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轩追出去,看见公子衡,急忙一个空间跳跃冲上前去,说道:“舅舅留步,我们两个都走了,就没人保证里面的人的安全,你还是速速带他们出去为好,我一定安全地将洛雪带回来!”
公子衡迟疑片刻,忽而觉得他说得有理,
自己还奈何不了那妖女,而钟离轩如今非同一般,一人就可压制她,倒不如让他一个人去,
而这边应当快些带那群孩子离开此处为好,遂同意道:“也好,你小心一点,洛雪就拜托你了!”
钟离轩正要疾步追去,却忽然又给他叫住。
他问:“舅舅还有何事?”
公子衡看了看他手中两把神兵利器,似有话说,犹豫了一下又说:“没事,你且去吧!”
钟离轩面无表情,没有再多说什么,一个空间跳跃消失在了原地,其实他心里清楚,公子衡是不放心帝桀留下的这两把剑留在他这个“外甥”手里。
只不过这半大小子最后选择了信任他,他便也不去点破。
公子衡回到洞窟里,与众人查看一番,地上躺着七十多个人,都是刚才丧命于那妖剑之下,
有六十四个是他带进来的修士,皆在通虛境界,每个人都接不了那妖剑一下,他仅仅被一缕剑气斩中就差点站不起来,而钟离轩却多次被那剑气刺伤还活到现在……
还有十几个少年不幸丧命,活下来的也相继有伤在身,都是被刚才的剑气余波所伤。
此地不宜久留,公子衡提议先回到地面再说,众人惊魂未定,也深知此地凶险,只是黎洛清姐弟三人还是非常担心黎洛雪,却也无其他办法。
众人出了洞窟,朝着原路返回,一路上都没人说话,显得十分沉闷,毕竟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大家心情都比较低落,而且刚才钟离轩的样子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个人决定要打破这种气氛,这个人就是梁爽,只听他干笑两声道:“你们说,这世上怎会有六只手的人呢?哈哈,我刚才好像看到钟离轩了,他居然断了条手臂,接着又变成了六只手,现在想起来还很不真实呢!哈哈哈……”
说完就感觉旁边有杀气,遂扭头一看,旁边的黎洛尘正瞪着他呢,一副要打死他的样子,
他脸上笑容一僵,立即回避那凌厉的眼神,又来一句:“我想我一定是看错了,人怎么会有六条手臂呢!……怎么会呢……怎么会有六只手的人呢?”说着已经快步朝前面跑去,怕黎洛尘真忍不住打他。
“我去你的,哪壶不开提哪壶?”黎洛风忍不住冲他踢了一脚,不想他跑得极快,这一脚给踢空了。
黎洛尘站在原地,眼神极其挣扎,过了一会儿,仿佛爆发了一般,冲着走在前面的人大吼道:“六只手怎么了?六只手就不是人了?就算不是人又怎么了……喂!你们刚才都怎么回事儿?表哥他救了我们啊!他命都不要的救我们啊!你们一句谢谢都没有,还那样看他,那什么眼神,看怪物的眼神吗?”
众人听他这么喊,又都停下来,看了看他,沉默了一会儿,不再理会,转头继续走着。
梁爽却又跑回来,面对自己“小弟”的怒视,不由得摸着脑袋,有些不好意思道:“你看我就这么一说……你看你……”
“好了,你刚才不也一个样嘛?”黎洛风瞅了黎洛尘一眼,继续说道:“当时大家都被吓到了嘛,没缓过来,你那么激动干嘛?”
“我——”黎洛尘语塞,其实他这么喊出来,也包括了对自己的控诉,接着又说道:“那,姐姐那是干什么?洛雪要跑过去,被她给拉住了,这太明显了,太过分了吧!你有没有注意到表哥当时的表情……”
那句“太明显,太过分”声音提得异常的高,
“哎呀你小声点儿!”黎洛风埋怨道。
……
三人继续在人群后争论着,黎洛清听在耳内,也没搭理他们,倒是琴玥妍轻轻碰了她一下,她向她看去,那白衣少女勉强笑了笑,有些尴尬地说了句:“刚刚……真是好险啊!你没被吓到吧!”
“你……是不是想说那三个臭小子正在说的事!”黎洛清眼里闪烁着睿智。
琴玥妍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其实我也很好奇他为什么会是……那个模样,但是……你看他的眼神看不出来么,他不管是什么样子,绝对不会伤害我们的!”
黎洛清目光虚视前方,一脸忧色,“最开始他还想攻击我们呢!”
“可那不是因为妖剑的原因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她顿了顿,“总觉得钟离表弟……很不简单,不只是他,他们父子俩我都知之甚少!”
琴玥妍不解,“那又怎么了?”
“我对我那小姨有印象,但记忆十分有限,我记得她一直没有出嫁,后来失踪了一年,忽然有一天,爷爷和父亲带回了她的遗体,还有一个男子,和一个襁褓中的婴儿……”黎洛清回忆着当时的记忆,她当时四岁,却对这件事的印象特别深刻。
“你说过他娘是你的小姨,那个婴儿……便是钟离轩?”琴玥妍接话道。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没错,他在悬空城内一直长到两岁,后来才被我姨夫带走,说是去找寻救治他的灵药!”
琴玥妍惊道:“救治?”
黎洛清没回答她的疑问,继续说道:“那段时间我就觉得他跟其他孩子不一样,好像少了什么东西似的,他的父亲也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总之,不管钟离表弟心地如何,他总给我一种随时会失控的感觉!”
琴玥妍微笑道:“想不到你还看着他长到两岁,怪不得对他如同亲弟一般,可是照这么说,也不该有此芥蒂啊!”
“可他身上的确有许多奇怪的地方,让我很不安,上次他硬闯出城,身上释放的奇怪气息就压迫得所有人动弹不得……还有除夕那天晚上……”她后来仔细想了很多,为什么九位老祖替他疗完伤就全都开始闭关?她觉得那天晚上他们九个都受了很重的伤!
“除夕!?”琴玥妍惊讶道:“他除夕那晚怎么了?”
除夕之后,她们两个好几天都没见面,直到后来黎洛清要去车旭国才突然叫上她,她也没问钟离轩的事,黎洛清也没有多说。
不知道她为什么对除夕那天反应这么大,黎洛清对她的反应很疑惑,依然随口答道:“你好像不知道,他身体很奇怪,这也是我百思不解的地方,从刚才来看,他的体质应该是非常的强,但是他经常会莫名的胸口绞痛,听我爷爷说,似乎是当年那次大难,小姨腹部承受了大部分的伤害,结果小姨没能挺过来,婴儿却成功活了下来!”
“什么大难?”
“我也不清楚,后来钟离表弟也落下了奇症,他们都说每次发作若不及时救治会有性命之忧!也就是除夕那晚,我们都去参加家宴,他一个人下去玩,回来的时候暗疾发作了,一个人晕在船上,当时呼吸和心跳都停了,可把我吓坏了,我们去车旭国那天他都还没醒呢!”
“哦!原来如此!”琴玥妍叹道,脸上隐隐有笑意……
二人不再说话,他们又走了好一会儿,迎面竟遇上几个修士,皆身着盔甲,上有鸣都城标志,见了他们,一个个喜出望外。
那为首之人却是之前在鸣都城外向他们说明情况的千夫长,立刻朝公子衡行了一礼,见他们这般狼狈模样,知道定是遇上了凶险,恭敬地说道:“公子受惊了,那巨阀早已被封住,便是侯爷也打不开的,他特命我等另开一条通道下来相救!”
原来他们一早就下来了,只是没能寻到他们,后来得知,这大地之下之前竟有过一场妖气爆发,他们一行人有好几个都被妖气侵蚀而妖化,他们躲入一座刻满符文的楼阁才幸免于难。
“你们另开通道下来,黎君彦知不知道?”黎洛清问。
“洛清小姐多虑了,这件事是侯爷吩咐,特别交代不让君彦公子知道!”
公子衡顿了顿,问道:“这下面四通八达的,你们还找得到回去的路么?”
那千夫长微微一笑,“公子莫忧,侯爷给了我们一张地图。”
“这下面还有地图!?”
“这地宫建成后先祖便将下面的地形图留在鸣都,让后辈保管!”说着便掏了出来呈上,“公子请看,我等便是得此才免于迷路。”
公子衡随手接过,展开一看,见着上面多处标识皆是之前到过的地方,然而整张图竟有一处极其明显的缺失,于图中右上角一片区域竟然大面积空白,显然是作图之人画到那里忽然不画了。
“这是何故?”公子衡指着上面的空白问。
那千夫长看了,答道:“小的也不知道,侯爷特别叮嘱我,就算找不到公子,也不可往那个方向去,说是一片极其可怕之处。早在先祖发掘这里的时候,那里就已经存在了!”
“原来这地下并非是先祖开掘的么?”公子衡随口问道。
“自然不是,这鸣都城下似乎埋了大秘密,先祖是发现这个地方之后才修建地宫的!这些都是鸣都的辛秘,侯爷说了,公子不是外人,知道也无妨!”
公子衡拿了这地图,瞬间冒出个念头,就是由这千夫长送这群少年出去,他自己再去找钟离轩,
可是一想那妖女也不知逃向何处,自己也不知往何处追,遂而作罢,便与他们一同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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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原宿海,
漫天星辰极速坠落着,化作极美的流星雨,天地间一片绚烂夺目,高青云仰首看天,一道红芒忽然飞至,滔天血光翻腾,将万千星宿都比得暗淡无光。
如同一颗赤红的流星,那红芒猛然撞上通天巨塔,撞上那白发及腰的身躯,撞上那不可一世的容颜。
“轰”
一阵气浪荡开,白发飞扬,红芒收敛,由炽烈转为暗淡,化作那人手中的长剑,
长剑通红,剧烈颤抖着,发出阵阵清鸣,一千年了,终于回到了他主人的手里。
高青云轻抚着剑身,并将剑柄上的断臂小心地取了下来,动作温柔而细致,长剑立即安定,停止了颤抖,唯剩淡淡红光,忽明忽暗,像极了一只乖巧的宠物。
“芮姬!!”
他低低呢喃着,慢慢闭上了双眼,似乎陷入了悲痛的记忆里,一滴泪自眼中缓缓滑落,凝聚着无尽的遗憾,怨气,仇恨与心碎,就此落入海水之中。
一时之间,寂静无声,就像一滴普通的水滴落一般,无波无澜,天上坠落的星辰都静止了,连这片小天地的时间都停下。
毁灭,
从他睁开双眼的瞬间,
开始了!
时间由此开始流动,天地由此开始重生。
一片苍白开始在泪水滴落的位置上蔓延,不停吞噬,不停洗净,所过之处所有事物尽数消散,化作一片苍白,一片虚无。
唯剩那贯穿天地的通天巨塔,始终不变。
“唉——”
高青云忽然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整个白色空间瞬间破碎,无数杂乱的色彩涌入,空间扭曲撕扯着,黑暗中仿佛有神袛颂唱,哀悼着一个世界的毁灭,
一阵轰隆隆巨响,如同地动山摇,似有无数个惊雷一同炸响。
最后静止在一片黑暗里,一片碑林中,
无数碎石成堆,高青云长身而立,身后是一崩塌的黝黑石门,早已失去了光泽,再往后竟是星原宿海里的巨塔,赫然坐落于此。
往上看去,没有尽头,居然可以看到破碎的岩石层,还有那无尽高处投下来的光辉。
星原宿海破碎了,这巨塔竟然被他从里面直接带了出来,将大地冲破,直通地面,这般神威,实在可怕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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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衡一行刚冲出地面,就是一阵地动山摇,整片天地都在摇颤,
轰隆隆……
一阵阵剧烈的震动过后,于鸣都城外,神像不远处,赫然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似从地下钻出,贯穿天地,仿如天柱,将鸣都神像都比得十分渺小。
天空中无数密密麻麻的人影飞动着,有鸣都守军,也有各个郡守,乃至莽山调来的军队,一副全城戒备的景象。
“看来是发生大事了!”公子衡叹道,沉吟片刻,对黎洛清道:“你先差一艘船将他们送回枯雪城!”
“那钟离表弟和洛雪……他们还在下面呢!”黎洛清面带忧色。
“放心,他们会没事的,我再想办法!”
“嗯!也好,小叔你自己小心一些!”说罢,命人降下仙船,着手去办回城的事情了。
那千夫长得知还有二人在下方,而且其中一人不是别人,正是鸣都侯的小孙女,遂立刻带了公子衡去见鸣都侯。
他们穿过天空中正在布防的网络,直接飞入城内。鸣都侯正在督促凡人士兵往法阵之中增加晶石矿,以便随时可以激活帝桀道身。
见了公子衡尾随千夫长到了这里,微微皱了皱眉,了解情况之后也只是叹了口气,却并没有要准备救人的意思,只因现在大事当前,即使是他的亲孙女,也无暇顾及了。
公子衡却是不能理解,左右催促。
只听他为难道:“衡儿,事有轻重缓急,我们必须做出取舍!”
“什么?”公子衡脸色一黑,有些不能接受,“以叔父的意思,是要任他们自生自灭了么?”
鸣都侯不以为意,审视着他道:“我问你,这次坚持下去救人,死了多少,又活了多少?你到底有没有算过?!”
公子衡对他的态度非常不满,一时气氛,别过脸去,“衡儿不会算,衡儿只是不能理解,自己的孙女身陷陷阱,这个人却能无动于衷,什么也不做!”
“哼!黄口小儿,你知道什么?”对方一声暴喝,吓得他整个人一呆,毕竟是长辈,他也没少挨训斥。
“你知不知道,你们上次打开巨阀,有多少人跟着下去了,又有多少人活着出来了?
你又知不知道,现在非但鸣都,就是整个黎国都是危在旦夕,如果不能重新将那妖孽封印,举全国之力都不能敌!现在下去救出来又如何,眼下大事搞砸了,所有人都得死!”
公子衡听后整个人都楞住了,见鸣都侯如此生气,实在不能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他只知道这鸣都城下封印了一个绝世妖孽,也是听辰阳君提起过,却并不知道个中缘由。
鸣都侯使左右回避,叹了口气才继续道出这一辛秘:“你可知……这黎国现在的土地是如何得来?”
“不是荒蛮边境,先祖遭了流放,于此开荒么?”公子衡答道。
“哼!这里原本名为燕实是先祖鸠占鹊巢而来!”
公子衡大惑不解,皱着眉听着。
“索性说与你听也无妨!
在千年前,此处乃群妖乱舞之地,群妖有主而名为高青云,本为凡人成妖,因机缘巧合得以不死。
后来先祖于中州失势,遭天子流放,举国迁往此地,八大家族答应不再追究,才免于灭族之祸。”
“难道是先祖赶走了此处妖族,我们才得一席之地立国?”公子衡问道。
“不只于此,那高青云素与先祖有渊源,遂念及朋友之谊,容我全族在此安生,只是……
那人与妖住在一起又怎会和睦,时间一长,矛盾一深,我全族寄人篱下又怎有复强之日?遂发动战事,将此处妖族杀光屠尽,更以极其阴损之法将高青云封印——”
公子衡大惊,急道:“那……岂不是先祖有愧于人?这般强盗行径,受朋友收留,居然……这实在是……实在是阴损至极,为世人所不齿!”
“哼!先祖向来果决,又图谋远虑,若非他做了这强盗行径,阴损之举,可还有你我今日,否定祖先,便是否定自己!”
这黑脸少年,呆立于原地,不想竟有如此黑暗的一段往事,遂想起地底那俱化身最后说的话:“黎国东迁之前,此地有妖众五百三十四万,被他尽数斩尽……”
怪不得他借着一缕剑气化身,都要对他们大开杀戒,只是最后念及什么才放他们一条生路呢?
是钟离轩长出六条手臂之后,难不成……那妖孽居然是怕他?想及此处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鸣都侯继续说道:“先祖早已料定今日之事,故为其准备了另一个封印,应可再困他一千年。如今妖孽已经脱困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重新将其封印,弄不好整个家族,乃至整个国家都要覆灭。一两个子孙甚至再多的生命都来不及顾及了!”
公子衡巨震:“那么洛雪,和钟离轩……就要被这么放弃在那么危险的地方了么?!”
鸣都侯又怎会不难受,叹了口气,“现在你知道这里为什么是禁地了吧!这一千年来,每一代人都遵守祖训,严格把守此地,不让任何本族之人进入巨阀,这次也算违例接你们出来,但你们能活着实属万幸,洛雪既然没能出来,或许也是天意了!”
公子衡呆立当场,倒不是担心黎洛雪,心想辰阳君走时特意叮嘱过,钟离轩这个人不能放走,回想当时的模样和语气,却并非是要保护钟离轩之意。
那表情十分古怪,他至今不能明白他父亲的意图,因为辰阳君当时是这般说的,“你那个外甥,绝不可离开枯雪城半步,我回来之后必须看见他在这里,如果他硬要跑,你可以囚禁他!让他跑掉了,你这个公子之位,也不必坐了!”
想到钟离轩的神秘背景,似乎还有许多秘密,是他所不知道的!
他如此呆立片刻,心想自己终究是涉世未深,为什么有这么多事,他一直以为是那样,结果却又不是那样呢?
过了一会儿,他复又飞出城外,看着这苍茫大地,到底还隐藏了怎样的腐朽呢?一时间心情极其低落。
******
大地之下,
刚刚那阵剧烈的震动使得大面积的岩石塌陷,许多通道都给堵住了,长眠之地在鬼布罗境地有个入口,七夜他们一行人先前便是从那里进来的。
她刚才一直往回鬼布罗的路跑,不想被坍塌的石块将道路给堵住了,一时没了去路。
此时黎洛雪怯怯地冲她喊了一声姐姐,
七夜斜睨了她一眼,她抿了抿嘴,继续说道:“姐姐,你,你是不是迷……迷路了?”
七夜没有说话,继续抱着她往回走,只是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姐姐你……你,你累不累啊!”
“……”
“其……其实,我……我可以自己走的!”
“……”
“你……你你放我下来吧!”
七夜又朝她看了一眼,吓得她整个人一哆嗦,不敢说话。
又走了一会儿,七夜这才将她放了下来,却是不管不问,自己转朝旁边的岔道而去。
黎洛雪有些懵了,不知道她为何忽然放下自己,想是没有见到钟离轩他们追来,抓着自己也没用,难道就这么遗弃了!
想了一下,见她已走远,黎洛雪自己一个人呆在这儿,顿时一阵后怕,便又朝她快步跑去。
七夜听到后面细碎的脚步声,眼睛向左右转动了一下,没有回头,
黎洛雪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跟着她,这个姐姐虽然不像好人,但是这个地方阴森恐怖的,跟着她总也好过一个人呆着。
又过了一会儿,气氛实在沉闷,
沉闷的气氛就需要有人打破,
她冷不丁开口道:“姐姐……”
七夜忽然停住脚步,冷冷注视着她,看得她有些害怕,却还是继续说道:“姐姐,你……你叫什么名字?”
她不回答,
见自己好不容易表达的热情遭到冷漠,她那小脸有些委屈之色,又继续说道:“我,我……我叫黎洛雪,呃……那个……”
“你这么紧张么?话都说不顺,为什么还要跟我说话?”七夜忽然开口问道。
“啊?”黎洛雪见她终于肯说话了,顿时大胆起来,大声说:“我,我……这是天生的!”
“口吃?”
“嗯!”她快速点着头,完了还来一句,“他……他们都叫我小小……结巴!”
七夜没有说话,继续朝前面走去,黎洛雪继续跟着。
过了许久,整个地底再一次剧烈震动着,她看了看四周,感觉随时会塌下块石头砸到她,于是快步跑到七夜身旁,吓得小脸一阵发白,
四通八达的洞窟里,各个方向都传来了奇怪的吼声,声音凄厉而悲怆,
七夜微微蹙眉,倒不是因为这小姑娘的反应而不悦,只是在努力听声辨位,这声音来自四面八方,却同出一源,根据各个方向的声波强弱,她很快理清了从各个方向到达的声音源头和路线。
竟是来自一片碑林密布的浩大洞窟内,
此时吼声忽止,巨塔之旁,白发微微飘动,那个男子,微一曲身,忽然拔地而起,提着通红血刃,贴着通天巨塔便直直朝上飞去。
一时间,无数光芒自上方劈头盖脸地打来,上面的修士早已做出准备,数万人集中火力朝着他攻击。
大地上无数修士奔走,以通天巨塔为中心,早已布设无数纹络,摆下阵式,往外数百里远处,有六处山峰,将鸣都围成了圈,上面各设有祭坛,皆是帝桀于千年前便留下来的,此时也被人发动,直射六道白光,贯穿霄汉。
“轰隆隆隆!”
数声惊雷炸响,天色暗淡,空中的乌云缓缓转动,化作一个漩涡,隐隐有电光闪动。
黎君策立于鸣都神像之上,身后随有数人,有枯雪城一众元老,还有公子衡,以及北方四镇郡守,分别是定武侯、逐野君、封平君,鸣都侯。
四镇郡守平日皆主管戍边之事,若非要紧绝不轻易调动,也是这次诸君东征瀛洲,仅留的四位猛将。
此时从下方飞来一人,还携了一人,正是黎君彦,那所携之人却是一个老头,一脸惶恐不安,上来便拜,“世子饶命,小人绝非有心坏事,只是不知事态严重,又闻犬子遭奸人所害,这才冒然离开,求世子恕罪啊……世子恕罪……”正是那左大夫仇崇岳。
黎君策背对着他,只冷冷说道:“起来吧!”
“谢谢世子!”仇崇岳如蒙大赦。
“情况你想必已经了解了,现在便是你戴罪立功之时,那下方妖物随时都可能杀上来,各方面都准备妥当,只是不知那祭文最后一句是何意,你速速参详,务必解除其中妙理!”黎君策命令道,说着将一卷帛书递给他。
“是!”仇崇岳战战兢兢,恭敬领命,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高青云直冲而上,长剑挥舞间,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一阵摧枯拉朽,将一应阻碍,扫了个干干净净。
眼看便要直接冲出地面,一股无形重压已经直透而出,人未至,势头依然压倒一切。然而,就在此时却是忽然撞上一道无形壁垒,不得再上分毫。
“咚——”
一道碰撞之音,如同大钟鸣响,久久回荡,充斥于天地之间,从碰撞的点周围亮起一圈圈金色,显现出诸多符文。
“此阵集众家之所长,合方圆地势加持,任那妖孽如何逆天,也不可与整个北部地脉相抗衡!”仇崇岳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担听黎君策冷冷说道:“如此便可高枕无忧么?那我还叫你回来做甚?”
毕竟那妖孽已然攻至此处,即使被那无形壁垒所阻,众人看得还是胆战心惊,丝毫不敢“高枕无忧”。
仇崇岳被这年轻的世子出言相讽,立刻解释道:“世子放心,这妖孽苏醒不足一日,实力不及本来的一成,要收拾他不成问题,世子定可成就不世功绩,比之帝桀也不为过!”
“嗯?”黎君策侧目,身旁一亲卫当即怒喝道:“混账东西,如何说话这般不知避讳!?”
他始才想及那个君主之名一向不得提及,立时吓得面无血色,连连认错。
黎君策对他极是厌恶,冷冷问道:“帛书上所说的春秋大阵已经激活,只是最后一句'六鬼入瓮,福泽千载’,是何意义?”
仇崇岳看了看,道:“意思是说,必须在六鬼入瓮之时,发动大阵,才可保千载安宁!”
“六鬼何指,瓮又何指?”黎君彦道。
仇崇岳答道:“妖孽于此处出世,天柱忽出,而地洞开,又有我等布防设阵,不是那翁又是何物?至于六鬼,老臣尚未参透其意!”
他停顿了一下,却不给别人斥责他的机会,马上补充道:“不过……老臣以大衍之数推演,使一遁卦代指六鬼,到时万象皆全而六鬼独缺,遁卦便可算尽六鬼之气,它一入瓮,我必可察觉!”
众人不懂这些偏门术法,只是听出他有办法,黎君策便让他尽快推演。
只见他从一乾坤袋中掏出一个棋盘,于身前摆好,又自袖中抓出一把棋子,口中念念有词,凭空一撒,电光火石间结一手印,棋子落地,瞬间成局。
只见白子全数落于棋盘之上,黑子唯有两颗落于棋盘,其余竟全部落了在地上。
仇崇岳看了看棋盘,又看了看天,天空中布下的阵式,乃是以那巨塔为中心,于地面一层布下先天阵,空中分别布了中天阵与后天阵,各处人马,连六座山峰都与局中白子对应,无一例外。
只见那棋局中,中心的'天元’位置落有一颗黑子,周围遍布白子,尽断其气数,已成死棋。
这颗黑子自然是那妖孽无疑,另一颗便是象征着未知的六鬼。
仇崇岳变换了一下手印,那局中竟成活棋,除天元位置的黑棋未动,其余棋子尽数运动了起来。他大喜,向黎君策道:“世子请看,这局中天元便是'瓮’,那颗外面的黑子便是'六鬼'了,等这颗黑子闯入天元,便是所谓吉时!”
黎君策点了点头,赞许道:“你总算还有一点用处,既然如此,我们便在此坐等六鬼入瓮!”
于此同时,
钟离轩正在地下通道里朝着一个方向极速奔跑,他灵识极强,一直感应到两股生命气息在附近,但是每每靠近,那方位便又产生变化,与他背道而驰,奈何诸多石壁相隔,他只能顺着通道绕行,有经常遇到岩石坍塌,一时找不到七夜与黎洛雪的踪迹。
幸而有一个极强盛的生命体发出持续的怒吼声,他便朝那方向赶去,心想那妖女多次变换方向,说明迷路了,她必然要朝着这个方向去,到时殊途同归,就可以救下洛雪了!
果然,那两股生命气息也在朝着那个方向移动着,少年大喜,每逢岔路口便朝着她们而拐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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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都神像之上,棋局中,黑子动,那老头一阵激动道:“动了动了,黑子正朝着天元而去!”
黎君策向黎君彦吩咐道:“传令下去,准备发动春秋大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