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李嫣才进了城门,冯清已经赶到了。
她坐立不安,干脆下来在车边站着。
下边的人来禀报的时候,沈桓恰好在云清阁与她商量婚事。
她听了之后,一定要自己前来看看。
看到李嫣的小马车,她一阵激动,赶紧迎上来。
“姑娘?”她轻声喊道。
其实她也不确定,只是这么大的手笔,又听说是个姑娘,她立刻想到了李嫣,赶紧过来了。
李嫣挑开了车帘,笑道:“冯老板认错人了。”
“我与姑娘萍水相逢,你如何得知我是冯老板呢。”
冯清听得出她的声音,不过看着陌生的面相,还是皱了皱眉,她道:“京城还是出事了!”
“要下雨了,快走吧。”李嫣道:“回去再与你细说。”
“回哪里?”冯清询问道:“太湖边的宅子吗?”
“不去那里,冷锅冷灶的!”李嫣嫌弃,继而莞尔一笑,道:“去你的好地方。”
“哪有人把花楼唤作好地方的。”冯清嗔了一句,满脸是笑地回了自己的车上,她对着丫头道:“琳儿,回云清阁。”
“江叔,跟上!”
李嫣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拉着花知错的手,道:“知错,等到了地方叫我,我睡一会儿……”
花知错心里咯噔一下,她最怕听李嫣说这句话了。
这睡一下,不知又要睡到什么时候……
京城,阳荣侯府。
“老太爷,您该去睡了,这都熬了两天了,您若是再不睡,身子可受不了啦。”笨猪急道。
他端着醒神的茶进来,陈兴仿佛没听到他的话。
陈兴与陈三郎都在,爷俩恨不得把头埋进那医书里去。
“三公子,您也歇会吧,您也替我劝劝侯爷。”笨猪推了陈三郎。
陈三郎抬起头来,道:“是啊,爷爷,您先去睡吧,我来找就行了。”
陈兴摇头道:“咱们两个人找尚且没有头绪,你一个人怎么找啊……”
笨猪道:“是在找外面的那些草么?问过李姑娘了么?”
前些日子,三公子已经去了一趟燕嘴巷了,为什么不问问呢。
“我问了,她没说。”陈三郎道:“李兄也不知道这是什么。”
陈三郎看似简单的一句话,实则全是失望。
他默默地抬起头,看着陈兴。
“爷爷,我总觉得李妹妹没有灵魂了,是我多想了吗?”他问道。
“你仍觉得不是她么?”陈兴皱眉道:“三郎啊,人要学会接受现实,这点那丫头就做得极好,她越是没了灵气,越能保命。”
“你说她是故意的?”陈三郎低声道:“可我觉得不是。”
人能伪装,可眼神伪装不了。
以前,无论发生什么,他从未在李妹妹的眼睛里看到过茫然和不知所措。
“三郎,我问你……”陈兴严肃道。
“爷爷,您问吧。”
“你倾心于她,现在可还依旧?”
陈三郎有些犹豫了,“爷爷,您想说什么?”
“以前没有好机会,而她现在这样了,若你愿意,爷爷可以豁出老脸去,为你一试。”陈兴道。
陈三郎又是长久的沉默。
“爷爷的这张老脸,在皇上面前,为自己的孙儿求一个指婚,还是可以……”
“莫说了。”陈三郎拒绝了,他摇了摇头,“孙儿不要。”
“三公子,说白了,你就是嫌弃她!”书童岁寒在身后出声道:“以前他长得好看的时候,你对她何等迷恋,现在有了机会了,你却不要了,你就是喜欢她的美貌!”
陈三郎低下头来,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反驳,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其实他真的不是看重长相的人啊,他现在想李妹妹,回荡在心头的永远都是那副模样。
他不在意她是不是会变丑,是不是会变老。
他喜欢的是那一刻的心动。
而现在这个李妹妹,没了灵气,宛若一个被抽干了灵魂的娃娃。
他并不喜欢。
或许他真的嫌弃她了,但却不是因为容貌。
“三郎,你真的嫌弃她么?”陈兴问道。
陈三郎点了点头。
不管是什么,这就是一种嫌弃,他不想为自己开脱。
也许李妹妹也是看清了他,知道他本质上是个负心之人,才会一开始便拒绝他吧。
“爷爷,咱们别说这个了,我们专心找这个草药吧。”他冷声道。
“三郎,就算她立刻嫁给他人为妻,你也不会有半点可惜么?”陈兴问道。
陈三郎真的没想过这个,他现在认真地想了想,若是这个李妹妹……
“没有可惜。”他道。
“好啊,我一直担心你太过重情了,最终会毁在情字上,没想到你如此放得下,好啊……”陈兴叹道。
此时有小厮跑进来,道:“侯爷,神了,那只得了狗瘟的死狗……似乎好了许多,神了啊!”
“快,扶我去看看!”陈兴道。
陈三郎扶着爷爷到了狗笼前,看到两天前那只奄奄一息的病狗果然好了许多,已经能吃下东西了。
“明日一早,请兽医来看。”陈兴惊喜道。
他猛然想到了什么,他道:“再试!什么鸡啊,猪啊,羊,牛能跑的,都给我试试。”
他心中激动,想起那日李嫣种下这些种子时说的话:
“我新得了一些种子,看着新奇,弘文殿没地方种,种在御花园又怕被人糟蹋了。”
“别看不起草。”
“花能怡神,草能救命。”
陈兴又喃喃地重复了一次,“草能救命……”
他又想起两人在亭子里下棋时,李嫣巧笑着,看似无意地说了一句:
“老伯,我输了,我送你一个加官进爵……”
是这个么?
若是他没有会错意的话,说的是这个吧。
这些草不仅仅能救命,还能保陈家加官进爵。
是这样么?
他喜得精神抖擞,何止是为了加官进爵而喜,是为了天下苍生啊。
大战定在两日之后。
届时大军回朝,定会把疫病也带回京城来。
现在流民已经难以控制了,城外已经搭建起了流民营,到时候大批的军士回来,又是一场灾难。
受苦的只有无辜的老百姓。
若是能有药控制疫病,那是天下苍生的福气啊。
那个丫头居然早早就料到了这些,她早就准备好了。
难道说,她连自己的无妄之灾也算到了吗。
或者说,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呢?
“看不透啊,真是看不透啊……”陈兴仰天叹了一句,道:“三郎,你我回去继续翻阅古书,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个草的记载,空口无凭,仅凭一些小动物也无法使人信服,咱们要有根据,方能服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