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初春之际,水凉澈骨。陈青云伤势颇重,受冷水一激,身子一晃几欲晕去。他定了定神,慢慢地沿溪而上。
如此走了约五六里,右肋断骨相撞,疼痛异常,这还是平常之事,只是白炎那一脚虽说只有五成左右的劲力,可毕竟还是使自己受了不轻的内伤。刚才为了逃命,不得不压下伤势,但经过一番辛苦奔走,整个内脏像是被翻转过来,实在是无法再走一步了。
当下举目四望,见不远处有一座山洞,洞口有草木掩蔽,想来是[什么野兽废弃的洞穴,正是一个藏身的绝佳之处。
陈青云先从怀中取出白炎所赠药粉均匀地洒在自己身上,然后一步步倒退而行。每走一步,均先将自己的足印消去。
他之所以能够活到今天,不只是因为他有着不屈的斗志和钢铁般的神经,谨慎小心也是不可或缺的要素之一。
等到退入洞中之后,又将洞口的草木遮掩好,直到看去像从没人动过的模样,这才反身查看洞中的情形。
只见此洞颇深,洞内幽暗潮湿,一股腐肉之气扑面而来。陈青云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块大石,于是转身走到石前坐下。
经过这一番折腾,已是疲累不堪,若不是他天生意志顽强,只怕早已昏死过去。
闭目盘坐在岩石上的陈青云,运转上法诀,将四面八方的天地灵气吸纳进丹田,积聚起来。当丹田之中的灵气压缩积聚到一定程度之后,便引导丹田之中的灵气,修复自身上的受损的经脉。
一波波的灵气汇聚而来,无论是周围的草木精华,还是游离在虚空当中的日精月华,陈青云是来者不拒,海纳百川般吸纳进丹田之内。
陈青云在长生剑门里,地位不高不低,但终究不是掌门的亲传嫡系,所修炼的功法是门派的入门心法——长生诀,品级自然不高,汲取天地间的灵气速度慢如蜗牛,恢复起来的缓之又缓。
长生剑门内上下尊卑等级森严,每一个境界的弟子能学习的武技功法都有严格的规定,武师的弟子只能上藏经阁三层,最高能接触的武技品级不超过四品,像白炎此等嫡系子弟才有机会学习本门的六品武学绝技“无双剑诀|”。
九州大地将武者分为九品八等,武士,武师,大武师,武王,武皇,武宗,武尊,武帝,武道漫漫,修炼的艰难,实在恐怖,整个九州达到武帝境界的方不过六人。
长生剑门的掌门也只不过是一品的武皇,在这小小的青州地面,便横着走了。
天地灵气在体内缓缓流转,滋润着受创的肌肉骨骼,想着自己身后追兵无数,陈青云就一阵头疼,想着伤重未愈,行动不便,却前无去路,后有追兵,恐怕整个长生剑门邢堂的弟子已经倾巢而出来抓自己了吧。
陈青云自嘲的笑道:“这么大的阵势,我陈青云也算不枉此生了。”
不觉中,红日西沉,暮色弥漫,一轮玉兔东升。
“没有丹药,恢复得真慢啊。”
陈青云逃跑时所携带的丹药在几月的追杀中,早就消耗殆尽了,没有丹药,只凭自身的恢复能力自然有些,一个下午的时间,也没有多少进展。
转念一想,这溪水下游还有人在守着自己,现在出去,无疑是自寻死路,不然在此静养几日,待伤势好转,才好逃命。
出洞就近在溪中抓几尾鱼,于洞内烤了作为食物充饥,虽然无盐无料,但习惯之后却觉得甚是鲜美。
料想追杀的人也没想到陈青云会躲在此地,几日下来,风平浪静,早上修炼武技,下午运功疗伤,就这样过了几日,伤势也好了小半。
在最初两三天,时常听得洞外有鹰飞犬唳搜索之声,到得后来已渐渐不闻,想来是他们以为自己已逃出林外去了。
又过了几天,陈青云知道如果再不走,等他们在外搜索不见自己踪迹之后,必然会怀疑自己仍然躲在林内,那时就再也逃不走了。何况此时伤势也好了大半,虽然也许一出树林就会被人盯上,但自己也非无一战之力,权衡之下,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当下不再迟疑,出得洞来,沿溪而下,向林外奔去。
约莫走了三四十里,终于接近树林的边缘,那小溪却也越来越宽。
陈青云心内暗喜,知道和这条小溪接壤的极有可能是一条大河,只要河面上有船只经过,便可以潜上船,随船而下,那逃出生天的机会就大大增加了。
果然,出了树林之后,眼前一片开阔,正是一条烟波浩淼的大河。只见河面上舟船穿梭,甚为热闹。
恰在此时,上游飘来一艘大船,船身华丽非常,长约十二三丈,阔四丈余,有两层上舱,可见船的主人非富即贵。
此船正是藏身的绝好地方。一来船大,易于躲避,二来船主人非富即贵,虽说长生剑门在这一带的势力庞大,却也不能任意登上这种看来颇有来头的船只上搜索。
陈青云不再思索,屏息闭气潜入河里,看准大船的来势,轻轻松松地自水中攀住船底,随着大船顺流而下。
等船行至僻静之处,陈青云方才露出水面。仰头望见二楼船舱有一间舱房窗门大开。他知道此时是大白天,如果行动不快的话,就极易被人发现而露了行迹。
当下反手抓住船身,借力翻上船舷,再双脚一蹬,如乳燕投林一般跃入房中。
这些动作一气呵成毫无半分阻滞,显见陈青云的功力已大有长进。陈青云知道这些天来虽然疲于奔命,却由于长期处于高压之下,精神和体力得到了充分的考验,又经过连番浴血搏杀,所获得的实战经验是平日独自练功无法体会得到的,他隐约觉得自己突破在即,就差临门一脚了。
所以,这种稍一松懈便会落得战败身亡的境况,反而使自己所有的潜能都被激发出来。
陈青云细细打量这间舱房。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雅致的绣床,床旁倚着一张美轮美奂的梳妆台,台上摆了一只正散发出淡淡幽香的香炉。
陈青云暗道糟糕,自己误打误撞进了船主女眷的舱房,若是被人发觉,这淫贼的帽子就莫名其妙地戴在自己的头上了。这世上什么都能当,唯有淫贼当不得。还是另找间屋子躲一躲吧!最理想的莫过于这艘船的储物舱了,那里平时是不会有人进去的,躲在那里较不易被人发现,而且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找到酒喝。
一想到酒,陈青云觉得自己口水都快流下来了。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忙于逃命,连饭都不能好好吃上一口,更别说喝酒了,肚里的酒虫早已闹翻了天。
没想到也就罢了,既然想到了,他简直连一刻也停留不住,拔腿就往舱门走。
他走到门口,附耳去听,却恰好听到门外一阵碎步走近。陈青云暗叫倒霉,只希望满天神佛保佑自己运气别那么坏,门外这个人千万别是这间房子的主人。
但是命运之巧无法躲避。当传来那人推门声时,陈青云不由暗叹,自己的运气实在不怎么样,这间舱房一览无遗,并无藏身的地方,脚步声在门口停住了,眼见就要进来了,忽然瞧见一道屏风,当下不再迟疑,一个翻身躲进屏风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