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蹲在山坡上,呆望着苍黄的山坡下荒凉的小道出神。这片卧牛群山,破败,荒凉,甚至有些腐朽,就好像是一头快要老死的大水牛,奄奄的如同西山边的落日。
在他旁边,趴着一个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长长刀疤的少年。那少年嘴里叼着一根枯草,脸上病恹恹的,好像这里的一切都无法引起他丝毫的兴趣。
两个少年,在这里呆了大半日了,一个蹲着,一个趴着,几乎都没怎么动过,也没说过什么话,就那么呆呆的望着山坡下的那条荒凉的土石小道。
吴邪缓缓的站了起来,眼神由迷茫渐渐变的坚定。他心里很清楚,再这么下去,迟早有一天,他不是被憋死,就是要被人家当成山贼杀死,永远也没有机会知道他自己的身世。
吴邪这个名字,听起来似乎很有意境的样子,事实上,他的名字,也的确颇有些渊源。他是个孤儿,是山寨的刀疤子老张和义父吴秀才告诉他的,他叫吴邪。
那一年,有一群奇怪的商队,从这条山道经过,遭了那边山头飞虎寨的山贼洗劫。原本,卧牛寨的人也盯上了这群商队,没想到却被飞虎寨的人抢了先。
卧牛寨的人在寨主刀疤子张老刀的率领下赶到的时候,商队已经一片狼藉,小道上血腥气弥天。
一个尚在襁褓的小婴儿在血泊中滚成了个小血人,而且正在发出撕心裂肺的啼哭。旁边,一个已经被开了膛的年青商人,竟然还撑着没有断气,艰难而执着的伸着手,想去抓那个婴儿,口中喊着:“无邪,无邪……”
张老刀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他把吴邪捡上了山,并且按照那个商人临死之前口中喊的名字,在吴秀才的坚持下,给他取了吴邪这个名字。
张老刀是个泥腿子出身的山贼,自然是无法把无邪和吴邪区分开的,这个名字自然是出自吴秀才也就是吴邪的义父之手。
吴秀才并不是一个真的秀才。他只不过念过几年书,但很可惜,他并没有参加过武周国的科举考试。不过因为他识字,脑子又灵活,山寨里的大小事情,张老刀都会找他商量。
捡到吴邪之后,张老刀原本想把吴邪收为义子,与刚出生不久的儿子张小刀一起养的。吴秀才见吴邪哭声洪亮,觉得将来肯定会有出息,硬是从张老刀的手中抢走,认成了儿子。
十三年的时间过去,吴邪长大了,吴秀才却在去年一次与飞虎寨的人争夺地盘的时候死在了对方的手里。吴秀才临死之前,把吴邪的身世来历告诉了他,含笑而终,吴邪却再一次成了孤儿。
从吴秀才死的那一天起,吴邪就变的沉默寡言。
那个青年商人也许是他的亲生父亲,死在了这条山道上,死在了飞虎寨人的手里。吴秀才是他的义父,也死在了这条山道上,同样是死在了飞虎寨人的手里。
他小小的心里,已经把飞虎寨当成了他此生必须要全部杀死的仇敌,发誓早晚有一天会血洗飞虎寨。
可惜,他的身体自小就不好,学习武术技击,比张小刀还狠,可是却始终连张小刀一半的水平都达不到。
张小刀因为出色,十三岁的时候,就开始跟着寨主张老刀过起了刀头舔血,杀人越货的日子,而他吴邪,却整天只能像个缩头乌龟一样,龟缩在卧牛寨里被别人保护。
张小刀脸上的那道刀疤就是在一次与飞虎寨的人抢地盘的时候,被对方一个凶悍的家伙砍出来的。
“小邪,你放心,我会帮你把他们杀光的。”张小刀也站了起来,望着小道那边同样是一片苍黄的群山,像个老大人一样拍着吴邪的肩膀道。
“不,我要靠我自己的力量,为爹他们报仇!”吴邪凶狠的瞪着对面。
“听说,飞虎寨的那帮家伙,最近花大价钱从洛镇请了一个武师教头,教他们刀法和战法。奶奶的,飞虎寨的那帮豺狗,这下经过那个教头的训练,肯定要比咱们卧牛寨和黄泥岗厉害了。爹说,他也准备花大价钱,把咱们山寨里的年轻崽子送到洛镇霸刀馆去学习刀法。这次,咱们一起去,学成回来,杀他娘的!”张小刀吐出枯草,眉飞色舞的讲到。
这小子,一提起学习高深的刀法战技,浑身就来劲。吴邪也高兴的点头道:“嗯,我一定要学成!听说张伯这次为了能让咱们去洛镇学武,把山寨一半的存货都送给了霸刀馆。没有了这一半的存货,咱们卧牛寨的叔伯姨娘们这个冬天该多难熬啊。”
“别担心这个了,这些是老刀疤子操心的事,你一个毛娃子瞎操心什么,哈哈!”张小刀大手一挥,颇有张老刀的风范,“想想明天就能去霸刀馆学习刀法,小爷我就热血沸腾!哈哈哈……”
“你小子,真是……其实,我也很激动,哈哈!”吴邪收拾情怀,目光坚定的望着小道的东边尽头。听说,这条小道东边的尽头,就是山外的世界,那里有大把大把白花花的金银,大把大把白花花的女人,大把大把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落日,终于从小道的西端坠入无尽的黑暗,明天,朝阳又会从小道的东端升起。
“小邪,小刀,你两个兔崽子混球,怎么又跑下来了!回来吃饭了……”山上,响起了张老刀浑厚关切的喝骂。
两个少年相视一笑,张小刀扮了个鬼脸,精廋的身子向后一翻,跳上山道,回道:“老刀疤子,刀疤小爷知道了,这就回去!”
吴邪无奈的摇头笑了,这小子,自打懂事起,一直就跟他爹没大没小的。严格说来,吴邪还要比张小刀大一个月,只是他长的比张小刀还要瘦小,而且文文弱弱的,看起来反而要比张小刀小。
两人一路无比熟练的东跳西蹿,上树爬坡,终于赶在黑夜彻底降临大地前,回到了卧牛寨。
暮烟四合下,一座建在卧牛山半山腰,构筑简单,却守卫森严的山寨,安静的匍匐在卧牛山的怀抱之中。
吴邪望着星火点点的内寨,小小的心里溢满温馨。
那里有和他一起长大的伙伴,有看着他长大的叔伯姨娘,这就是他生活了十三年的家,明天就要离开这个家,前往一个从未涉足过的世界。
心里惴惴却又激动的吴邪,冲着卧牛寨的大门握了握瘦小的拳头,暗暗发誓,一定要学好本领,踏平飞虎寨,守护好这片家园。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次下山学艺,竟然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