听或不听,还是在我!你就算说破了天,在我耳边只是个笑话!你嫌我脏,是你的理由,现在,觉得我美,你也有理由。
总之,不论哪次看到我光着身子,皇上就会把持不住!是不是?呵呵呵!”
甜美细腻的音色如好听的莺鸣,但是,传颂在火流云的耳边只觉得刺耳无比。
“呵呵,你觉得朕和陌云桑一样,任你勾勾手指,就会丢了魂儿,把持不住?”他咬碎了牙,厉声道。
“不!你比陌云桑差远了。他只是风流而已,而你是衣、冠、禽、兽!”
那四个字,狠狠践踏着属于王者的高傲。
火流云拧着眉头,指尖的力道忽得加重,身躯几乎压在了神乐之上。涌动的水花埋没他们半个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