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剑痴
迎春花自从喝了那瓶解药之后,毒性渐渐解开,只是身子虚弱,气喘吁吁的样子。郭少主见她脸容苍悴,眉目饧涩,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心中又是怜惜又是难过,轻轻地挽起迎春花的手腕。迎春花睁开眼来,正好瞧见郭少主,立时万分羞红。郭少主见她醒转,欢喜问道:“迎姑娘,你……你没事了?”迎春花自从中毒之后便铁定认为自己无生还希望,是以大胆向郭少主吐露心声表白爱意,如何想到会有救转之机?如今自己安然无恙,旁边又坐着个心仪之人,如何不羞喜万分?听郭少主如此一问,立时嗯地应了一声就难堪地别转头去。
突然砰一声巨响,马车的两个轮子被路旁贯出的竹杠子卡死住了,马车嘎哒一下停了下来。郭少主与迎春花猛地里吓了一跳,郭少主急忙仗剑跳下车去察看究竟。
道路两旁忽然冒出十来个蒙面人,个个手持利器,飞快地逼近马车来。蒙面人中突然有个转首去对旁边另一个叫道:“少帮主……”话未说全,啪的一响,旁边那个蒙面人就赏了这个蒙面人一个耳光,骂道:“没脑子的傻瓜,事先就左右叮嘱你,叫你千万别在外人的面前揭了我的底。哈,你偏不记,偏要叫我少帮……”话未讲完,蓦地顿足捶胸,仰天大怒,“操他狗娘养的,又漏嘴了。娘娘的,索性不隐瞒了。”登登登,连跨三大步到了郭少主的面前,自报家底道,“小子,我就告诉你我姓什么叫什么,是哪个帮派的吧。你记好了,我姓佟,佟小春的佟,名字就叫小春,是五华帮帮主佟安水的宝贝儿子。我现在坦率地告诉你,我要抢你背囊里的银子,你敢不给我就杀……杀了你。”
适才挨了佟小春一巴掌的那名蒙面人此时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他对旁边一个蒙面人道:“这个少帮主果然是脓包一个,蠢到家了!”旁边的蒙面人也有不少忍禁不住,附和着揶揄道:“这叫做‘敢作敢为’,银子未到手,倒把辫子交给人家了。佟安水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啊!”旁边一个稍通掌故的道:“你们有所不知,这少帮主的脑子原本是正常的,只因练什么‘颠钢蛇线’给颠坏了,话说不到三句,神智就模糊了。”
郭少主蓦地见到这帮人冒出来打劫,尚未弄明白是怎么的一回事,见这佟小春如此自报姓名,不禁愕然半响。那少帮主佟小春见郭少主不应一声,又道:“小子,快拿银两出来,不然,不然我也不知咋办是好。”郭少主笑道:“佟少帮主,你还是回五华帮去安安份份地做你的少帮主吧,外面的是非可不是你佟少帮主招惹的。”佟小春道:“外面的是非当,当然不是我佟小春招惹的。况,况且没拿到你的银两,我,我怎么回去?”郭少主正想劝弄几句,那帮蒙面人中忽然有人拍手叫道:“说得好,拿来。”佟小春一听响亮声音即刻仿应道:“说得好,拿来。”却忍不住回首去问那个声音,“拿,拿什么?”那人道:“银子。”佟小春马上醒悟过来,朝着郭少主喊道:“小子,快拿银子来。”郭少主已然明白这佟小春是怎么的一回事,存心要糊涂掉他的思想,便刁难道:“我没有银子。”佟小春果真摸摸脑门,想了想道:“这,没银子,回车去找找看,找到快拿来。”那名蒙面人急了,骂道:“你这个大傻冒,怎把人放回去了?”马上嚷道,“少罗嗦,不肯拿来就宰了你。”佟小春立即仿道:“少罗嗦,不肯拿来就宰了你。”那蒙面人又道:“上呀。”“上呀。”佟小春持剑刺向郭少主,独自杀了过来。
郭少主已看出个端倪来,这个戆头戆脑的佟小春显然是被这帮手下摆弄,而且是事先就调唆演练过。此下见佟小春持剑冲过来,郭少主当即厉声喝住:“你给我站住。”佟小春就像一头扑向人的疯狗,猛地里遭人一声厉喝即时吓住了脚步,愣愣地看着郭少主。郭少主拱手对着那帮蒙面人道:“诸位,在下简囊轻行,身上不曾留有银两,望诸位见谅。请看在佟大帮主的面上,速带佟少帮主回去吧。”那位唆摆佟小春的蒙面人瞅瞅马车上的迎春花,嘿嘿冷笑道:“没银两?不是有美人么?”旁边即时有小混混起哄道:“生大哥说得对极,不要银两要美人。哈哈。”郭少主容忍不得,喝道:“住口,你们再是纠缠可别怪在下不客气了!”那位生大哥姓叶,名生飞,当下唏嘘一声,煞有毒谋地道:“好大的口气,你可敢与我们的少帮主比试比试么?”郭少主用剑指着叶生飞,声严厉色道:“你,给我站出来!”叶生飞怔了一下,知道郭少主已发现他是唆摆佟小春的主谋,马上煸使佟小春道:“少帮主,他在你面前卖弄神威,纯是不屑你那‘佟家剑法天下第一’,快给他点厉害瞧瞧,好教他晓得佟家剑法天下第一。”佟小春即时兴奋叫道:“佟家剑法天下第一,佟家剑法天下第一。”嗤的一剑,朝郭少主的背心刺落。
郭少主一招“浪子回头”,身形不动,长剑往背后竖插下去。当,刚好格住那痴子的一剑。佟小春忽地露出沉醉的笑容,唰唰两剑,朝郭少主后背的空门要害“魂门”“魄户”分剑刺至。剑劲穴准,捷敏灵厉,人痴剑不痴,这痴子是个剑痴。郭少主右足为轴,轻轻一转,向右旋了半圈,同时右手长剑向右一拨,撩开了那两剑。佟小春步伐后跨,剑尖一挑,剑身斜斜向上正好指住了郭少主的面门。郭少主又急又火,心想我一心在帮你,你反而不识好歹,倒来难为我了?当下瞧准佟小春身上的穴位,右剑虚出,左手食中二指就笃了下去。啪啪,郭少主手未点到,胸上已中了两掌,即时热血汹涌,喉咙一甘,噗地一口鲜血喷出,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
那位贫嘴恶徒叶生飞见佟小春得占便宜,马上煸风起火:“好好好,不愧为佟家剑法天下第一。少帮主,再给他点厉害尝尝,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佟小春痴迷一笑,长剑了了地向郭少主刺去。这一剑看似暗淡无光,实则后着迅狠毒辣。郭少主虽一时大意,中了佟小春两掌,却仍不想一剑置佟小春于死地,是以又一剑平平挡去。马车上的迎春花一直注视着郭少主的一举一动,毕竟女孩家心眼细,此下见郭少主一剑平挡即时忍不住提醒道:“小心胸口!”佟小春的长剑果然陡地一转,朝郭少主胸上的“膻中”穴刺落。郭少主方看清了佟小春人智呆愚剑法却是狠毒恶辣的真实面目,即时义愤填膺,唰唰两剑,一剑化开来剑,一剑中宫直进,直刺佟小春的小腹。佟小春急忙后退一步。郭少主踏上一步,“看剑!”唰唰又是两剑,一剑刺向佟小春右肩“巨骨”穴,一剑刺向他右肋下的“渊液”穴。剑法奇快,剑点又布得甚远,令佟小春闪得了其一闪不了其二。佟小春右肩往后一侧,正欲闪第二剑,郭少主又叫道:“看剑!”手腕上下抖动,分出第三剑刺向佟小春的大腿。佟小春额头泌汗,脸色铁青,没了神情。
啪,佟小春忙不迭地中了郭少主一掌,退后一步。郭少主一个掠步冲上,一剑“斩草除根”斫向佟小春的右膝盖上。佟小春刚刚抬起右脚,胸口啪的一下,又中了一掌,后退一步。郭少主一个马步冲上,一剑削向佟小春的右肋部位。佟小春向左闪出一步,砰,胸口中上一掌,一口鲜血喷出,登登登,连退三步。郭少主这才疾指封向他的上胸穴道。就在指尖离穴位尚有一寸的一刹那,嗤一声轻响,一根钢针划破长空疾射而至。不是射向郭少主,而是射向佟小春。郭少主以为暗针乃是冲他而去,是以未及下手便匆遽闪开,待看清暗针的去向方后悔不迭!
眼看那根钢针哧地快要射至佟小春的命门,佟小春蓦地仰天长吼一声:“天罡神剑。”左手食中二指一夹剑柄处,沿剑身滑至剑尖,那柄长剑立时寒光刺目耀眼生辉,已注满了浑厚的内力。佟小春右手长剑斜斜一挥,那根射他而来的钢针即时化为粉末。佟小春啊一声暴喝。剑尖朝郭少主一送,一条剑形内力即时激射而出。郭少主身子凌空冲起,砰一声巨响,身后那棵桦树即时粉碎。佟小春又啊一声,手中长剑对着地面连刺三下,即刻有三股内劲透过泥层向郭少主的落脚处钻了过去。郭少主双足刚刚一沾地,见三股内劲逼至,即时力撑双足,旋身飞起。周边三株大桦树即时拦腰震断。
那帮蒙面人被吓得缩作一团,有人颤抖着说:“原……原来少……少帮主的‘颠钢蛇线’这……这么厉害的!”叶生飞道:“我早知道这小子有那么厉害,是以方叫那小子与他比试比试,好杀了那小子,夺到车上的那位大美人。”“原来生哥心有宏谟早有安排。”“生大哥,你看少帮主他……他杀疯了。”
这时的佟小春激发了疯劲,又怪叫一声,长剑一伸,朝郭少主扑刺过去。郭少主见来剑剑气凛人,知道剑劲奇强势可断金截铁,不敢正面对剑,于是使个“御”字决,长剑一挥,黏住来剑转起圈子来。佟小春左手一伸,爪向郭少主的胸口。郭少主左掌插出,撩住他的手腕又飞快地抡起圈子来。待劲势化了大半,郭少主左肘力沉,撞向他的腹部上“商曲”穴。佟小春竖剑横削,郭少主倒转剑柄一送,刚好撞在他的右手肘上的软骨。佟小春右手一麻,长剑当啷落地,左掌正欲逼出,又被郭少主右掌勾住,接着上胸几大穴道一麻,即时动弹不得了。郭少主松了一口气,转过身来。
就在转身的那一刹,道旁对面的一堆草丛上忽地闪出一个人影来,右手一扬,三枚钢针同时射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