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有些紧张地站在客栈门口。身为丐帮总舵长安分舵朱雀小组红旗小分队的一名一袋弟子，今天却被派来完成一项伟大而又神圣的任务。手中的竹竿不免有些急躁，在原地哒哒地跺着。蓬松的散发披在肩上，是不是抬头看看时辰，在客栈小二诡异地注视下在原地打转。
“小安公子，你可算是回来了。等得小米我好是着急。”
“我认识你？”刚刚从宫里出来回到客栈的安子木迎面就遇上了这个小乞丐，“哦，要钱是吧。”安子木丢个他几个零钱，径自往客栈走去。
“不是的，小安公子。是舵主让我来找你的。”
“舵主？”安子木往回走，“告诉你们舵主，我身体抱恙。”安子木已经猜个十有七八，必定是那厚颜无耻的院长想拉上自己入这条贼船。
“小安公子，哎，……”小米急得竹竿直跺，无奈地看着安子木的背影。
“客官客官。”小二迎面打岔，“那个死要饭的是不是又来讨钱了？小的这就把他赶走。”感觉能得到赏钱，小二整个人都兴奋起来，汗巾一搭，作势要上去赶走那个乞丐。
“小友未免也太拒人以千里之外了吧。”
“……”
“丐帮长安分舵舵主，青岚。”
安子木沉默了一会儿，有些怀疑道：“你确定你是丐帮的？”
“哼，这是我们的青舵主，岂容置疑！”小米一脸怒色，直接护在青岚身前。有些可笑的画面。一个破衣乞丐挡在一身白衣飘飘，手持折扇的中年人面前，还叫他是舵主。
“你确定你们混一个帮的？”
“小米，你先回去。”青岚折扇一合，看着安子木，道：“小安公子，帮主临行前告知在下，务必请您去总舵一趟。”
“那老家伙自己骗了钱回了蜀郡，还想骗什么？”安子木嘲讽道。
“小安公子去了便明了。”
安子木转过身，道：“你就这么肯定我会去？”
青岚在安子木耳边轻语：“渭北，霍长风。”言至于此，戛然而止。道旁的大槐树抽出的嫩芽在阳光下有些发黄。安子木眼睛微眯，看着离去的背影，不觉加快了脚步。
有些局，明知是局，还是会不由自主地陷下去。不为其他，给死的人一丝安慰，给自己一丝解脱。若是信了因果循环，那么几十年前种下的因，时至今日也该有所了结了。
……
“你确定这里是你们丐帮的地盘吗？”安子木望着“有些”豪华的宅邸，摸了摸那石狮的爪子，刻意拿脚在石狮子前一圈，道：“还是说这里是你们的地盘？”
青岚听出了话里的嘲讽，直接跨进了宅邸，笑道：“丐帮的头还是乞丐，那还做什么帮派。”青岚一脸嘲讽地反观安子木，完全没有一个身为乞丐头头的自卑感，却是，能够拥有这样的宅邸也不需要自卑。
“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对于还住着客栈的安子木，确实没什么资格来嘲讽青岚。长安城这个地段，寸地寸金都不嫌夸张，这样的一个宅邸，若不是有坚硬的后台，就算有万两黄金也买不到。
“地段不错。”看着青岚那眼神，似乎很期待给安子木一个响亮的耳光。
“哦，是吗？”某人蹬鼻子上脸，“也就凑活吧。”
“……”安子木摸了摸鼻子，“你若是给我看这个，我想我可以走了。”
青岚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脾气大过天，进去吧。有你想知道的东西。”红门推开，青岚往里迈去。庭院很美，美得很干净，干净得空无一人。
“跟我走。”青岚绕过青石屏风，也不进屋，径直往后院走去。后院有些大得惊人，很想当初天行书院的那片石林，一根根石柱交错，不过除却石柱，这里便再无其他景观，整个后院俨然成了一片……一片墓园。
“这里……”青岚缓道，“这里是一片迷阵，记住，跟着我走，别走错了。”
“如果走错……”
“如果走错就再也出不来了。”青岚直接接过安子木的话。
“说得真邪乎，直接飞出来不就行了？”
青岚眯着眼看向安子木道：“你可以试试，不过……”话语声戛然而止，青岚迈出了第一步，鞋尖轻点，后脚紧接前脚，一个侧步，绕开了第一根石柱，罡风起，一颗石子消失在空中。青岚道：“如果你不想和那石子一样，最好跟紧我。”
石柱林林，如果可以从空中看到的话，会发现两个人影似玩偶般，摆出各种奇怪的动作，一步两步，走得很奇葩。事实上，先不论长安城内能否允许修士飞行，就算能御空，看下来也只是一片模糊。
“呼。”青岚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若不是老院长吩咐，打死我也不出这石林，每走一次，真是伤神又费力。”
“不出石林？你们就住这里？”
青岚往一黝黑的洞口走下去，道：“怎么，有什么不可以吗？”
“我发觉，人若是贱到骨头里真是怎么也救不活。”安子木感叹道。
“……”
青岚无力吐槽，事实上他也是这么想的，空着豪宅不住，一定要在这地底下活动，若不是老院长下的令，他早就搬上去了。
拾阶而下，果真别有洞天，越走越开阔，里面被开辟成了一个个的隔间，纵眼望去，足足有十几间，一盏盏油灯排列有致，跳动着。许多身着黑袍人穿梭在个个石室内。
“这里便是丐帮在京城最大的据点了。”青岚看到安子木吃惊的表情，很是自得。“这里共十五间石室，每个石室内又延伸出十个石室。每个分室后还配备了成员们的单独休息室。”
安子木听着青岚的介绍，道：“冒昧问下，这里有多少帮派的弟兄？”
“恩，不算上外围弟子一共也就千人吧。这几年帮派内部数量一直控制在千人的样子。”青岚摸着下巴道。
“你们这样子大肆挖地下室，陛下知道吗？长安不会塌陷吗？”
青岚点点头道：“起初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后来院长的一句话让我打消了这一念头。”
“什么话？”
青岚贴近安子木耳朵，轻语道：“长安城还没的时候，这里就已经存在了。”
“……”安子木道：“丐帮的发展貌似也就几十年吧。这里怎么会存在如此之久？”
青岚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你要的答案在天字五号间，自己进去吧。”青岚撂下这句话，就进入了一间石室，仿佛安子木在进入石洞后就成了他们内部人员一样。
安子木轻咳一声，走向天字五号石室。
这里似乎很久没有开启了。每走一步，都可以带起飞尘。灵力微启，安子木的手点在石门上。
“咕！”
石门缓缓升起，扬起的粉尘以及那股尘封许久的味道令人有些作呕。壁灯在石门开启那一刻便自动亮了起来，和当初在铜殿门口的夜明珠一样，都是用储存的灵力激发的。一列列，一排排，密密麻麻，满是书籍。在特殊的灯光照耀下，这里仿佛成了一片书的世界。安子木敢这么说，这里的书比他一辈子见到过的书籍还要多的多。
难道秘密就藏在这里？
安子木抽出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列书籍中的一本。
“天启四十四年，农史？看来这里存放的应该是记录大唐历史的史书。安子木很惊讶，究竟是什么原因，这里会存放大唐的史书？”
天启四十年
……
天启三十五年
……
……
天启二十六年，天启二十四年…天启……
不对，安子木退回到前一书架前。
“为什么没有天启二十五年？天启二十五……”安子木眉头有些微皱，“天启二十四，二十三，二十二……天启二十年！……天启十九，十八……”安子木走到尽头，天启十年，往后戛然而止。看来是有些人不想事情的真相被人挖掘出来。安子木暗道。
天启二十五年，那个女人死了。
天启二十年，诡异的西荒事变。
至于天启元年到天启十年，这段大唐历史上最黑暗的时刻，似乎也被人抹去了。唐人阳寿不过五十之数，便已是知天命，能清晰地记清那段历史的，恐怕也只有书院的那几个老怪物，以及陛下安王这些参与此事的人了。还能有些印象的，恐怕也只能模糊地知道一星半点。
一定可以找到线索。安子木退回到天启二十四年的那座书架。仔细地翻阅着当年的历史。
“天启二十四年，北荒战乱。时征北大将军霍长风上京述职。边将群龙无首。圣上闻此大怒。天启二十四年春，御驾亲征。战于沂水，首战告捷。时遇潮汛，困于燕山。时年秋，征北大将军霍长风归，领兵战于燕山，与圣上里应外合，大破蛮兵。霍追残兵于岷山，立碑扬威。是年冬至……”安子木继续翻看着，除了一些记录大事的，安子木也将一些细碎的线索统统都翻看了一遍，尤其着重于长安的事迹。
等看完一遍天启二十四年的史迹后，安子木揉了揉发酸的眉心，感叹于丐帮强大的网络消息的力量。信息量十分庞大，很多耸人听闻的事也都记录在案。还有一些值得商榷考证
的消息也都用朱红色的笔记圈点了出来。不乏还有一些什么花边新闻。例如某某大人**韵事，什么哪家小姐未婚已孕……
安子木沉默不语，直接走到天启二十六年的那座书架边，开始翻阅起来。
不对，为什么没有一丝线索。为什么，为什么……安子木翻阅的节奏越来越快，有时几乎一眼扫过，似乎在刻意地寻找着某个字眼。
“是不是感到很奇怪？”
“恩？”安子木回头看了一眼青岚，合上了最后一本天启二十六年的史料。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如果我告诉你不清楚，你信吗？”青岚转过身，徘徊在那座天启二十四年的书架边，抽出其中一本，随意地翻看起来，“那些被抹去的，就是不想被人得知的。”
“谁干的？”
“天启二十五年，蛮子为了报复大唐，派遣了一股精锐的修士，企图控制长安，来遏制住大唐铁骑北上的步伐。”
“是他们干的？”
“不知道。”青岚眼中闪过一丝惧色。“其实，这里原本不是丐帮的据点。”
“不是丐帮的据点？”
青岚点了点头，“也就是那场****后，原来这里的人都死光了。老院长才接手这里的。”
“原来属于谁？”
“我如果说属于你的母亲，你信否？”
“你不是说这里存在的时间比长安城还悠久吗？”安子木将手中的史料放回到那书架中。
“是这里选择了你母亲。”青岚一脸崇敬道，“相传长安城的建立就是为了保护这里。这里，传说是这个世界的枢纽。”
“你越说越远了。”
“咳咳，至于你想知道的，很简单。弄清楚几个人就行。”
“哪几个？”
“霍长风、陛下以及你的父亲李毅。”
“陛下说当时他不在长安。”
青岚笑道：“可是霍长风在啊，为了能平定京城的****，当时霍长风可是提前一个月到长安的。至于害死你母亲的，是蛮子，霍长风，还是……”
“似乎所有的矛头都是指向霍长风啊。”安子木冷笑道，“也许是……某人指使，或者……故意制造的不在场假象？”
“这任由你想象。这里本来并没有石室，这里的情报机构都是由你母亲一手建立起来的，而在那一场****之中付之一炬，所有的资料以及精心建立起来的团队都付诸东流。”
“那些蛮子能进到这里来？”
“看来你是小瞧了宫祗境的强大。”青岚道，“只不过，似乎他们好像在寻找另外的一件东西。”
“另外的一件东西？”
“没错，不过似乎没有发现那样东西，这也是北荒一直蠢蠢欲动的根源。那件东西似乎对他们很重要。”
“如果要弄清楚，这渭北看来是非去不可了。”
青岚望着安子木那冷静的样子，点了点头道：“你很不错。不过你的力量还能弱小，至少，你的耳目不够广阔。”
“你是想说现在你可以帮我，对吧。”
“聪明。丐帮拥有可以说是全天下最广阔的耳目，除了摩诃那块地方，西荒北荒都拥有庞大的消息机构。这些也都是你母亲当初计划好的。现在，统统都实现了。”
“花最少的钱，却拥有了最庞大的消息网络。”安子木自语道，“这就是她吗？”
“这是令牌，到了渭北，自然会有人联络你，到时候只要出示令牌，在渭北，只要不是被大军围杀，便可以如鱼得水。”
“这算是加入丐帮了吗？”
“哈哈，你母亲的产业，终究要由你来接受。这是老院长说的。”
“听你这么喊，莫非……”
青岚点点头，道：“我和你孙兴师兄是同窗。这里的内部人员，统统都是草堂的学生。可以说，院长这几十年的心血都花在了这里。”
安子木想起老杜院长的相貌，不知该说些什么。有些人只说话，而有些人一直在为着逝者的理想努力着。
“我母亲……到底想做什么？”
“成为一个真实记录下史诗的人。不过很可惜，她的那些努力，都白费了。你所看到的这些，都不能和原先那种规模相比较。”
安子木看着这满室的史料，有些感慨道：“都有理想，而我，却好像活在别人的理想中。”青岚看着眼前这个还有些消瘦的背影，沉默了片刻，道：“也许不是活在别人的理想中，而是活在别人的期望下，这是一种责任。”
“或许吧。”安子木微微一笑，“我也该回去了。那片石林，似乎对我的修为有些帮助。”青岚点了点头，道：“看来你发现了。不过第一次的效果是最大的，等来回几次之后，就没有这种成效了。回去之后好好感悟，对你碎星破空很有帮助的。”
出来石林，已是夜色朦胧。踏着夜色，安子木的眼中倒映着满天的星辰。苗疆的杜鹃应该开了吧。杜鹃里的笑脸一定很美。安子木时常会想起那张精致的脸，不会在白天，只会在深眠的夜……
都说刺陵很神秘，很多人都想找到刺陵的巢穴。其实，刺陵根本没有固定的巢穴，所以根本不担心会被仇家寻到。班小白依旧白衣飘飘。站在芦苇荡边上，衣袂随风飘动。
“我要去渭北。”
“我不同意！”
“凭什么？”班小白冷冷地道，“我是通知你，不是跟你商量。”
“那次为了那傻小子，差点惹上那传经者。说什么老夫也不同意你去。”
“哦。你不同意是你的事。”班小白消失在夜空中。
老夫愤愤道：“女大不中留，这次不知道又要捅出什么篓子。”老夫本是老者自称，然而这位老刺客姓夫名子。一个很牛哄哄的名字。不过嘲笑他的人都已经死了。
等等，这好像不是关键。
班小白是女儿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