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边微微眯了眼，不能随意在外收徒么？恐怕平时用的武功也不是自家的。
圆儿新近认了师傅，兴奋得不行。方远航明明说是要五更去就行，这圆儿偏生是从四更就开始在我房里闹，我甚至是怀疑她压根儿就没睡。没错我是脾气好，但是被人搅了清梦也还是会生气的啊……更何况我刚刚才梦到天上在下圆滚滚的金豆子。
考虑到圆儿是第一天学武，有这样的反应也是常理，便在榻上支起身子，看她满屋子蹦跶。那感觉分明就是养了一屋子小麻雀，在叽叽喳喳。
就这还嫌不够，蹦两圈就晃到我床边，叫道：“小姐，我好高兴。”满满的都是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该有的活泼与吵闹。
我无声了叹了口气。在我十二岁时，哪里这样吵闹过，老成得像个大人。有时想想也真是遗憾，在可以像孩子一样吵闹时放弃了那样的权利，等到长大了，再想那样吵闹却是不能了。
待到五更，方远航终于出面将圆儿带走，才又接着睡。但院子时不时便传来两人的话语……圆儿颇兴奋，大方的话则怎么听都有点无奈的感觉。
哎，圆儿啊。我真的不是在吃醋啊。不过就是练武而已啊，至于么，至于么！
到底还是没有睡着，穿了衣服起床，坐在铜镜前发呆。听到院中方远航说：“圆儿，练武讲究气清人静，才可在短期内有大进步。”
“是的，醉鬼大叔！”这声音洪亮得，我估计今天更夫不用来打更了。
“圆儿，武功重在练气。要气沉丹田。”
“丹田在哪里？”
“脐下三寸。”
“啊，就是小腹嘛。我明白了，哇啊喝！”
感觉黑线整整齐齐地挂在脑后，突然有点同情大方。他那样的人逍遥江湖惯了，何曾教过这种悟性的孩子。只是方远航是重诺之人，答应的事情就会尽力做好，而圆儿虽则学起来很慢，但是舍得吃苦。这二人相处起来倒也融洽。
我却不似他们这样悠闲，早饭过后，言绫的丫头紫苏过来说，言绫近日心情不好，总是觉得烦躁，想让我过去陪她。言家正室只有言绫一个女孩儿，平日里跟其他分支的姐妹们想来也不亲厚，只得找我。
我本是不愿去的。因为宫中来的那位女官，身份也算是高贵，放在朝中也算是个从四品的官，我这一去也是不自由。但见紫苏一脸泫然欲泣的模样，也就只好叹气去了……她一个做下人的也不容易。
到了言绫学礼仪的地儿一看，那女官果然也是雍容华贵，罢了，既然有美女可看，也就没觉得有多亏……虽然那美女年纪稍微大了那么一点。据说这位便是皇太后大人最为信任的女官。
看得半日也看明白了，那位女官倒确实是尽职尽责，只是言绫始终不太配合，总是在挑三挑四。趁着中间休息，拉了言绫的手道：“姐姐，这位女官大人也是好心，你便认真些。”
言绫撇了撇嘴，压低声音道：“她哪里是好心了，今天是有你在，才放松那么一点点的，平时可严厉了。”
我叹气，这言绫果然是被惯坏了：“姐姐，日后在宫中，多少双眼睛看着，多少张嘴等着道人是非，行差踏错便是灭顶之灾。女官大人此刻严厉一分，你日后危险便少一点。该谢谢人家才是。”
言绫看我半晌，慢慢转身，走到那女官面前微微一福：“言绫这几日不懂事，冲撞大人。还请大人看在言绫年幼不懂事多多见谅。”
我微笑。世人所谓从善如流不过如是。那女官抬眼，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俯下身对着言绫行了一个大礼：“小姐言重了。小姐是大福大贵之人，这都是奴婢该做的。”
慎言慎行，果真是在宫中安身立命的至理。女官看上去十分面善，在明争暗斗的禁宫之中得到皇太后的赏识，想来也有过人之处。这样的人，其实心地最是慈悲……豪门的小姐在未入宫时都不会真正了解后宫个怎么样的地方。
一直到后来才知道，这女官原来是皇太后当年的陪嫁丫头，名唤祀妍。
言绫这一拜，无疑是个改变印象的举动。日后进宫，于危殆之时，这人总不至于见死不救。
女官淡淡一笑，道：“两位小姐学得这半日也累了，听闻三小姐颇通琴筝，不知奴婢可有那个福分，听小姐一曲？”
这话让人听在耳中是极为舒服，只是仔细想来却有带点考验的意味……若要讨皇帝欢心，总要有点什么比其他人更耀眼才行。
言绫笑道：“女官大人有所不知，若说琴筝之道，言绫倒还真不如我这个妹妹。论舞倒是还差强人意。”
这言绫果然是会拉人下水的，只是我却没想到她原是会跳舞的，大户人家应是不能学的吧？
紫苏取了筝来，那女官便在一张椅子上优雅地坐了，一双眼笑吟吟看着我与言绫。言绫倒没什么，我激灵灵打个寒战……那个母性的光辉，能否不要那样强啊？
拨了几下弦，将音调调了，抬头就见言绫微微颔首。我不由苦笑……我们什么时候有这样的默契了？
拨弦启唇，仍是唱那首最爱的《倾尽天下》……“刀戟声共丝竹沙哑谁带你看城外厮杀七重纱衣血溅了白纱兵临城下六军不发谁知再见已是生死无话当时缠过红线千匝一念之差为人作嫁那道伤疤谁的旧伤疤还能不动声色饮茶踏碎这一场盛世烟花”
言绫在微微惆怅的乐曲中翩翩而舞，转黔首，甩水袖，那舞便似舞过了江南，舞过了长安。
“血染江山的画怎敌你眉间一点朱砂覆了天下也罢始终不过一场繁华碧血染就桃花只想再见你泪如雨下听刀剑喑哑高楼奄奄一息倾塌。”
曲子渐渐转向终了，言绫那舞却还在继续。只舞姿绝美，略微一笑间，便尽了春光，累了秋月。“回到那一刹那岁月无声也让人害怕枯藤长出枝桠原来时光已翩然轻擦梦中楼上月下站着眉目依旧的你啊拂去衣上雪花并肩看天地浩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