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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大水

钟离轩走在前面,不时回头望一眼那个一直尾随于他们的叫做夜泉的少年,正好碰上那道畏缩的目光也在偷看他。那少年与他目光撞上,忽然一阵害怕,急忙又低下头去。

梁爽问道:“你真打算让他跟我们一起回去?”

“他与那群少年住于同一个院子,平时就常被他们欺负,这群家伙今日又吃了苦头,定会再拿夜泉出气!”

梁爽看了一眼那个软弱的少年,眼中尽是不满,又道:“我们总不能一直保护他吧!钟离兄!真不是我不够仗义啊!他这样的人到哪儿都会被人欺负,其实你还真没必要为了他得罪人!”

钟离轩看了看那个瘦弱的少年,也没想那么多,总之见了这人受欺负,被凌辱,他就是想要去帮助,他觉得这个世界上只要是他想做的都可以做到!此时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

梁爽见他不答,又继续道:“听说那仇通为人睚眦必报,最是记仇,谁惹了他都没好下场,这回也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梁爽话还没说完,钟离轩忽然停下了脚步,注视着前面的人群,那里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

梁爽这才注意到了那里,那里虽然人声鼎沸,不见里面情况,但还是可以清楚听见嘹亮的谩骂声,竟还有些熟悉。

“去你姥爷的,赶紧放了我们,好家伙,有种的报上名号,看你今后怎么死?”

“你少说两句行不行?这么多人看着呢!还嫌不丢人啊!就属你事儿多!哎呀,你瞧你都这样了还想踢我,检点一点行不行?”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拦着我,我早就把那****的手砍下来了。”黎洛尘说完狠狠地瞪了一眼被人抬起来的仇通,直吓得他身体一阵剧烈地抖动。

梁爽疑惑道:“好像是你两个表弟!”

钟离轩不答,快步往前走去。

三人才一靠近,就见一人被打得不成人型,伤得极重,正被人抬走。

钟离轩竟给吓了一跳,起初还以为是黎洛风兄弟俩其中一人,心中自然忐忑不安,没想到这一细看,竟是之前那个叫仇通的恶少!

夜泉见了,眼中有一丝异样闪现,却无人注意到。

梁爽咧嘴便笑:“居然是这小子!还真是因果报应啊!”

只见场中两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正被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用绳索捆住,还在谩骂威胁,不停叫嚣着。

还有四个也差不多是二十来岁的男子,正在维持着这里的秩序,梁爽说道:“这些是守山弟子,跟我们不一样,他们不用毕业的,会一直留在靖苑山上修炼,都是一些天资极高的人物,也算是我们的师兄了。”

钟离轩见到这番形势,又想到刚才被抬走的仇通,便猜测出这两个表弟犯的是什么错。正不知该如何是好,不想那名为首的守山弟子拽着绳子就要把黎洛风兄弟俩牵走。

那二人甚是不悦,又开始骂道:

“干什么呢?你当牵牛啊!岂有此理?知道我们是谁吗?老子不走!”兄弟俩拼命用脚蹬着脚下的地面,不愿受此屈辱。

“哼!小小年纪,竟这般顽劣至极!当真不知天高地厚?”怎料那位师兄力道霸道刚猛,任他们如何挣扎,依然被那绳子牵着稳稳地离开此处,竟是要回靖苑山去,看样子是要把他们送往执法堂处理了。

钟离轩心中焦急,正不知如何是好,如此时刻,天空中忽生异动。

轰隆隆!

但听一连串破风之声响起,每每有人在天空飞行,与空气摩擦,必有此雷鸣一般的响动。

远处东方天穹响起一道洪亮的声音,仔细听来却是只有四字——速速回山!

那喊话之人显然十分焦急,所有人皆朝发出声音的方向望去,却见数道青光从东方射来,人未至,声音已是到了跟前“情况紧急,宫主有令,可御剑者速速回山,守山弟子负责将凡人弟子送回!”

破风之声渐渐逼近,那几个弟子火速飞来,转眼便到了这片平原上空,各处皆分配有一人,事出突然,此处众人皆不知为何事,都给这阵势给吓傻了。

那五个守山弟子也是一头雾水,擒住黎洛风兄弟的为首的弟子走上前去,向此处降落之人施了一礼道:“在下执法堂弟子宫正楠,敢问这位师兄,究竟何事这般匆忙?!”

来人也是二十岁上下,望了宫正楠一眼,似乎很不愿意废话,直接祭出一艘画舫,见风就长,立时增大了数十倍,足以容纳千人。

那弟子此时才道:“东海突发特大海啸,其规模之大叫人骇然,若不退回靖苑山势必遭此大灾!”

此言一出,钟离轩心下一动,想着必然与东征之事有关,这让他直接想到了一个月前的大道仙光。

人群中立时一片躁动,皆皆窃窃私语,惶恐不安。

此时东方乌云密布,那地平线上已然崛起一道高墙,眼力好的人认了出来,立时大喊道:“巨浪,,,,,那是巨浪!”

“海啸来了!”又有人大喊了起来,这可让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人群一下子变得拥堵,全都往那画舫方向靠拢,这样一来更加混乱了,各处都是一片嘈杂,还有可御剑的弟子立时飞起来一大片,一眨眼的功夫就全飞走了,想必是回山去了。

那个刚到此处的弟子手诀一引,那画舫便降下了几道梯子,开口道:“时间不多了,那巨浪迅速得紧,大家快些登船!”

众弟子一看,还没等他把话说完,立时就有人抢先蹿了上去。人群涌动,若非宫正楠一声暴喝,带着另外几个弟子控制住场面,只怕那登船入口顷刻之间就要被挤烂了。

这忽生的变故使宫正楠等人失了方寸,自然顾不得刚才闹事的弟子。却也苦了黎洛风兄弟俩,那五个守山弟子虽无暇管他们,然而受那困龙缚所制,又有绳索帮着,他们此时动弹不得,只有脚还能动,被躁动的人流冲击,差点儿就要摔倒在地任人踩踏了。

这般混乱局面,钟离轩回头看了看满脸不爽的梁爽,却是不见了夜泉,他随口问道:“夜泉呢?”

梁爽一听就有点儿来气,“我怎知道?这般要命的时候,我们还是先上船再说,你还关心那小子!”

显然他对那没种的懦弱少年极是不喜,钟离轩也不恼,随而看向黎洛风兄弟的方向,平和道:“洛风他们行动不便,我得过去找他们!”说着就往那边挤了过去。

而那夜泉,早在看见巨浪翻腾时就悄悄靠往了画舫,此时已是挤到了入口处,在他看来,只要能活着,即使是做条狗也没有关系!

比他更早登船的是一条真正的狗,只见一只憨头憨脑的小狗,早已出现在甲板上,却趴在船沿处,小小的狗头从栏杆处探出,观望着下面惶恐的人群,时而望一眼远处如同山岭一般的巨浪,狗眼一呆,狂吠了好几声。

靖苑山与枯雪城虽相隔甚远,位于黎国南部,却一样接近海边。想那华夏与瀛洲之间也是海域辽阔,大道仙光引起的海啸居然历时一个多月才扩散到神州本土。

那海浪翻涌,如同一头腹中饥饿的恶狼,长牙舞爪地朝这边奔来,所有阻挡的事物都被其吞噬,已是有山岭那么高了。

黎洛尘看着急眼,一边跳着挤往画舫方向,一边大叫道:“救命啊!——”

黎洛风也扯着脖子朝那画舫上吼道:“那个谁,那个叫什么正男的?姓宫的师兄,别把我放这儿不管呀喂!”

奈何人声嘈杂,混乱不堪,哪里有人应他们。却是钟离轩终于靠了过来双手往他们肩上一搭,“总算是过来了!”

兄弟二人回过头去,只见见来人一脸微笑,心里一阵感动,这般人人自危的时候,幸好还有一个表哥。

“表哥!”

二人大喜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只觉得此时见到钟离轩竟有一股难以言表的亲切。

钟离轩说道:“你们竟这么顽劣?居然惹得守山弟子都要这般擒拿你们!”

黎洛尘急道:“怪那仇通欺我们在先,你看我们脸上还有红印呢!我们长这么大还未受过这等侮辱,若是在枯雪城,是要处以极刑的!”

钟离轩果然看见他们脸上有清晰的五个指印,一时有怒,问道:“何人这般大胆,竟敢打你们?”

黎洛风一脸委屈,正要再说,却听刚刚挤过来的梁爽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居然还这么淡定,看看那是啥?巨浪啊!是海啸啊!你们老表仨还当真是好气魄,好胆色!”

黎洛风本来还要说那仇通有多可恶,听了梁爽的埋怨,立时还口道:“卧槽,瞧你那什么样子,我们这是泰山崩于前而不惊,不就海啸嘛!我们会游泳,怕什么!”

黎洛尘也帮腔道:“就是就是,外加楚国避水丹一瓶,梁兄若是怕水,我们送你几颗!”

梁爽满脸黑线,说道:“你们两个没心没肺的,我这么做我为了啥?我一个初元期修士,明明可以自己飞的,你们毫无修为,哥是担心你们知道不?”

钟离轩看了看那逼近的巨浪,周围人群也疏散了不少,全都即将要登船了,他却一点儿也不急,微笑道:“梁兄的确是为我们着想,那海啸之猛烈,足可将人撕裂,也不是会些水性就能抵挡的,我们还是快些上船去才是!”

钟离轩说着就一掌震断了他们身上的绳索,还想为他们解开身上的困龙缚。他虽已学了第二套华夏篆体,此时却发现这困龙缚极其精奥,居然连古篆体都没有办法强行破开。

钟离轩大惊,奈何时间紧迫,他也不能多想,回头对梁爽说道:“他们身上的印法难以解开,麻烦梁兄帮忙,我们一人背一个上去!”

梁爽听了,说了句:“赶紧的,那浪花我看了都怕!”说罢直接把黎洛尘甩上肩,就往画舫跑去,一点儿负重感都没有,可见体魄十分强健。却听黎洛尘哎哟一声大叫道:“爽!爽兄,爽爷!我的腰断了!”

钟离轩背起黎洛风一个曲足弹跳,只一眨眼的功夫,两个人直接如同箭羽一般腾飞而上,那老高的画舫竟给他轻松就跃了上去。

黎洛风兴奋地冲着下面大叫:“弟弟,你看我,简直比乘坐双头鸟还快,表哥这弹跳可真是不得了啊!”

双头鸟?

钟离轩满脸黑线,嘴上虽不骂他,却重重地降落在甲板上,只听一声沉闷的重击声,还伴随着噼啪碎裂之音。

那甲板承受不了巨大冲击,木质表层应声出现了裂痕,绵延开去。还好下面还有一层钢板,因此才没被这彪悍少年给砸穿!

这可苦了黎洛风,只听他大叫:“哥,表哥!我的腰断了!”

钟离轩笑道:“这样可比坐双头鸟来得舒坦?”

黎洛风听了才知刚才说错话,然而以他性格,自然又是对着钟离轩一阵抱怨,骂个没完。

旁人却都将目光集中在钟离轩身上,皆认为这少年天生神力,从地面跳上这么高的悬空船上,虽也有凡人战士可以做到,但是这么小的年纪,还背了一个人,能够轻轻松松飞跃而上,其身体强度当真惊人!

再看那梁爽扛着黎洛尘,还在下面挤船,黎洛尘怨道:“你瞧我表哥多牛,我咋这么倒霉让你给捡了出来,现在还得在这人堆里吓挤个没完!”

梁爽狠狠在他屁股上捏了一把,嗔道:“你这小子最是嘴贱,哥一初元期修士,完全可以自己飞走,这么费劲儿救你你不谢我也罢,还这么说话,惹得哥发火,直接把你扔在这儿,自己叫你那牛逼的表哥下来救你!”

黎洛尘又道:“你总嚷嚷自己是初元期修士,那你还挤个蛋呀?直接飞上去呀!……”

人数众多,幸好登船速度也不慢,这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拌嘴,过了一会儿那大水逼近,终于全部的凡人弟子都尽数上了船。

再看四周一共八艘巨舰,也全数升空,诸船守山弟子开始清点人数,半个时辰后互相核对,那自然是钟离轩四人和其他弟子所不能知道的。

此番及时上了船,那下面的陆地转眼就给大水淹没,此时下方已是一片汪洋,只有一两座山头成了孤零零的小岛,那巨浪还在朝着内陆涌入。可惜了这满眼的春意,却遭海水无情侵蚀。

大水无情,其声势浩大,难以用凡物形容,只片刻功夫,万亩良田尽毁,所过之处,万千生灵避退,任它茸茸春色,也是做了泥沙。这般摧枯拉朽,竟比任何战争都要来的可怕!

苦了凡人,面对如此天灾,只有俯首叩拜,对这世间可怕的自然力量充满着敬意。

钟离轩四人坐在船沿边,看着下面波涛汹涌,浪翻浪卷的景象,重重地喘了口气,梁爽疑惑道:“这好好的,怎么忽然就遭了洪灾啊?”

“我却知道是为何!”只见黎洛尘俏皮地笑了笑,瞅着梁爽继续说道:“都怪你昨晚对着海神像撒了泡尿,今日海神发怒,还你一泡尿,只要爽爷你现在跳下去,定能平息它的怒气!”

“去你的,是我一个人撒的吗?要平息海神之怒,恐怕咱四人都跑不了!”

钟离轩也给这话逗乐了,听梁爽这话便瞪了他一眼说:“那是你们三人的事,我昨晚可完全没脱裤子!这海神的尿只怕是冲着你们来的。”

黎洛风瞅着他道:“表哥你这是什么话?昨天你确实没干这事儿,那是因为你在吃晚饭前就对着大海来了一番诗情画意,换做是往日,这高山流水,亵渎神灵的事情可是一次也没少了你啊!”

钟离轩脸一红,还口道:“我那还不是与你们在一起久了,沾染了一些低俗气息,这等大胆豪放之事我爹是从来不许我做的!”

四人相视大笑,就这般说说笑笑,完全不害怕下面狂涌的浪涛。此时却听一人忽然出言:“神州东瀛,相去甚远,这大道仙光猛烈,却也要一个月才令海啸冲到此处!”

四人听了,立时愣住,朝那说话之人看去,只见一个少年坐在不远处,斜靠着栏杆,浑身裹着一件黑袍,却是用背部对着他们。

梁爽打量了他一会儿,出言问道:“喂!那位同门,为何要用后脑勺对着我们说话,要吹牛就坐过来!”

那黑袍少年闻言,慢慢转过头来,露出一张侧脸,斜睨了他们一眼,立时又转了回去。

这一个回头却是让四人吓了一跳,虽然只露了半张脸,这真是世间最丑的一张脸。那眼窝深陷,掩藏了一双浑浊的眼睛。那嘴巴大得能够吞下拳头,都快咧到耳根去了。脸上坑坑洼洼,不但丑陋,还有些吓人。

钟离轩看着他孤单的背影,忽然觉得此人定是一个极其不快乐的人,谁长了这么一张脸还能笑得出来?或许因为别人的歧视,又或是他自己的敏感……

总之,

他没有朋友的吧!

此时梁爽心中所想是:此人这般模样,为何擅自跑出来吓人?想想却又闭口不言,不愿说出口。

但听那黑袍少年又道:“你们定是没有学过占卜!”

梁爽问道:“何处此言?”

那少年答道:“那个位置乃是这艘船上煞气最胜之处,别人都算出来了,避之不及,就你们四人还敢坐在那里。”

四人大眼瞪小眼,占卜课他们是一次没听,刚刚看这里宽敞便也就在此坐下,也不知这小子是不是糊弄人的,此时却也不能顺了他的话,黎洛尘满不在乎地说:“你以为就你们知道?我们这般旺盛的人气,天生就是挡煞的!”

黎洛风接着道:“我们早算出来了,那又怎样?爷想坐的地方,就算是有尊菩萨也得让它闪开,更别说什么煞气,这船上的风水都要因为我而改变,我们这等气魄,岂是你们这些算命的可以比得了的?!”

梁爽眼见他们这牛都快吹上天了,正想接着他们的话继续吹,却听那少年冷冷地说道:“再过三刻钟,若是再不离开那儿,你们比定会有灾祸,莫说我没有提醒!”

他说得极其自信,四人也是半信半疑,却就是硬着头皮不肯走,总不能因为这么几句话就吓得挪窝吧!那样太没面子了!

于是梁爽嘴硬道:“你个跑江湖,算命的,糊弄谁呢!我们挨得这么近,等会儿要是有事我们就拉上你!有种你就坐那儿别动。”

那黑袍少年一阵沉默,不再搭理他们。

三刻钟后……

“哎哎哎!你们看,那是什么?好大的漩涡!”黎洛尘指着下面的怪异景象说道。

“哇!卧槽,咋会有这么大一个漩涡!”

“我们还是坐过去一点儿,别真让那小子给说中了!这要是掉下去可不得了!”

黎洛尘看了黎洛风一眼不屑道:“怕啥?哥会游泳!”

黎洛风嘲讽道:“你牛逼!你会游泳?别忘了咱现在手都动不了,你会游泳,就你本事!”

再看那一片汪洋之中竟有一个巨大漩涡,如同一张巨口,疯狂地吞噬着周围的海水。像是通往地下的一个天坑,如今遭了大水才有这漩涡出现,其规模大如山谷,叫人望而生畏。

船上其他人也注意到了下面那个可怕的漩涡,有人朝着那个方向大喊,随即又是一阵喧闹与惊呼,都庆幸自己身在这仙船之上,若是置身洪流之中,必然流向那个可怕的地方!

一时间许多人朝着这边靠过来,虽然害怕,却都想看看这等壮阔的奇景,于是此处复又变得拥堵。

梁爽还没反应过来就给围在了人堆之中,一时大惊,急道:“不是这么邪门儿吧!有没有搞错?难道还真让那臭小子给说中了不成?”

钟离轩抬眼朝那黑袍少年方向望去,却不见了踪影,心下也是不安,说道:“此处甚是危险,我们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说着他们就扶起了黎洛风和黎洛尘,又想挤出人群,然而此处拥堵,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挤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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