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春回大地,鸟语花香。但是,暖暖的新年过后,一股来自东北的寒流入侵G城,带来冷雨寒风,人们不得不纷纷穿上刚刚脱下的毛衣棉裤。
蔡小彩一手撑伞,一手提着舅母硬塞给她的粽子、饺子,避开街道上的水坑,小心翼翼地往住宅区深处走去。
这是一条充满了古朴气息的石砖路,每逢下雨就会坑坑洼洼,路两旁的楼房三层、五层,高矮不一、风格各异,像孩子随意堆砌的积木,没有太多的规划,这是旧城区特有的风景,在这个高楼林立的繁华大都市里已经不多见了,而聚居在这里的人通常都是恋旧的老人家和低收入人群。
“小彩,从你舅舅家回来啦?”经过一间小卖部的门口,坐在门边的老婆婆微笑着打招呼。
“是的,欧婆婆,下雨了,你的风湿病有没有犯?”蔡小彩停了下来,看向屋子里的老人,关心的问。
“谢谢关心,我已经痛习惯了。”老人家捶着膝盖,乐观的笑呵呵。
“这是我舅舅自己泡的蜂酒,据说擦在风湿痛的地方能够缓解疼痛。”蔡小彩用下巴和肩膀夹住雨伞,腾出手来,从大包小包中抽出一支玻璃瓶装着的褐色酒,放到柜台上,说:“欧婆婆,你拿去用吧,反正我不喝酒,放在我那里浪费了。”
“哎,我怎么能要你的东西!”欧婆婆急忙站起来,拿起酒瓶,想要还给蔡小彩,但,蔡小彩早已撑着伞,小鹿般跑远了。
“欧婆婆,你一定要用喔,下次来看到你没用,我会生气喔!”跑远的蔡小彩回过身来,大声的说。
“这个傻丫头!”欧婆婆满是褶皱的手抚摸着酒瓶,嘴里责怪着,脸上神情却是温柔慈爱的。
而另一边,蔡小彩已经跑进一家餐馆,胖胖的中年妇女迎了出来,搓着双手,笑呵呵的,说:“哎呀,小彩,你又把什么好东西给了欧婆婆?”
“一瓶蜂酒而已。”蔡小彩不在意的说着。
“是虎头蜂泡的?”中年妇女听着却双眼放光。
“不是,只是普通的野山蜂。”蔡小彩微笑着解释,“我舅舅去年在山上发现一窝野蜂,听说用50度的酒浸泡能够祛风除湿、增强体质,所以就试着泡了几瓶。”
“哎呦,那可是好东西!”中年妇女拍着大腿,激动的说:“在市面上要卖到上千元的,你就这么给那个老太婆,啧,真是……”说着就左右摇晃脑袋,一副可惜的表情。
“欧婆婆的腿风湿,每逢刮风下雨就疼痛,给她用正合适。”蔡小彩却笑嘻嘻的,一点都不觉得可惜。
“哎呦,我家老爷子也有风湿病。”中年妇女听了她的话,亮眼一亮,谄笑着,说:“小彩啊,你看,我老公年轻时摔伤了腰没处理好,现在也落下风湿痛,每次下雨都痛得厉害,你能不能给他一瓶?”
“咦,胡大叔也风湿痛?怎么没听他说过?”蔡小彩诧异微微睁大了眼睛,看向中年妇女。
“哎,男人嘛,他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不肯告诉外人。”中年妇女做出悲苦无奈的表情。
“那真是辛苦胡大叔了,可惜我现在没有,下次去舅舅家再带两瓶给胡大叔吧。”蔡小彩爽快的答应下来。
“哎呀,小彩,你真是好人,好人会有好报的。”中年妇女感激的握住蔡小彩的手。
“这不算什么。”蔡小彩被她弄得不好意思的红了脸,于是趁机转到她想要说的正题,“胡大妈,上个月的房租……”
“哎呀,你瞧我这记性,怎么就忘记交房租了?!”胡大妈自责一拍脑袋,然后小心试探的问:“小彩,你的钱够用?”
“还好。”蔡小彩老实的回答,“就是这个月学校开学了,我交了学费后,就只剩下500元。”
“哎呀,500元够用啦!一天吃饭也花不了几个钱,用一个月绰绰有余了。”胡大妈自把自为的替她计划,末了,一脸愁苦,说:“小彩,你也知道我这店是做街坊生意,这过年了,附近经常来吃饭的熟客都回老家了,我这生意是越来越难做,房租能不能宽限几天?”
蔡小彩犹豫了一下,看到胡大妈愁眉苦脸的模样,心中一软,就点头了,说:“好吧,等你生意好转了,记得给我房租就行。”
“好的,没问题!”胡大妈立刻笑逐颜开,转移话题,说:“对了,小彩,有个男人找你。”
“找我?”蔡小彩惊讶的眨眼。她去舅舅家三天了,手机一直没响过,怎么会有人找?而且还是男人……实在想不出会是谁……
“是啊,一个奇奇怪怪的男人,已经在楼下等你两天了,你要小心。”胡大妈嘴里说着要她小心,双脚却站在原地,目送蔡小彩从店门走过去后左拐,一个人往楼房后面走。
“喂,你刚才干嘛说我风湿痛?”一个中年汉子从店里冒出来,在胡大妈身后不满的责备。
“哼,你懂什么。”胡大妈撇他一眼,说:“我不那样说,那个傻丫头能给我们送蜂酒,呵呵,转手拿出去卖,我们就能挣上两千块。”
“老婆,你真聪明!”胡大叔竖起了大拇指,语气一转,又问:“不过,生意好转了,我们真要交房租吗?”
“你也傻啦,当然不交!”胡大妈指头戳他脑袋,“遇到这么个傻瓜房东,还交什么房租,呵呵,到时候我再随便扯个谎就行。”
“老婆英明。”
“切,别给我擦鞋,擦碟子去!”
两个交头接耳一阵后,就各自忙碌了,当然,蔡小彩对于别人在背后如何议论她是完全不知情的,此刻,她正站在她家楼下楼梯口左右张望,并没有找到胡大妈说的男人。
不管那男人是谁,都应该离开了,在这又冷又下雨的初春,等十五分钟都算多了,等两天,胡大妈搞错了吧……
如此想着,蔡小彩没太在意,站在屋檐下,收了雨伞,正在伸手进侧肩挎包中摸索钥匙,忽然听到右边传来一阵物体倒地的声音。
顺着声音,蔡小彩扭头看过去,只见小巷中堆积如山的垃圾堆倒下了,一袋袋生活垃圾洒落地上。
这些垃圾是附近居民集中扔在一起,每天晚上由环卫工来收走的,散得到处都是,会妨碍路人行走。
蔡小彩微皱眉头,就打开雨伞,准备去把垃圾捡起来堆放好,但是,她的脚步却在看到垃圾山中挤出一个人后僵住了,只见一个人背对着她,半个身子探进垃圾山中翻找,很显然垃圾会散落一地都是他的原因。
这么寒冷的下雨天,没打伞也没穿雨衣,浑身湿淋淋的翻找垃圾……
蔡小彩心里的不悦顿时消散了,同时涌起一股酸酸的同情。
“房东小姐,回来啦?”伴随着‘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一个穿着粉色睡衣、踩着拖鞋的年轻女郎从楼梯上走下来,一边懒洋洋的打着呵欠,一边跟蔡小彩打招呼。
“你好,美琪姐,叫我小彩就行。”蔡小彩转身,礼貌的回应。
“我觉得叫房东小姐比较好听。”美琪却不理会她的建议,坚持自己的喜好,“对了,你不在的这两天,巷子里来了个白痴。”
“白痴?”蔡小彩困惑的歪头。
“喽,你看,就是正在翻垃圾那个男人,长得人模人样,可惜是个脑袋有问题的白痴,要不然我就把他捡回去了。”美琪手臂一伸,涂了猩红指甲油的白皙手指朝蔡小彩身后指去。
脑袋有问题的白痴,美琪无心的一句话语,却敲在了蔡小彩的敏感的心弦上,引起一阵轻轻的颤抖。
过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被人叫做傻瓜……
怀着同病相怜的心情。蔡小彩转过身,朝那个男人看去。
“不过,说来也怪,他除了去垃圾堆里找吃的,白天就站在这楼下,晚上就睡屋檐下,哪里都不去,已经两天了,大概是在等家人来接,哎,可怜家伙,被亲人抛弃了都不知道。”美琪的语气虽然充满了同情,但却带着旁观者的淡漠,说完,就径自打开伞,走进雨幕中。
真是可怜!难道不傻就能成为被抛弃的罪名吗?
怜悯与愤怒在蔡小彩心中并存,就像冰与火,她快步的走向那个男人,决定跟他分享自己手里的食物。
“你好。”蔡小彩来到男人身边,轻快的打招呼,但,在男人扭过头来看向她时,她如遭雷劈。
这个男人有着一张俊秀脸,跟慕容治学长长得一模一样,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