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体僵直,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还要竟可能地摒住呼吸,生怕哪一次呼吸幅度太大,惊动了东方魅他老人家。
宁宇早停了笔,轻轻地咬着笔杆,好整以暇地看着我的窘态,漆黑的眸子闪动着狡黠的光,这死孩子,这当儿竟然还在看热闹,我现在倒觉得东方魅的主意不错,最好一片一片割了他的肉肉去喂狗。
我咬牙,怒瞪他,宁宇似被我眼中的光芒所摄,面色一凛,低下头,刷刷刷,开始继续写他的大字。
才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我就有点撑不住了,那条手臂连着半拉肩膀都酸疼不已,手心中已经是冷汗涔涔。
我偷偷瞅了瞅东方魅,面色潮红,鼻息均匀,妖孽般的脸如婴儿般宁静,看来睡得很熟,我暗自窃喜,咬咬牙,轻轻地向外抽自己的手,一下,两下,三下,我得意地笑,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喜欢一个睡得像猪一样的人。
我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掌心,我更加得意地笑,只要一下,我就成功了。
东方魅的眼睛蓦然睁开,我脸上的笑容成功地冻结,一不做,二不休,我干脆卯足了劲,拔出了我的手掌。
一张白色的纸自我袖中滑出,在空中飘飘扬扬落到了地上。
“流云,你搞什么鬼?”东方魅皱着眉头,不解地望着我。
我以最快地速度冲了下去,慌慌张张捡起那张纸,然后蓦地直起身来,彭!一声巨响,我只觉得眼前金星乱飞,然后一阵锐痛自头顶传来。
接着我很快被拉入一个结实的怀抱,一只强有力的手掌摸上了我的头顶。
“流云,你失了魂了。”东方魅不悦地骂道,接着他又轻轻地嘀咕道:“好在没有出血,你多大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做事。”
他的语气生硬,但里边却是浓浓的关怀,我多么希望这才是真正的东方魅,爱我、怜我,并且相信我,想到这里,只觉得眼中一酸,眼泪就噼里啪啦掉了下来。
东方魅身体一滞,慢慢把我拉开一段距离,眼睛灼灼地注视着我,似没想到我会流眼泪,就愣在了那里。
我紧紧地攥着那张纸,又是害怕,又是委屈,干脆放开声音,大哭起来。
东方魅伸手帮我抹了抹眼泪,我的眼泪又不要钱似地汹涌流了出来,他擦了半天,最后,轻轻叹了口气,把我搂在了他的怀中。
也不知道哭了对久,我从嚎啕大哭慢慢变成了小声的抽泣,东方魅前胸的衣襟更是被眼泪鼻涕浸湿了一大片。
“王爷,那边已经开始了。”袁叔的声音自帐外扬起。
“马上就来。”东方魅轻轻拍着我的肩膀,高声答应着。
我赶快从他的胸前抬起头来,低垂着眸子,轻轻啜泣,不敢再看他一眼。
东方魅轻轻地捧起我的脸,迫使我抬眸看他,我眼前的黑眸,如春水般纯净温柔,没有猜疑,没有责怪,只有浓得化不开的柔情。
“流云,你是太紧张了,放宽心,我们正和紫荆谈判,也许,很快这场战争就可以结束了。”他轻轻说道,“等回了京城,我带你吃遍京城所有的饭馆,你说可好?”
我似被蛊惑般,一动不动看着他,不自觉地点点头,道:“好。”
东方魅的脸上绽开一个灿然的笑容,那灿烂的光华似黑暗中突然亮起的光明,瞬间照亮了整个世界,我就傻傻地沉溺在其中,甚至,都没有觉察到他何时已经离去。
“流云姐姐,你好厉害。”宁宇眼巴巴地看着我,眼睛中全是崇拜和赞叹。
我定了定神,不悦地瞪了他一眼,这孩子小小的年纪,心思咋就如此复杂,我和东方魅的真情流露,轻而易举地就被他理解成了耍心机,演戏,唉!人心不古啊!
手中的纸已经被我揉捏得不成样子,我怔怔地望着那湿巴巴的一团,心里乱糟糟地,也许,先前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觉,东方魅根本就没想过要害我和宁宇,我只要把这皱巴巴的东西撕烂,扔掉,就当一切都没发生,相信他,爱他,是不是比较简单?
“姐姐,我父皇说,相信自己的人比较能活得长久。”宁宇不知道何时又扔了手中的笔,正懒懒地靠着椅背,觑眼看着我,那眼神、那口气,又哪里有五岁孩子的样子。
我迅速地展开了团着的字条,我的年龄还不算大,身体又很健康,怎么会出现幻听那样的事情,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我自欺欺人罢了,不管东方魅是什么样的人,只有保存自己的小命,才有可能做更深入的了解。
“如要离开,二更时分,马厩见。”没有落款,只有简单的几个字。
油灯如豆,照得帐子内一片昏黄,我和宁宇隔桌而坐,四目相对,默默无语。
我的东西早已打成一个小小的包袱,藏在了床下,我完全可以轻而易举地走到马厩边,和那个神秘的人会晤,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应该就是血吟,这个变态想方设法陷害我,但他又不希望我死,当然会来救我,我可以带走这里的一切,可又怎么能带走宁宇这么一个大活人,他可是整个天擎军营重点看守的对象。
“流云姐姐,你走吧!”宁宇垂下了头,壮士断腕般说出了他最后的决定。真是有情有义的孩子啊!
我眼泪哗哗地没有流出来,伸手拍了拍他瘦弱的肩膀,信誓旦旦道:“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总觉得我不说点什么,就连个五岁的孩子都不如了,可是,说了之后,我是不是就不能走了?
唉!我两手托腮,拧眉看着宁宇,小家伙也叹了口气,托腮,回视我,是谁说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的,就我们俩的智商,估计只有等死了。
“走水啦!粮仓走水了!”静夜中,尖利的声音无比刺耳,接着有别得喊声加了进来,帐子外一片混乱。
宁宇的眼睛蓦地从死灰变得贼亮,我们同时站起身来,相视一笑,同时冲到床下,取自己的行李。
看来血吟还是真有两下,这么轻而易举就把天擎军营的粮草点燃了,粮草等于一个军队的命脉,眼看着几万人的口粮就要没了,怕是没有人能全心关注我们了吧。
“流云,是在这里么?”一个如丧考妣的声音却适时地出现在帐外。
我提着包袱的手一软,那小小的包袱就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