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轩整个身体陷入了极度的疲累,被挤压在黑暗的蛇腹里,本来就有些脆弱的心,更是从无力的反抗转变为无声的战栗。
就连意识也有些模糊了,眼前是完全没有空间感的一片苍白,他似乎忘记了思考——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而且,似乎已经忘记了某个重要的信念。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有一柄入鞘的长剑,这剑极其的长,竟有七尺之余。意识模糊的他却忘记了去思考这剑的来历,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在这个不知道是谁人编制的梦里,意识渐渐消失的少年,只是持剑缓步而行,不曾去思考自己从何而来,又将去往何处?
穿透过往的凝视,触及到的是无数纷杂错乱的画面,那个男子温柔的笑容,如同黑夜里唯一的灯火……
“爹——”
这个不够坚强的少年,不止一次地放弃了挣扎,只剩下一个强烈的渴求,渴求着一个父亲的笑脸,渴求一个温暖的依靠。
在那记忆的尽头,恍惚之间,钟离轩看见一个高大的背影,他猛地冲上前去,一把牵住那只手的同时,身边景色飞快的变换,那男子缓缓转过头来,眼中是从未见过的冷淡!
“你知道吗?弱小的人如果遇到可怕的事,就总会期待着某个所谓的英雄来拯救他们!”
“轩儿不会期待谁,因为爹爹会一直在我身边的!”
“谁说的?
我不会一直在你身边!你长大了,要自己去面对了!”
“……”
“你是不能被人救赎的,你也不能……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想起我,或是想起其他的什么人!”
“呃!——”
“你所能指望的——只有你自己!”
少年楞在了原地,那男子俊美而冷漠的面孔,淡化在一片苍白里,最后——连手上的温度也渐渐冷去……
钟离轩只感觉胸口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异常的难受,仿佛连呼吸都要停止了,直到手上的触感消失不见,才猛地喊了一声:“爹!——”
他整个人向前扑去,像个十分委屈的孩子一般,眼泪早已汹涌。
周遭景物无数次变换,无数的画面一闪而过,湮灭在未知的黑暗里,最后他什么也没记住,胸口还带着上一刻的伤,却忘了是为何而伤。
什么都想不起来了!钟离轩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他觉得他应该记住某样重要的东西,可是却什么也没有了,双手空空如也,
可是,
之前手上似乎握着什么东西才对啊!怎么回事儿?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去哪里?
丧失了记忆的少年抱着头蹲在地上,细绒一般的雪落了下来,脚下是积压了几百年的雪层。
这是哪里?
当他忘记了自己的名字时,终于开始思考眼前的一切。
少年站了起来,环视着周围的一切,白茫茫的雪地与白茫茫的天空融为一体,前方是更加广阔的冰冻区,连接着浩瀚无边的海洋。
孤单的身影立在阴暗低沉的世界里,空旷的天地间回荡着若有若无的歌声,似是一个女子的轻唱,满是哀婉的低吟,萦绕在吹不散的寒风中,带着触目惊心的忧伤。
“触碰着没有旋律的歌声……”
“是黑夜里划过的涟漪……”
少年追寻着那诡异的旋律,缓缓朝着冰面走去,孤独的身影,如同傀儡一般踱步向前,面对着无穷无尽的大海。
“一点一点消失的背影……”
“陪伴了谁的孤寂……”
“陪伴了——谁的孤寂……”他梦呓一般重复着歌词,走到了冰面的尽头,海水平静的就像是熟睡的神明,连一点浪花都没有,只剩下让人窒息的死寂。
死寂的海面上,终于荡开了一丝丝涟漪,竟是一只轻舟在上面漂浮。
“呃!”
少年险些惊叫出声,却见轻舟之上无人划桨,竟是端坐着两个少年,仿佛是在游玩一般,显现出难以言说的闲情逸致。
哀婉的歌声依然充斥在天地间,他却无法找出源头,只是茫然地伫立在原地,那歌声仍然在轻轻唱着,
“用欺骗搭建的安宁……”
“度不过任何一场风雨!……”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
“就像是眼泪汇聚的风景……”
“到头来都是一句梦呓!……”
……
茫然的身影屏息凝神,呆呆注视着眼前的场景,那轻舟就从自己身前漂过,上面的两个少年依然谈笑风声,全当没看见他一般。
他觉得此时所见所闻,皆如幻境一般,极其不真实,最奇怪处,莫过于那两个少年,一人身穿华服,贵族装扮,俊郎的脸上始终挂着自信的微笑,显现出一种不容抗拒的魅力。不管轻舟向何处漂移,他都以正脸面向这边。
另一人一身黑色衣甲,满头银发披在身后,始终以背部朝着这边,散发出一股强烈的神秘气息。
“你听到有人唱歌了么?”却是那银发少年在说话。
华服少年答道:“听到了!”
“会是谁唱的呢?这样的凄冷!”
“是寂寞!”
银发少年:“那歌声就好像是在哭泣!”
“不,那不是哭泣!”
“那是什么呢?!”
那华服少年眼中满含一种哀婉,嘴角却止不住的上翘,淡淡地回答道:“是心碎的旋律!”
说完便朝这边的注视者望来,嘴角扯着一抹戏弄的微笑,那样子就好像是在说:
你以为我没有看见你么?
少年大惊,被那笑容吓了一跳,猛地颤抖了一下,仿佛被一支利箭戳中一般。
与此同时,那银发少年也缓缓转过头来,这一轻描淡写的动作,竟有无比诡异的压力,仿如戾气一般,差点儿叫他动弹不得。
慢慢的,银发少年露出一张稚嫩而妖绕的侧脸,手中竟多出一样东西——一柄剑。
那是一柄七尺长的剑,剑柄长二尺,剑刃长五尺,闪烁着玛瑙一样的光泽,只有手指粗细的宽度,通体血红,甚是诡异。
“好长的剑!”少年禁不住赞叹道,却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只觉得此剑似是在哪里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不想这一愣神的功夫,眼前红光一闪,那银发少年已是冲到近前,一头银白色的发丝柔顺地飘舞,双眼充斥着血一般的红,右手持着同样通红的长剑,做出一个劈砍的起始动作,正是要朝他砍来。
少年大惊,本能地抬手格挡,却发现不知何时,手上已经多了一根五尺长的剑鞘,上面篆刻着“戒戮”二字。
忽然之间,一些杂乱的画面一齐涌入脑海,少年来不及整理,以手中剑鞘挡在身前,只听“噹!”的一声脆响,他整个人立即倒飞出去。
身旁景物再次如同流水一般划过,身躯定住的同时,钟离轩恢复了刚才短暂失去的记忆。
刚才——
不对,那是谁的记忆?
仿佛在吞噬着我的记忆!
我究竟是在谁的意识里?
还是说,
谁在我的梦里?!
钟离轩拼命回忆着过去,却只能保住关于钟离硕的一切,其他人和其他事居然一片模糊,这究竟是在梦里还是现实?
与过去连接的某一段记忆似乎消失了,所以他不能找到这一切诡异现象的起因。
忽然之间,周围景物飞快流转,最后定格在一片蒿草丛生的沼泽地。钟离轩下意识的看了一下双手,
“又不见了!”
什么东西不见了?
我为什么要说“又”?
他彻底懵了,不知道自己再一次丧失记忆,像是忘记了什么一般,只记得刚才死寂的海边,冰天雪地里哀婉的歌,还有那两个奇怪的少年……
再看眼前的情景,苍茫大地上,两个年轻男子对视而立,都各自穿着不一样的铠甲。
其中一个银发及腰,手中握有一柄七尺长剑,通体血红,说不出的妖异,始终看不见他的正面。
另一人黑色短发,手中只有五尺长的剑鞘,俊郎的面容,始终挂着似乎掌控一切的自信的笑。
那少年猛地认出这二人就是方才的两个少年,虽然年龄比之刚才显然大了许多,可是那种气质绝对不会错。
只听那银发男子道:“听说你用昆吾玉炼出了三柄奇剑,怎不见你带来?”
“三件凡品而已,怎及你的阿鼻可怕,我怕你削断它们,所以没敢带来!”
银发男子声音低沉:“你拿这剑鞘是何意思,就不怕我也削断了它么?”
对面那个男子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其实这剑鞘,是我亲自为你而炼制!”
“哼!阿鼻从不需要剑鞘!”
银发男子说完,右臂猛地一挥,那剑身立时腾起一股滔天红芒,已是向对面发出一斩。
仿佛燎原的天火,那红芒所过之处,焦土绵延,水泽枯竭,蒿草尽化为灰烬,大地被划出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他高高扬起的剑似乎还想发出第二斩,
噹!——
一声金石交击之音响彻天宇,对面那个男子毫发无伤,已经闪至其身前,手中的剑鞘抵在蓄势的剑上,
“哈哈哈哈!看你这脾气,好像对我说的话很是怀疑呢!”
“面目可憎!”银发男子冷冷说道,手上一发力,那剑刃上立时赤焰缭绕,一束红芒顷刻便将他们二人吞没,直指天穹。
红芒散去后,方圆数十里内,土地尽数龟裂。
那短发男子却立于先前的位置,手中剑鞘轻扬,带着有些嘲弄的笑容,依然毫发无伤,仿佛从未离开那里,“我该送你什么见面礼呢?干脆——送你一场长眠如何!?”
话毕,他整个人化作一道乌光,瞬间冲撞过来,银发男子急忙横剑格挡,只听“咣!”的一声,如同大钟碰撞之音,二人所在之处立时土崩瓦解,
“啊——”
天地间陡然爆发出一声嘶吼,大地剧烈地震动着,仿佛天崩地裂一般,一股疯狂的能量无限扩散开来,广阔的沼泽地瞬间化为绵延千里的焦土。
两团耀眼的光芒猛烈地碰撞着,激斗着,乍分乍合,给这片土地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天灾……
————
少年眼前景物又是一阵晃动,此时却悬身在一处空旷的洞窟里,四面八方延伸出来的粗大铁链,闪烁着森冷的光芒。
那铁链交接处,赫然绑缚着一个满头银发的男子,黑色的铠甲与黑色的铁链融为一色。
地面上站着一个身穿华服的英俊男子,负手而立,仰视着被吊起来的囚徒,嘴角始终挂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这次却是这华服男子首先开口:“想不到你已堪破长生不死的秘密,我还当真拿你没办法了!”
“这都是……拜你从北海带回来的那块石碑所赐!”银发男子声音冰冷,那少年却是只能看到他的背面,无法得知他的表情。
那华服男子像是想起了一些过往,淡然道:“你对我本有恩情,我夺你领地实属出于无奈……”
“你说这些毫无意义,我身边的人——全被你杀了!”
华服男子难得的收了笑容,整个人严肃了起来,“所以……”
“所以,你千万别让我有脱困而出的机会,不过……
你似乎无法做到,因为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困住我,我始终都会出去的,你加多少重封印都没有用!”
“……”
那华服男子微微蹙眉,直视着那个被无数铁链捆绑的囚徒,良久的沉默过后,缓缓开口道:“也倒是,你拥有无穷无尽的岁月,始终会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只是不知你能否活到那一天!?”银发男子的声音依旧冰冷。
华服男子露出一丝苦笑,“我不似你这般拥有不死之身,那子母纯阳鼎又着实厉害,毁了我的道元,本就时日无多,恐怕无法等到你冲出封印的那一天!”
“可惜了你的子孙后代,要替你偿还那些罪孽,不,应该是你所有的族人……”
此话一出,石窟里顿时多了几分肃杀,那华服男子面无表情,瞪着这个杀不死的怪物。
……
二人相对无言,又是一阵沉默过后,华服男子脸上复又挂起了那份狡黠的微笑。
忽然问道:“你去过南疆么?听说那是一个没有凋零,没有飘雪的地方,不似燕地这般冰天雪地!”
“既有如此好去处,你为何还要来侵占我的地方?”
华服男子没有回答他,自顾说道:“你可知西海的尽头是什么?
我听说那里有一个叫‘天之涯’的地方,是世界的尽头,无尽之水流往那里,然后从没有彼端的虞渊倾泄而下,形成一条谁也不知道有多长的瀑布……
还有瀛洲的旸谷,据说那里生长着大片大片的扶桑木!
还有,
还有北海鲛人与南海的牧野之渚……”
银发男子,“……”
华服男子有些尴尬,摇了摇头,苦笑道:“枉你活了两百多年,居然一直守在这个鬼地方?!看来你本来就是个自我禁锢的人,就算不被封印也如囚徒一般,要那自由何用?”
“我有用不完的生命,随时可以去你口中所说的地方,只有生命短暂的蝼蚁,才会迫不及待的想要拥有这世间的每一寸土地!”
“你果然有说这话的资格,不过——我想你永远也无法去实践了!”
那华服男子笑得有些得意,“因为从你失败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要永远待在我为你而准备的囚牢里,
待在那无穷无尽的孤寂里,享受着不死不灭所带给你的疯狂!”
银发男子冷冷吐出两个字:“狂妄!”
仿佛是质疑他的话一般,此时,一群士兵抬着一口青铜棺椁,从黑暗的角落里走了出来,银发男子见了,身体猛地抖动了一下,仿佛受到了惊吓。
那华服男子见他如此,脸上笑意又灿烂了几分,的语气却十分随意。
他继续说道:“你知道么,我从来不会试图去化解一份仇恨,因为我觉得——改变一个人要远比杀了他还要麻烦!”
银发男子的身体轻微地颤抖了起来……
“但是你是一个例外,你是无法被杀死的,所以我选择——永远囚禁你!”
说到这儿,银发男子发出了像野兽一样的低吟,无数根铁链都剧烈地抖动着,有一股难以克制的杀气席卷了整个石窟。
“我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你对我的恨意,然而,我绝不会给你任何一个报复的机会!”
“为什么?——”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吼。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一切都不关她的事!……”银发男子的声音不再是冰冷,竟是透着一股强烈的愤怒。
“我只能说对不起!这一切——都非我所愿!”那华服男子手一挥,棺椁的铜盖立刻被掀开,里面躺着一个昏睡的女子……
“这是我为你准备的最后一道封印,当然,你仍然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不过,
那个时候……
她会死!
而你,将会进入我为你准备的另一个囚牢!
永生永世……不得解脱……”
嘭!
四周石壁顷刻坍塌,发出猛烈的爆破声,这个地方,似乎已经无法承受某个人的愤怒。
“黎——桀!”那男子满头银发肆意飞舞,这一声怒吼,直震得铁链哐当作响,整个石窟都剧烈地震动了起来。
而那个一身华服的男子,却平静地立在原地,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丝毫没有罪恶感。
无法化解的仇恨,不可压制的怒吼,这所有的孽,统统都在以爱编制的牢笼里化作一声声低吟……
少年看得呆时,忽然被一只手搭上肩膀,眨眼之间,四周景象瞬间消失,重新变回了最开始的苍白。
钟离轩理了理思绪,确信自己的记忆恢复之后,猛地转过身去,发现面前站着一个身披黑色铠甲的男子,拥有一头及腰的白色长发,手中的剑有七尺之长,闪烁着妖异的红光。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只见此时右手握着一根五尺长的剑鞘。
这正是刚才被铁链锁住的银发男子,此时面对着钟离轩,瞪着一双红色的血一般的眼眸,妖娆而美丽的面庞,冰冷得看不出喜怒哀乐。
这银发男子忽地伸出左手,速度快得叫人无法做出任何反应,一把便掐住了钟离轩的脖子,将他整个人都高高举起。
“请你……
不要在我的梦里探寻我的过去!”
钟离轩完全不知道这到底是谁的世界,似乎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他忽然感觉一股寒意袭遍全身,整个人顿时迷迷糊糊,仿佛刚睡醒一般,连思想都变得迟钝了,大概是因为灵魂正在开始湮灭。
更可怕的是,他的整个身躯,正在蒸发,像一块升华的冰一样,分解成无数细小的白光,融入在无力的苍白里。
不!——
他想要呐喊,
想要挣扎,
然而,却如同陷身在恶梦之中,战栗在无边的恐惧里,却无法苏醒过来。
渐渐的,他的眼睛也开始闪烁着类似红玛瑙一样的光泽。
那银发男子血红的双眼眯成了缝,嘴角扬起一丝得意之色。
“我并不想……
在我的世界里伤害你!”
————
于此同时,在密闭的蛇腹里,黑暗之中,忽地亮起了两点红光,却是某个少年空洞的双眼,七尺阿鼻,带着千世万世的怨念,离开了剑鞘……
黑暗里,他的声音像是恶魔的低语,“桀——该是偿还一切的时候了!”
那少年握紧手中的长剑,奋力一挥,剑刃之上,立时传来万千恶鬼的哭嚎。
妖异的剑影,纷杂得就像是无数纵横交错的细线,透着触目惊心的红,鲜艳得如同正在流淌的血液。
“吽!——”
“吽——吽——”
……
穿透黑暗的痛苦嘶吼,震耳欲聋,打破了凝滞的空气,无数逃亡的修士,全部捂住了耳朵。
地下湖面之上,九颗奇异的头颅猛地冲出水面,原本苍白的面孔全部扭曲得难以直视,粗大的蛇尾卷起滔天巨浪,不停摆动之间,使得整个地下湖像是沸腾的开水一般,翻滚不停。
轰——
一道炽烈的红光,猛地淹没了一切,肆意激射的剑气,霸烈无比,从蛇尾斩出,弯曲的蛇躯瞬间断作数截。
那一僧一道,吸附在巨大的铜镜上,本来还置身于蛇腹之中,不想转眼便被灌入的湖水淹没,连同他们藏身的一截蛇腹,一同往水底下沉而去。
那道士大喜,知道可以脱身了,也算反应迅速,马上催动手中铜镜,那铜镜立即缩小到桌子那么大,泛起一层白光便带着二人冲了出去。
没想到刚一冲出水面,迎面就撞上一道红芒,只听“咚!”的一声,整个铜镜就如同被一个巨人踢了一脚,剧烈地震动着,带着不明所以的两个人极速横飞出去。
“怎么回事儿?”大和尚立时松手,整个人止住冲势,悬停在水面上。
那断袖道士要收住铜镜,自然慢了一拍,随后也飞了回来。二人极目望去,立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那一团红芒之中,正是先前那怪异的少年,****的下身被浓烈的黑雾笼罩着,手中握着的长剑早已出鞘,通红的剑刃透着嗜血的本性,正是那妖剑无疑。
大和尚拍了拍后脑,看着断袖道人说道:“难不成你的镜子刚才被那妖剑劈了一下?”
断袖道士也是一脸茫然,看了看手中缩小的铜镜,从未想过这镜子竟如此坚固。
那怪物想必就是让眼前这少年以手中妖剑分尸了,可见其可怕至极。他这镜子若是真能挡其一击,也是世间少有的至宝了。
大和尚从他狐疑的脸上看出这铜镜绝不是他家传的,更不是什么门派法宝之类的,也不知道是从何处捡来,想必他自己都不甚了解。
“哼!”
那红芒之中传来一声恶魔般的冷哼,紧接着,又是一道毁天灭地的剑光冲撞过来,所过之处,无数石柱倾塌,湖水顺着剑芒,腾起一道高大的水墙,其声势摧枯拉朽,不可一世。
大和尚吓得腿肚子转筋,立即跳到断袖道士身后,大喊:“镜子!镜子!臭道士还要不要命了?镜子呢?!”
断袖道人一阵慌张,像只炸毛的猫似的,差点儿连口诀都给忘了,还好及时将手中铜镜催动,刚好在剑光冲过来的一瞬间挡在身前。
“嘭!”
一番天旋地转,铜镜挡住了剑芒的锐气,却转化成猛烈的撞击力反震给受其庇护的两个人。
这一僧一道立时头昏眼花,全身骨头都散架了,仿佛从天上坠到地上一般,苦不堪言。
两个人,一面铜镜,瞬间给吞没在耀眼的红光里,如同落入洪水中的石子,也不知道被冲到了何处?
那红芒之中的怪异少年,嘴巴动了一下,发出恶魔般的低语,却只吐出四个模糊不清的字音,“八咫神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