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如初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她慢慢走到床前，低头看着满脸泪水的纪冰燕，一字一句地说：“如果你不死，他就娶你。”她的眸子清凉干净，声音如同碎冰坠地，字字清晰。
纪冰燕的眼睛里顿时蹦发出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望，她扭头看着云翊，泛白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云……翊……”
慕容询拿着医药箱挤到前面来，没好气地吼道：“所有无关的人都给我出去，孕妇不宜见血，采清扶王妃出去透透气。”
采清忙扶着唐如初往旁边让，云翊一把抓她的手，入手一片冰凉，他眉头紧皱，紧紧地盯着她问：“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唐如初还未开口，纪冰燕紧抓着他的另一只手，声音微弱地说：“云，白大哥……你陪着我……我害怕……”
云翊低头看了她一眼，又抬头看着唐如初。如初垂眸，抬手慢慢将他的手拂开，轻声说：“我先回去了。”然后静静地看着他半晌，直到慕容询再次催促，才由采清扶着离开。
云翊目送着她走出房门，回头对纪冰燕说：“放心，没事的。”声音温柔，表情柔和。唐如初走到门口的脚步顿了顿，然后面无表情地跨出门去。
“如初，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红梅担心地看着唐如初。
她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轻声说：“刚刚走的太急了，有些岔气。”
“你……”
“我先回去了，厨房里有吃的，今早见你们都不在，听纪楠说了情况，我就让厨娘多少备上了些。”唐如初说完，对她轻轻笑了笑，带着采清出了院子。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红梅双手还胸，一脸的若有所思，末了轻轻吐出一口气，摸了摸胸口，皱眉：“怎么感觉这么难受呢？”
“当然难受了，看她那个样子，一副想哭却哭不出来的表情。”旁边突然冒出霖赫的声音。
她扭头，只见霖赫正一边往嘴里塞包子，一边探头探脑地东瞅瞅西看看。她表情有些扭曲地看着他：“里面鲜血一片，这种情况下你还吃得下东西？”
霖赫无所谓地说：“跟我有关吗？”
“……”
“也不能这么说，我当然也担心她了，但我对慕容的医术非常有自信。其实相对于那个纪冰燕，我现在倒是很担心唐如初。”
“什么意思？”
“你猜她为什么这么大方的把老大让出去？虽然男人三妻四妾也很正常，但看她对唐家二夫人的态度，啧啧啧……而且在我看来，她可是爱惨了老大。”
红梅眉头一挑，看着他语气中加了重音慢慢重复着一句话：“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
“咳咳。”霖赫差点噎死自己，忙不迭的解释说：“那是其他人的看法，我绝对是支持一夫一妻的，相信我！”
红梅眼神危险，一步一步靠近他，看的他心惊胆战。“让开，挡路了。”她伸手把他巴拉到旁边，大步走开。
“喂，你去哪儿？”
“厨房！快被饿死了！”红梅吼完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些，抬头看了看天上的云彩，暗自摇头，白云翊啊白云翊，还当真是害人不浅。
……
唐如初静静地坐在院子里抬头看着天空发呆，今天天气很好，天空湛蓝而显得异常高远。这样的天气适合出游，适合逛街，适合约会，就不适合坐在这里虚度光阴。她轻轻笑了笑，唐倩那些莫名其妙的理论，每次都是那么的一语中的。
她的手脚越来越冰凉，也预示着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这两天她将手头的地契和银两分开存在了风城中的几大钱庄里，她也知道这可能是多此一举，但作为商人，她必须为自己的以后……不对，自己已经没有以后了……为唐倩的以后做最后一道防护。
从小为争那口气，守着唐家的天，唐家的钱，过着自己不喜欢的生活。仔细想想，她已经想不起来上次开心的笑是什么时候，又是为了什么。不得不说，唐倩的几个月，当真要比自己的十几年过的精彩。
“唐如初，你是个笨蛋。”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扭头，凌空一屁股坐在她旁边。
她挑了挑眉：“专门跑过来骂笨蛋是笨蛋的人，我看也没聪明到哪儿去。”
“知道反驳了？”凌空冷冷地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丝嘲讽，“刚刚怎么没见你这么寸步不让？我从来不知道，唐如初也会妥协。”
“那不是妥协。”
“那是什么？”
唐如初继续抬头看天，声音平静无澜：“你觉得，刚刚的情况，你哥会怎么做？”
凌空沉默，和云翊做了十几年的兄弟，那人的性子，他再了解不过了。从来都是对别人有求必应，更何况，纪冰燕还是为他受的伤。
“你也认为他会答应对不对？”唐如初轻轻笑了笑，低喃道，“他怎么会不答应……”停顿片刻，她扭头看着凌空，眼神里闪过一丝光彩，“所以我替他应下来，与其让他觉得对不起纪冰燕，不如让他觉得对不起我，这样，以后，唐……我的生活说不定还会好过些。”
凌空愣住了，漂亮的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你真的这么想？”
“不然我还能怎样？”她有些无奈地说，“唐如初是不会妥协，但……”后半句话她没有说下去。
凌空看着她半晌，再次冷冷地重复了一句：“唐如初，你是个笨蛋。”
风吹过，吹落花瓣，细细碎碎地落在地上，就像是心慢慢出现裂痕的声音。
“好想出去转转呢，明明是这么好的天气。”唐如初忽然轻轻叹了句。
凌空起身：“走吧。”
“去哪儿？”
“唐如初，我之前也没发现你这么笨啊。”凌空一脸嫌弃地看着她。
她眯了眯眼睛，算了，看在这孩子一直都不懂得如何表达感情的份上，不跟他计较了，明明就是在关心人，偏偏要摆出一副“我很伟大你很笨蛋”的架子。“我去换件衣服。”她说着回房。
凌空看着她的背影皱眉，莫名觉得此刻的她有些落寞……呸，她落寞是她活该，谁让她聪明一世非要喜欢上大哥。他仰头看着月影，怎么突然觉得好没意思呢？
纪冰燕的伤虽然看似危险，但实际上并不严重，上次唐如初挨了两刀都被慕容询救回来了，这次自然是不在话下。等把伤口处理好后，纪冰燕已经昏昏沉沉睡着了。
云翊把被抓出了红印子的手抽出来，对纪楠说：“你今天不用负责保护如初了，好好陪陪冰燕吧。”纪楠连忙道谢，看着纪冰燕的神情真是又疼惜又懊悔。
慕容询一边洗手一边对坠儿：“你在旁边守着，一会儿她醒了再来叫我。”然后冲着云翊说，“走，吃饭去。”
云翊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吃饭呢，无奈地笑了笑，跟着他出门。
“厨房，还是……”走出门，慕容询饱含深意地看着他问。
“我去找如初。”云翊说完，转身离去。
慕容询抬头看了看天，多么复杂的情况啊，但愿当局者不要迷得太厉害了。
得知唐如初和凌空出门了，云翊有一瞬间的愕然，他们两个同样分不清东南西北的人一起上街，连采清都没带，这是准备做什么去？更何况她那苍白的脸色和冰凉的手，实在不像是没事的样子，身体不舒服还到处乱跑……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的火气瞬间就上来了：“传令下去，出动云翔国的禁卫军和白府的所有护院，找到凌空和唐如初，立刻带回来。”
下人忙下去传达命令。
霖赫嘴里啃着一个苹果呆呆地看着他，老大脸上的表情是不是叫做“烦躁”？他干笑两声：“老大，他们两个人出去，无非就是到处转转，你没必要搞得跟通缉要犯一样吧。”
云翊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她出门，你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来告诉我，你……”
“我马上去找，马上！”霖赫嗖的一声不见了。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云翊抬起手轻轻揉了揉太阳穴，为什么，会感觉这么不安呢？脑海里又显出唐如初对纪冰燕许下承诺时的神情，明明就很难过，可为什么要答应？唐如初，你什么时候，才能对我多一分信心？
太阳西斜，唐如初手上系了两个铃铛，这会儿随着她走路摆臂不断叮当叮当的响着。
凌空扭头看了她一眼：“虽然我能保证让他们一直找不到我们，但我们真的该回去了。”
唐如初脸上的笑僵了一下，然后说：“你先回去吧，我要去一趟碧水源，已经和莲先生约好了，我晚上会回去。”她虽然气色不太好，但笑容温暖，凌空能感觉到，她是开心的。
他无所谓地说：“那我送你过去，然后回去让大哥来接你。真是的，原来陪你逛个街你都能这么开心，下次让大哥多带你出来走走，省的你没精打采的，看得人难受。”
她轻轻笑了笑，没再说话。
两个路痴级的人物在街上问了路，然后没走多远就到了碧水源，原来他们绕来绕去，始终在围着白府那一片区域绕圈圈。
“好了，你进去吧，我走啦。”送她到门口，凌空摆了摆手就准备走。
唐如初忽然叫住他，他不解的扭头，然后被她一把抱住。
“你，你干嘛？”
“凌空，谢谢你。”唐如初明明在笑，脸颊却有泪水滑落。
“你，你有病啊？”凌空这个时候的样子，像极了一只被调戏到炸毛的小黑猫。
唐如初笑着放开他，转身进门：“我进去咯，再见。”
门关上的瞬间，凌空呆呆地看着她脸上的笑，笑若夏花，明明如此美丽，却让人觉得哀伤。
溪水流淌，落英缤纷，唐如初站在台阶下，低头垂眸：“莲先生，我来赴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