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为了神领,成为了这个本是我怨恨甚至仇恨的国家的最高军事指挥官。先不论我有没有指挥千军万马的本事,单从我个人的感情上来讲,直到现在我还是对这个称谓抗拒的。我不是圣人,严格来讲我是一个自私狭隘的平民,我明白他们所说的大义,但我并不认为所谓的大义比我亲身感受到的真情更珍贵。我本就不是一个胸怀大义的人,我为了父母跟国王反目成仇,为了花岩被神空叔父不齿,为了琪涟为了风月村滥用私权……至少,我做这些事的初衷是自私的。但是,我并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我也不觉得大义比小义更重要,可能因为我本就是一个小人物,本就不是做大事的料,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保护我自己认为的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倚天,风信鸟!”我正兀自出神,神空将军唤醒了我。
从风月村出来,大军直接向南边开进。其他路的侦察兵一旦发现目标,除了发信号弹还会立刻派风信鸟前来报信。此时,似乎是已经找到了天马军。
我此时骑的是一个留守在风月村照看的士兵的神鸟——花岩伤得挺重,不堪托载,留在了风云村养伤。一想到花岩,我就满心惭愧,他身上的伤痛全是因我而受的,要是我能聪明点,就不会中世代英武的诡计。要是我没有血祭摘掉铭戒的话,花岩也可以回到铭戒里自行养伤,不出一日就能痊愈了,也不用忍受人类发明的伤药的煎熬。
我抽出风信鸟身上的信件,借着神鸟眼睛发出的微光急切地看了内容。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找到了吗?”神空将军也焦急地问道。
部队此时行进在一百多米的高空,寒风吹得衣领猎猎作响,大家眼睛都微眯着,风吹得人呼吸都困难,不堪其苦。
“不是……”我心情低落,把信递给他,“是大枯山要塞的军报。”
“什么!”他显然吃了一惊,空出一只手抓过信纸,眼光急急地扫过。
“怎么会这样,此前灵犀国一直在要塞下按兵不动,翩翩在这个时候发动进攻,部队调离都是秘密进行的,怎么会这么巧。”
“难道,有内奸?”我迟疑道。
“不排除这个可能。”世代英武就是活生生的内奸的例子。神空将军面露沉思,“也有可能是天马国跟灵犀国勾结,约定在这个时候一起进攻,让我们首尾不能相顾。”
又是一阵狂风吹来,几乎连话都听不清。
“那现在怎么办?”我有些担忧,为防止他听不清,我喊着说出这句话。
“现在赶往大枯山最快也要两个时辰,我这次来雪域带来了一共一万将士,我的兄弟雷霆将军带领着余下的五万多将士驻关,守住要塞绰绰有余。倒是这天马国,我看他们是声东击西,有所企图。”他顿了顿,又问我,“你看起来对雪之国很是了解,那应该听说过关于雪之国的一些传说吧。”
“你是说,宝藏?”
“天马国应该是对传说中的宝藏有所图,而我们的到来显然打乱了他们的计划,所以让他们的盟友佯攻来逼我们撤退?”
“这不可能,消息怎么会传递得这么快?”
“难道,只是巧合?”
“有没有可能,世代英武从中牵线搭桥让天马国跟灵犀国结盟,今晚的行动都是早就决定好了的。天马国进雪之国找他们想要的东西,而灵犀国则佯攻,只是为了吸引注意力,多一份保险而已。”这个猜测连我自己都吃了一惊,因为想得太远了一点。
“不错,很有可能。”神空将军语气充满赞赏,“我马上派人回去审问世代英武是否有此事。”
正说着,往南的方向亮起一枚耀眼的信号弹,划着一道弧线冲向高空,然后消失不见。
“出现了!”没有多言语,全军提速往信号弹的位置火速赶去。
还没赶到目的地,就已经见到前方地上几百公尺的区域内亮光闪闪,像夏夜的萤火。隐隐地似乎有呐喊声和怒吼声,突然一声巨响,低沉的咆哮声化作声波震得空气都在颤抖,震得人耳膜欲裂,几欲跌落。
这是……
军中起了一阵骚乱,很快又自动平静下来,所有人都收齐了内心的惊骇。
刚刚那是什么声音?
雪奴吧。是雪奴无疑了。
继续靠近,声音更清晰了,已经能清楚地听到天马兵的呐喊厮杀声。天马嘶鸣着,不断地向夜空中喷出炽烈的火焰,想一座座岩浆拱桥。
眼前出现了两个蓝幽幽的椭圆形发光物——不对,是四个,像鬼火般在离地五十几公尺高的空中摇晃。我示意座下的神鸟降低高度,向着那蓝幽幽的发光物飞去。
两具庞然大物出现在眼前,让人不禁窒息。他们足有六十公尺高,体态臃肿,像两座大山横亘在前方。他们有着两只粗壮的手臂,此时正在愤怒地挥舞着,还有两条肥胖的长腿,腹部圆鼓鼓微凸,活像两个粗制滥造的雪人。夜空中看不清他们的脸,唯有两双翡翠蓝的大眼睛一阵闪动令人心寒。
雪奴。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雪奴,没有兴奋,只有悲伤。这就是琪涟现在的样子吗,我的心隐隐作痛。
“倚天!”神空将军靠近我,“那就是雪奴,果然如传说中一般!”
我满嘴苦涩,“离远一点吧将军,以免被误伤到。”
天马军正疯狂地进攻着雪奴,火柱和箭矢一刻不停地射向他们庞大的身躯,此刻那本应强壮有力的身躯却像静止的靶子一般破绽百出。雪奴又是一声穿云裂石的长哮,手臂一挥,凭空生出一层雪浪替她挡下了攻击,每一次挥动手臂都生成一股旋风,稍微靠近一点就会被掀翻落地。
两只雪奴明显分工明确,一直负责抵挡进攻,另一只则找机会发动攻势。趁着天马军攻击的空档,负责攻击的雪奴猛地一拍地面,附近的一小队天马兵像喷泉一样被雪浪高高顶起,惊慌失措的喊声传来,又是一声怒吼,雪奴像击球一样将那一小队士兵拍到了远处的丘陵上。天马兵消失在雪地里,再也没能出来。
“好强的力量!”神空将军倒吸一口凉气。
“将军,现在不是感叹的时候,要想办法让天马军停手。”
“好!”神空将军重重地回应道。
侦察兵早已将天马军的战力探查清楚,雪奴周围方圆一里的范围内重重叠叠地围满了天马军,以防被一击重创,他们都采用小队的形式各自分散开,但保守估计有八千人左右。八千是现在的数值,不包括在之前跟雪奴的战斗中已经折损的战力。
“天马国到底图什么,投入这么多战力跟着精灵耗?”神空将军问道。
“不知道……”我欲言又止。这件事的内情,倒也不是不能跟神空将军说,他不会是那种贪图财富宝物的人,只不过说起来内情复杂,没完没了。而且,关于鬃芋跟翎笛这种神兽民族的圣物,我有自己的打算。
天马军也早已发现了我们,在我们到来之后,他们的攻势明显放缓,似乎对我们有所忌惮。
“大人,你来指挥吧。”
我看着神空将军,火光跟神兽眼里的精光倒映在他的眼中,一闪一闪,忽明忽暗,“劝退是上上策,天马的防御天克神鸟,而且战力差别不大,打起来只怕是两败俱伤。更何况,这里还有两只不知是敌是友的雪奴,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神兽那样的灵智。”
我点点头。
“全体将士听令,离地二十米,鸟鸣示威!”
伴着齐齐的遵命声,神鸟声线悠长而清脆的长鸣声响彻天际,耳膜上仿络绎不绝地滚过金珠,直觉得世界都静止了一般。
“嘤——”
拖得悠长的鸟鸣声终于停止,早有天马军的使者上前来交涉。
“来者何人,是敌是友?”
“是敌是友?”神空将军迸出笑声,“原来还会有驯鸟国的友军,这世代英武,想得可真周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