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因斯坦:
丛哲学层面,我还是接受不了这个理论,即便这个理论的始作俑者是我本人。我是基督教徒,我相信上帝在造人的时候,就为人类的自由意志留下了广阔的空间。但是在物理世界,我不认为也存在这种类似自由意志的东西。上帝在造人的时候,或许会经常玩一些掷骰子的游戏,但在打造除了人以外的东西时,上帝绝对不会掷骰子。量子力学越来越用概率和偶然性来解释这个世界,似乎什么都是由人类恣意妄为的主观意志所决定的。我的哲学告诉我:这是错误的。我知道,人们对我关于量子力学的评论是不认同的,我曾经与印度的文学家兼哲学家泰戈尔交流过,他虽然不懂物理学,但他对好多问题的看法,与现代版的量子力学还挺有一种默契。
记者:
说来听听。
爱因斯坦:
不说也罢。
记者:
说说。
爱因斯坦:
1930年,泰戈尔到德国来,我们见了面。关于宇宙的本性,在我看来,不言而喻,世界是不依赖于人的精神而独立存在的一种实在。但我们的泰戈尔对此不以为然,他坚持说:世界是人的世界,而关于世界的科学概念仅仅是那些科学家的主观概念而已。如果一离开人类自身,什么美,乃至什么存在都是某种想象。我记得还有一位哲学家名字叫马赫,也认为科学处理的不过是人类的各种感觉而已,而并不是客观世界的相互关系。真是荒唐至极。而恰恰在这一点上,后来的量子力学与这些唯意志论者走上了一条路。
记者:
请具体解释一下。
爱因斯坦:
量子力学中有一个很有名的原理叫测不准原理,这个原理是德国的海森堡在1927年提出来的。这个原理的核心思想是:对于像电子这样的基本粒子的位置和动量是不可能同时精确测得的。作为实验者,越是想精确地测量粒子在空间中的位置,其动量的不确定性就越大。反之亦然。按照这个理论,就意味着我们人类永远也不可能准确获得微观世界的全部特征。还有一些物理学家提出,对于光来说,既不是粒子,也不是波,它具体是什么完全取决于让人类用什么样的手段去测量它。似乎不是客观存在先于人类的意识而存在,而是相反,即人类的意志决定着物质的存在。真是赤裸裸的不可知论。我是不接受这样的理论的。
记者:
人们把您的理论冠以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相对论,其实名不副实?
爱因斯坦:
什么意思?
记者:
牛顿是一个典型的机械论者,在他看来,天下万物,从一个微不足道的原子到一个庞大的天体,都受制于严格的,几乎可以用数学公式来表示的物理规律的支配,说得极端一些,就是天下掉下一片树叶,只要人们足够的精明,掌握足够的信息也能精确算出其具体的去向。理论名为相对论,其实在哲学层面,您与牛顿并没有区别。您不过用光速不变这个参照取代牛顿的时空不变的参照系统,这个系统与更不能的太阳不变或亚里士多德的地球不变没有什么不同。您总是说上帝不掷骰子,否定一切随机与偶然性。在这个问题上,我宁愿同意泰戈尔的观点。
爱因斯坦:
您用了不少外行的字眼。不过对我的理论的精髓看得应该没错。
记者:
最后问一个问题:您在全世界掀起了宗教般的狂热,简直是歇斯底里!上至政治领袖、知识精英,下至最普通的民众,都把您当成神灵看待。您对自己为什么如此出名是怎么看的?
爱因斯坦:
神秘化使然。1931年,卓别林在洛杉矶举办自己的电影《城市之光》的首映式,我与妻子应邀参加。当我们作为嘉宾出现时,现场一片混乱,费了很大力气才通过人群。为了驱散包围我们的人群,警察差点动用了催泪瓦斯。我问卓别林这说明了什么,卓别林说:“他们欢迎我是因为他们都理解我,他们欢迎你是因为他们都不理解你”。他说的或许有一点道理,神秘让人们把更多的眼球投向了我。
记者:
不止如此吧。
爱因斯坦:
不断遭受恶毒的谩骂也是促使我出名的原因。我是搞相对论的,您或许不知道我因为搞这个东西遭到多少人的攻击和谩骂。在跟我作对的人当中有些是比较文雅的,但不少人简直就像泼妇一般。随便举个例子吧。美国科学家路易斯·卡罗尔属于比较文雅的。他说:“我读过不少关于第四维和爱因斯坦相对论的文章,以及其他一些关于宇宙构造的思辨推理;读过之后,我的感觉就像参议员布兰德基在出席华盛顿的一次著名宴会之后的感觉,他说,‘我感觉自己好像在同艾丽丝一起漫游仙境,和疯帽匠一起饮茶’。”他很文雅。有一位名字叫吉列的工程师简直用疯子一样的语言骂我。
记者:
如何骂您的?
爱因斯坦:
他称相对论是“智力愚钝的低能儿……斗鸡眼的物理学……完全疯癫……一派胡言……伏都教的呓语”。
记者:
太过了。
爱因斯坦:
到了1940年,吉列还是耿耿于怀,他到处宣称:“相对论将被后人视为一个玩笑……爱因斯坦已经死了,葬在安德森、格林和疯帽匠的旁边。”
记者:
听说您自从1910年第一次获得诺贝尔奖提名以后几乎年年都获得提名,但直到1922年才真正拿到这个奖项,是不是与这些人的攻击有关。
爱因斯坦:
毫无疑问,但是感谢这些,正是这些人的攻击和谩骂,更是增加了人们对我的兴趣。这也是这些人始料不及的。
记者:
还有别的原因吗?
爱因斯坦:
记得有一年我的小儿子也问我这个问题,我当时是这么说的。我对我的小儿子说:“当一只甲虫在一根弯曲的树枝上爬行的时候,它并没有觉察到这根树枝是弯曲的。我有幸觉察到了甲虫没有觉察到的东西”。
记者:
您这话让人听了觉得别扭,因为您观察到的东西,并不也是仅仅只有甲虫没有观察到,全人类中好像几乎只有您观察到,而其他人都没有观察到。难道其他人的智商都与甲虫是一个水平,甚至不如一个甲虫吗?
爱因斯坦:
这是您说的,我没这么说。
记者:
您的超国家主义理论,似乎遭到两大阵营的一致反对。
爱因斯坦:
我清楚。不过在这个穷兵黩武的时代,不剥夺每一个民族国家的战争权,不把这个权力放到一个绝对中立的超国家手中,是不可能有永久的和平可言。
记者:
康德主义的幻觉。所谓永久的和平本身就是一种幻想,再说了也不会有任何一个国家把自己的安全置身于一个自己无法绝对掌控的所谓超国家机构。
爱因斯坦:
现在的联合国已经在朝着超国家机构过渡了。
记者:
一个赤裸裸不同集团的决斗场。
爱因斯坦:
最起码说是一个超国家的论坛吧,这个过渡也是必不可少。
记者:
有什么用呢?
爱因斯坦:
人们总是把防止某种特殊的武器蔓延作为重点,其实重点不在这里。
记者:
在哪里?
爱因斯坦:
消除彼此的误会,铲除战争的威胁,才是实现永远和平的关键。而要实现这一点,就必须借助超国家的机构进行交流,并采用超国家的手段来防止战争权被滥用,才能实现永久的和平。
记者:
听来听去还是乌托邦。
爱因斯坦:
那就先不谈这个话题吧。
记者:
如今你们这些科学家简直都不是人了?
爱因斯坦:
骂人呢?
记者:
不是啊。你们不是人,而都成为神了。有人曾经问过普林斯顿的一位普通的老人:你既不理解爱因斯坦的科学理论,又不明白爱因斯坦的抽象思想,你为什么仰慕爱因斯坦?
爱因斯坦:
老人怎么说?
记者:
别急!老人说:“当我想到爱因斯坦教授的时候,我有这样一种感觉,仿佛我已经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了。”
爱因斯坦:
让我好感动!
记者:
由此可见,你们这些科学家都成为一种神灵,一种已经溶化在人们心灵中的超级力量,似乎有了你们,天下就没有什么不能克服的困难了。有人做出一个挺滑稽的比喻……
爱因斯坦:
说来听听。
记者:
有人说你是科学界的玛丽莲·梦露,性感迷人、风情万种的玛丽莲·梦露。哈哈!
爱因斯坦:
好像是这样。
记者:
科学家动辄把自己的研究成果推向社会,新闻媒体人士虽然对科学一窍不通,却喜欢报道科学最前沿的东西。这种现象对科学本身有没有好处?
爱因斯坦:
肯定有。现代的科学越来越往大科学方向发展,微观方向是研究越来越小的粒子,宏观方面是研究越来越大的宇宙。你要知道,这种研究是需要极其昂贵的投入,没有普通民众的理解和政府的大力支持是无法进行下去的。
记者:
问题是普通民众与普通的政府官员如何去判断这些所谓的研究是对的还是错误的呢?
爱因斯坦:
这个,我还真没有考虑过。
记者:
科学是要揭示真理,是需要耐住性子,需要漫长的时间,尤其在你说的大科学尺度上,更加如此。你想想为验证你提出的光线弯曲问题,英国和不少国家的科学家花费了多少时间和财富啊!
爱因斯坦:
没错。是这样。
记者:
现代不少科学家喜欢把自己的高端研究成果推向社会,其目的并不是要为探讨真理着想,而仅仅是为了获取更多的资金。科学家群体如今就是一个个商业集团,是一个个利益共同体。
爱因斯坦:
我搞相对论可不是为了什么钱的问题。
记者:
时代不同了,你是你,现代人是现代人。如今的科学家和科学研究机构与新闻媒体经常是狼狈为奸,不惜采用欺骗民众的办法,利用人们对科学家的迷信和崇拜,诉诸新闻手段,把大批大批的财富据为己有。科学的探索没看到取得什么成就,科学成为一种游戏,科学家成为玩世不恭的牧师,这把人类拖入一种危险的境地。核武器就是这种产物之一。
爱因斯坦:
给科学与科学家一点尊严吧。
附:爱因斯坦简传
阿尔伯特·爱因斯坦(1879~1955),美籍德裔犹太人,因为“对理论物理的贡献,特别是发现了光电效应”而获得1921年诺贝尔物理学奖,现代物理学的开创者、奠基人,相对论——“质能关系”的创立者,“决定论量子力学诠释”的捍卫者。
爱因斯坦创立了代表现代科学的相对论,为核能开发奠定了理论基础被公认为是自伽利略、牛顿以来最伟大的科学家、物理学家。1999年12月26日,爱因斯坦被美国《时代周刊》评为“世纪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