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暮挠了挠头发,他走了大半个帝国,见过很多形形色色的人,他见过不少和伊笙尔一样漂亮的女孩,也见过许多像唯埃特那种霸道公子哥,当然也见过像食堂大叔那样粗犷却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但自在却是他见过最执着的一个人,某些程度上他也能理解自在的执着,但执着到了这种程度,那就难免让他心生烦躁与无奈了。所以知暮讨厌自己【黑色厄命】的称呼那只是仅限于字面上,实际上他还是蛮喜欢那种被人敬而远之从而孑然一身的状态,当然,也没有喜欢到一出现在别的地方就到处嚷嚷自己是【黑色厄命】然后威慑一方的地步。
蔷薇帝国人尚武,为了从千年前那场【黎明洗礼】之中存活下来,人类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能适应下来当时极度恶劣环境,加上要面对突然出现在地球上的神秘生物叹息种,为了活下来,人类必须强大。
在环境逼迫和物种入侵双重危机之下,人类在近千年来不断的进化,他们躯体变得强健高大,他们的手脚变得更加有力,他们的肌肉一松一紧之中都蕴含着千年前旧人类所无法触及的力量,他们的骨骼筋脉血肉,都饱含着澎湃蓬勃的生命力。
强大健硕的蔷薇帝国人为了建功立业,几乎每时每刻都在锻炼着自己,让自己更加的强壮,但这群因为时常锻炼而显得有些粗狂豪迈一根筋的帝国人却很喜欢风,就像个是温柔的文学青年一样,偶尔也会有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姿态。
无论是在帝国史册上千年前亡命天涯的篇章之中,还是在今日帝国正式学府的教科书之上,有关风的记载是最多的,毫不客气的说,风是帝国人用得最多的一个字眼。
由于今时今日帝国人仍旧只能算是被捆在蔷薇花影之中的囚徒,那看起来宽阔的领土版图实际上只是在叹息种包围之下建立起来一个保护圈,在人类看来是保护圈,如果叹息种也有着某些文明,那在它们世界观中,这说不定就只是一个猪圈,不,应该是个“人圈”,仅此而已。
帝国人之所以喜欢风,因为风象征着自由。
而自由,无疑是现在帝国人最渴望的事物。
所以在帝国人心中,风的存在已经算是一种信仰,也是他们心中的一种祈愿。
今夜在校道上起的那道风很轻柔,不冷不燥,是一道不像夜风的夜风,或者说,它是一道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吹起来的风。
知暮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应该该说他的已经说了,自在很厉害,很优秀很有潜力,他就算不跟着自己,将来也绝对是个人物,而他如果要跟着自己,那么自己也确实不能教他什么,至少近期不能,至于未来能不能,那也是确定不下来的事情,所以知暮沉默着。
自在双膝跪地,因为等待,所以他也在沉默着。
不远处的伊笙尔也在沉默,实际上她的问题很多,但现在她只能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知暮挠头发的手垂了下来,他那柔软的蓝色发丝便被清风吹得飘摇起来,其实只要仔细一看,知暮那散开的蓝发很容易给人一种天空白云般天然的感觉,看久了,就会觉得那是一片天空。
他走到自己面前,自在抬起头,双目坚定而又渴望的看着他,知暮歪头叹了口气,旋即弯下身体,把嘴凑近了自在的耳朵,似乎说了一两句话。
伊笙尔虽然听不到他们的对话,看见这一幕,却因为好奇而本能的焦急了起来。
知暮说完后站直了身体,一脸微笑地看着自在。
“先生。”自在似乎有一种被难倒的感觉,两道剑眉半紧半松,他抬头看着知暮,仿佛在确定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知暮伸手把他扶起来,说:“你这种举动太吓人了,别有下次。”
自在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说了句抱歉。
知暮轻轻一笑,便转身要走。
自在连忙叫住他,问道:“先生!刚才你说的。”
知暮没有停步回头,只是摆摆手,说道:“啊,做到了我就答应你。”
说完他忽然拉长了语气,又说了一句:“走了,回家了。”
说这句话时知暮的声音很浅,似乎不是在对自在说的。自在也有些不明所以,而就在此刻,校道一侧的茂密树冠之中忽然噗哧地飞出了一道黑影,自在没有看清那是什么,只能依稀的看到那道黑影迅速的朝知暮的方向飞去,在知暮头顶盘旋了一圈之后,瞬间没入了夜色之中不见踪影。知暮也不见了。
自在站在那里面色有些难看,很踌躇,显然刚才知暮在他耳边轻轻一言的,是一件让他很难做的事情。
由于时间还早,知暮走出学院之后去了一趟医院,看了看一下那个叫微苒小女孩,笑哈哈地和病床上的小女孩聊了回,他便离开了。
而随着他离开的,还有伊笙尔。
伊笙尔觉得自己肯定疯了,要不然怎么会来干跟踪这种鬼鬼祟祟的事?
她在医院里面看见了病床上的小女孩,同样也看见了小女孩床头边上的,那本有自己签名的相册集,自在曾经说过,知暮是为了帮一个小女孩才跑去找自己要签名的,这话显然没错。
伊笙尔问过了里面的护士,知道小微苒因为腿伤而要动手术,一双腿是保住了,但能不能像以前一样乱跑乱跳还要继续留院观察,从护士口中,伊笙尔也知道那小姑娘很喜欢自己,渴望有一天能成为像自己这样成绩优异还能放肆歌舞的女孩。
伊笙尔知道后虽然心底对知暮的印象所有改观,不过她还是很好奇自在为什么能那般卑躬屈膝地想拜这个少年为师?难道这小鬼是那种隐藏起一身超绝实力然后游走世界各地装13的都市小说男主不成?
想着伊笙尔就自我嘲讽了起来,这都想哪去了。
在这跟踪的一路上伊笙尔实在看不出来这孩子有什么过人之处,连走路都低着头迷迷糊糊的,还时不时踩到别人脚,然后一脸赔笑地道歉着。再有就是进商店买了个很便宜的面包,木然地嚼着,一副快睡着的模样,而在走过书店的时候就变得很有精神,跑进去一会就一脸满足地捧着一本漫画出来。
这跟得伊笙尔都想睡觉了,想着这样得跟到时候?结果一晃眼的功夫,那原本捧着漫画走在她前面的少年就不见了,伊笙尔顿时就傻了眼,跑到书店旁边左看右看都找不到人。
于是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知暮一脸半睡半醒的姿态来到学院之时,看见食堂的后勤工作一样都没开始,便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虽然俗话说分道扬镳人走茶凉,不过这茶也凉的忒快了吧?至少。至少要把那几桶刚摘过来的西红柿洗干净吧?
不过好像这也不能怪别人,虽然昨夜知暮说过只要自在做那件事,那就收了他,不过那件事到现在知暮回想起来也觉得自己坏,怎么就想出这么绝的点子呢?真是个坏心眼的天才啊。
为自己的卑劣小小恶心到了一下,那灰尘大的罪恶感很快就被知暮的自恋吹得不知去处,自己感觉良好的笑了笑,知暮卷起衣袖正准备要投身于伟大的食堂事业当中,却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
知暮皱了皱眉,打开后门出去一看,发现一大片正在吃早餐的学员或咬着面包或吸着牛奶姿态各异地朝食堂外面跑去。
其中有几个刚进食堂的家伙也和知暮一样被这景象吓了一跳,连忙拉住一个相识的学员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那被人拦住的学员一口把大半截面包吞了下去,咳嗽半天后才断断续续地说道:“有人.有人.”
“有人跳楼?哪里?!”几人露出一副准备要去围观的兴奋样子,连早餐也不吃了,直接拉着人就往外走。
知暮站在那里不屑的“切”了一声,心说这屁大点事都一惊一乍的,这年轻人就是没定力。
就在此时外面零星传进来了一句:“不是跳楼.是有人要表白了!好像是才来不久的那个一年级高等班的新生!”
那个原本一脸不屑的矮少年一听这话,整个人瞬间就石化了,心里不可置信地发出一声哀鸣。
“那家伙.该不会来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