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出租车叔侄俩不发一言,叔叔平日是个十分开明的人,虽然四十多岁了还未结婚不过和谁都能聊起来。
可在车里他一反常态,梓健默默看着窗外,他大致清楚发生了什么,也大概能猜出车将开向哪里。
车来到母亲的医院,付了车资叔叔领着梓健走入病院大楼乘上电梯,下午的医院走廊很热闹,不时传来即将康复的病人们的谈笑声,或者广播声。
来到一间病房,房内四张床三张空着,还有一张床上躺着邝梓健的父亲,旁边陪着头发花白疲惫不堪的奶奶。
父亲的眼神呆滞,半眯着不知看向哪儿。
叔叔在背后推了梓健,他才由门口走到病床边。奶奶起身扶着梓健,骂道:“毖!都是你娘干的好事!”
父亲缓缓转过脸,无神的看着儿子像说什么但开不了口。
他很憔悴,面色苍白的就像一条满身创伤,默默等死的老狗。
梓健伸出手抓住父亲的手,不知多久了,他没有握过父亲的手。
父亲的手粗糙而无力,黑褐色的皮肤挤在一起布满老纹。
当触到那双手的一刻,梓健即落下了泪。
他什么也没说,也不知该说什么。
不久他看到同样有泪,从父亲无神的眼睛中流落下来,泪顺着面颊滑到净白的枕头上,渐渐化开。
梓健将视线挪到那片水渍上,不再看父亲的脸了。
此时护士进来更换了床头的病例牌,叔叔问了她什么,护士轻声说:“洗了胃就没什么事了。”讲完便走了出去。
五十岁的邝梓健此时心中也同样不是滋味,他深深明白,这一幕对他今后的人生存在着多么深远的影响。
他完全放弃了,对由父亲,母亲,还有自己组成的那个“家”,产生了彻头彻尾的绝望。
他感到父亲是懦弱的,是无能的。但同时他又感到父亲是痴情的,勇敢地。因为自杀,是需要拿出超乎寻常的勇气的。
他绝不想成为父亲那样的人,病床上的父亲的模样就像块标牌,牢牢竖立在他人生条条岔路上的一条,告诫他不要走上那条路。
但三十多年过去了,有其父必有其子决不是句空话。
人生的路仍在潜移默化中歪向那条道,只是邝梓健——或许还不如病床上的父亲。
他还没有死,还身体健康的活着,不然他现在也不会参与这该死的试验了!
即使苦难接踵而至,即使活得像残渣,也还是要活下去。
同最最亲爱的John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