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平等和上帝都是假的
天亮后,李雨一如往常,洗漱,用餐,热切的盼着巧克力。一如既往的一副乖顺的摸样跟着瑞克出入各种场合。好像昨晚什么也没有发生,只瑞克自己的幻觉,噩梦。
开始,瑞克猜测李雨大概是因为怕自己会对他做什么才会出现惊慌焦虑,也或者,这小子是故意的。
为此,瑞克将李雨安排睡到客房,为了验证,他悄悄将一个摄像头,放置在正对床的衣橱上,另一端连接在自己的电脑上。
三天后,瑞克仍旧独自一人端坐在电脑前,查看自己的检验结果。
一切正常,李雨无事,
第一天,第二天,但第三天,
午夜过后,熟睡中的李雨便会开始出现异样,不喊不叫,也不醒,手握成拳,紧紧的挡在胸前,做出防备的样子,脸色苍白无血,冷汗频频…处于一种拼命挣扎惊恐却又很压抑的状态。
瑞克思索良久,总觉得这一切应该是和那孩子的经历和记忆有所关联。
只是正如心理医生所说,李雨的心理防御也是很强的,很难突破,也就很难进行有效治疗。
经过一阵思考,瑞克决定暂时还是放弃各种活动,给李雨一个规律安静的生活状态,这应该更有助于他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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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瑞克很久没带我出去招摇了,我也很安静的休息了几天,感觉很不错。
早晨,女仆老早来敲门,说,瑞克-古德曼先生来了。
我来到客厅,看到瑞克正端坐在沙发一副很悠闲的样子读报。
“早啊,瑞克先生,”我声音带着礼貌的喜悦,毕竟是供我好吃好喝的金主,再多的怨恨也要收敛,这也是礼貌。
“嗯,”瑞克懒懒应了一声,却没抬头,注意力一直在手中的报纸上。
我过去坐到对面,端起女仆给我准备好的茶点。
起先我并没在意,但瑞克手里的报纸上一副巨大的彩色照片很快吸引了我注意。
贝洛和菲娜微执手微笑的画面,周边有一大片文字,应该是对此照片做了很多篇幅的诠释。
“那上面写的是什么?”我指着照片问瑞克,感到心情一下突然变得很糟糕。
“什么?…这个吗?”瑞克将报纸翻过来问道,他也看到那照片了。
“嗯,”
“没什么呀,只是八卦记者扑捉到了贝洛-柏肯和他漂亮的未婚妻,非常美好的瞬间,”瑞克很无所谓的说,
“我是问上面都说了些什么?”我问,心里渐渐升起一股莫名的怒火。
“哼,”瑞克冷笑满眼鄙夷,他大概看出来了。
“上面说,他们不久就要订婚了,两人无论是品貌还是家世都是十分般配的,是值得祝福的一对,而且还说,两人感情很好,贝洛是个很体贴很温柔的男人,对女友十分疼爱,呵护,大家都在羡慕嫉妒这个女人,说她收获了这世间最美好的爱情,…还要我继续读下去吗?”瑞克问,眼里是不屑的讥嘲,还带有一点看好戏的意味。
“……”我不知,我什么也不知道,但心口处却是越来越不舒服了,紧紧的挤压感略带疼痛,我很想夺过瑞克手里的报纸撕得粉碎。
“我想请假,我想出去,”可我却不知自己该往哪里去,但却知道有东西积压在胸口急需找到出口倾泻。
“怎么了,看到老朋友订婚激动了,赶着要去祝福吗?”
“我不喜欢那女人,”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那么讨厌菲娜,一个没有太多交接的女人。
“但你朋友喜欢,”
“…”我无语,
“不如去参加他们的订婚晚宴吧,后天,应该很不错,你要不要给他们送上祝福呢?”瑞克道。
“对我,你们都是一样的,”心里竟是默默愤恨起来。
“啊,什么…哦,对,应该是一样的,不然你还想怎样?不和女人却和一个男人探讨感情问题?哈哈,笑死人了,你真是蠢得可爱啊。”瑞克说,
“但…”我伤心极了,说不出话来了,我很想说,贝洛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就因为不一样所以我才会这样难过,难以言语。
“李雨,你该不会蠢到真的喜欢贝洛吧?哈哈,”瑞克从刚才就一直暗含讥嘲。
“…”我无语,因为贝洛对我来说是难以简单描述的存在。
“哎,小子,你现在的表情很可笑,知道吗?”瑞克说,脸色变得很难看,手在脸上轻轻拍了几下,轻蔑的眼神像是在耻笑我,告诫我该清醒清醒了。
在对待贝洛的问题上,我一直是最白痴的,但同时也是最清晰的。
因为最白痴才会忽略他的一次次背弃。
因为清晰所以才会伤心。
很早之前就清醒的知道我和贝洛之间横亘着一条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但贝洛是第一个让我遗憾自己不是女人的男人,也是第一个让我有变成女人冲动的男人。
可仍旧不现实,…就算我为他变成男人还有很多是我无法做到的,比如,生孩子。这样想着,
我心更沮丧极了。
“嗨,怎么了,不说话,”瑞克见我不语,很不高兴,他脸色渐冷。
可我现在也不想理他,也不想说话。
“去宴会从那对新人身上找点乐趣还是可以的?…我实在是很想看他出糗的样子,哈哈,”瑞克笑道,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似乎正打算酝酿好了一出好戏。
我展露无疑悲伤和沉痛的沉默似乎在某一层意义上刺激了瑞克暗藏在内心报复心理。
“好,”我同意,突生一股邪恶的暗影在头顶处盘盈着,我也想看到贝洛在自己庄严的订婚仪式上出糗。
我把这归咎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因为跟着瑞克的缘故。
瑞克看着我脸上挂起淡淡笑意,但眼里却闪动着阵阵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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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天很快就来到了。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紧张了。
如果我出现在他的订婚晚宴上,他是不是会很吃惊,会不会不高兴,会不会…很无聊。
其实我一直都是怀着卑怯的心境。将自己放置很低很低的位置。
因为,我,李雨不管来自于哪一个显赫家族,却永远也无法和他们站在同一个平台上对视。有很多东西不单单是一个显赫的身份就可以带来的。
瑞克,贝洛,安迪,还有罗卡,他们应该才是同一个搏击台上的有资格的较量者。
而我只是他们用来调剂生活的一个‘战利品’。
想至此,我突然有一个醒悟性的发现。
我只是不同而不是有病,更不是‘白痴’,正如,母亲李曦所言,她的儿子,李雨只是很特别的孩子,他没有病。
因为,在不受外界刺激的前提下,很多事时候很多情况,我还是能够做出清晰判断的,而且还会做出很符合正常人的行为。这点绝不是一个神经病可以做到的。
我希望自己时刻谨守自己的心,不要像个病态的孩子,总是怯懦,软弱,退缩,将自己包裹起来逃避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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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昨天一整天的深思熟虑,心理建筑,我觉得以一种‘狱友’的身份去参加贝洛婚宴,还是很合乎情理的。至于瑞克想怎样那也是他自己的事,就算是‘找乐趣’,应该也与我没什么关系。
再说他的‘心思’我也猜不出来,我不善于做这种坏事,善于此道的是瑞克。
车子缓缓行驶在路上。
可我脑子里却又出现了莫名其妙起了矛盾冲突,已经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去,去了之后,看到他,又该如何?
我对于这场婚宴…毫无立场。
侧目,瑞克似乎并没有注意我什么,正闭目养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想睡觉吗?”我问,
“…”瑞克不语,【懒得回答如此无聊的问题。】
“你可以睡一会儿,到了,我再叫醒你,”我说,尽管坐在车里我早已没了方向。
瑞克一下睁开眼,看着我,
“你…有话要问,最好直说,你这里只会直来直去,拐外抹角只会让你这里表现的更加愚蠢,”瑞克说,并抬手指了指我的脑袋。
“好吧,被你看出来了,…我想问,我们真的有必要去吗?…你会怎么捣乱呢?”我问,内心纠结但确实也很好奇。
“哼,到时候就知道了,”瑞克一副懒得理会的样子回答。
“你们会不会打架?”我问,
“打架?为什么?为你吗?哼,”瑞克冷笑,非常轻蔑我头脑简单的想法。
“当然不是了,为了…菲娜,贝洛的未婚妻,这戏码很刺激,有看点,你把菲娜从贝洛那里抢走吧,”
“…”瑞克不语,看我眼神像看白痴。接着又一副自我否定的样子摇了摇头,似乎在耻笑自己刚刚和我进行那一番非常弱智的谈话。
瑞克狠狠伤到了我刚刚建立起来的点点自尊心。
可我还是沉不住,有很多话想要倾吐,不知何时我变得这么多舌了。
“贝洛打架很厉害的,我都不是他的对手,”我煞有介事的告诫。
“…哼,”瑞克不明深意的冷冷轻笑。眼里的鄙夷更深了。
我心在此刻几乎被气爆了,就打架而言我还是很有自信的,他凭什么轻视我?
“…你是希望他赢还是我赢?…不要说谎,”瑞克看着很认真的问,
“嗯,我是不会撒谎的,”我说,撒谎是对我来说是高难度技巧及智力问题,我一时还达不到。
“那你说,希望谁会赢?”瑞克在这个问题上似乎很执着,但我的希望和真正的结果之间又有什么意义呢?何况他们还没有打起来。
“输赢对我来说没意思,我希望你们其中一个被打死,”我没撒谎,我说的是真心话。
“…”瑞克沉默,就他此时的表情猜测,他大概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
“我没有撒谎……是你让我说实话的,…但希望和现实还是有很大差别的,…你不用担心,”我解释,分析。
“…是我还是贝洛?”
“什么?”
“死的那个,你希望,”
没想到瑞克在这问题上有一种打破锅底的执拗。
“瑞克你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
“…”瑞克皱眉,看来没明白。
“一个死了,另一个好像会被枪决,”我说,
“…啊,我是很白痴,”瑞克似恍然而悟,转脸看向车外。
这次是真的不想在理我了。应该是生气了,任谁被一个脑残骂成白痴大概都会不舒服,都会生气。
但我还是不厌其烦的提出一些想法。并简单叙述了我同贝洛一起在监狱里曾经历过的一些激烈场面,还很自以为是的阐明我对贝洛就打架方面的一些‘看法’。
最终的希望就是瑞克不要轻敌,势均力敌的较量才是最值得观赏最精彩的。
“李雨,我对你不好吗?跟在我身边的日子不快乐吗?”瑞克突然问,一脸正色,严肃的样子很渗人,但眼眸多了情感的东西。
“我…没想过,但我的确喜欢你每天给我送来的巧克力,”这也是实话,
“那从现在起,你最好努力的想想,除了巧克力,”瑞克笑着说,眼里的冷意更深了。
我在不经意间惹恼他了。
“好,”我点头。
员工这样对老板可不好。但不知怎的,看瑞克气恼我却禁不住开心。
哈哈…
我认真的想了很久,然后很真诚的说,想不出来了。
“我觉得你还是撒谎比较可爱,”瑞克说。
贝洛的订婚宴大厅。
我脑子里没有太多的修饰词来形容看到眼睛里的一切,反正在水晶灯的闪耀下都是刺眼的辉煌。还有在这一片闪耀下衣着华丽的‘贵宾’。
可我却很不合时宜的一下想起了贫民窟,还有那里的朋友们,反差过大已无法做出对比。
但难道他们不都是一同活在这世间的生命吗?
不是一直都在高喊平等,公平,人权吗?
难道这些都只属于某些人,某类人?
我曾经读过一本书,书名是《奴隶》,主人公在身体备受摧残奄奄一息之时说过这样一句话,他说,这世间的一切都是平等的,至少我们的灵魂在上帝面前是平等的。
但似乎没人见过上帝,…而且还有很多人也不相信上帝。
所以平等就和上帝一样是虚构的,也是某一些人对美好事物的假想。
我就很少假想这些东西。就这点看来,我还不算白痴。
宴会的主角还没到场,大家各自聚在一起,笑谈一些很无聊的事,也有喜交际者,游走穿梭于人群当中,不亦乐乎。
明净亮丽的灯光下,仿佛,一个个赤——裸-裸的全副装备着被利欲熏黑的心,忙碌着穿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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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肯家族重要人士悉数登场了,
首先,
老柏肯先生现年七十多岁,身体精神状态仍旧很不错。
接着,是贝洛的父母,一副很恩爱的样子。
其后,是贝洛的叔父,艾威—柏肯,年近四十,风流成性,个性张扬,交际甚广,据说非常具有商业头脑,但父子不和,所以早已自立门户。
但奇怪,这里却又没看到贝洛朋友们的身影,卫杰,威克,吉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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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艾威眼神扫过这边,看到瑞克和我时,遥望之下先是礼貌一笑,接着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没想到会见到你,你是怎么偷进来的?”艾威戏谑道,
“哼,我一位朋友临时有事,所以,把手里的请柬丢给我了,”瑞克笑着说,
两人一起举杯碰了一下,热切的笑意挂在脸上,像是多年的默契的挚友。
只是,艾威带着审视的眼睛从刚才就不住在我身上一遍一遍扫,眼里的笑意不断加深,带着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你是李雨吧,艾威,贝洛的叔叔,”他自我介绍道,
我点头,
“您好,”
“不错,…果然,…很美,听说你和贝洛是狱友,关系还不一般,贝洛闹了一阵子,把我们老子头差点儿气死,哈哈,”艾威说着大笑,很无所谓的样子。
“…”我无语,
瑞克也是一笑而过。
“我这侄子看着蛮优雅气度的,其实脾气可是很火爆的,…你要小心了。”艾威略带担忧的对我说,但更像是说给瑞克听的。
这时有人走过来和他打招呼,他便应酬着离开了。
而后,瑞克的手臂在我腰处轻轻一揽,在耳边低语道,那对新人快要出场了。
“…”我有些错愕,
在被他拉扯着走过人群时,目光却忍不住追随那些手托酒杯的仆人,抿着嘴巴,想喝却又不敢,怕错过瑞克许诺过的好戏,自己先上演一场被人贻笑。
瑞克很了解我的馋嘴,他从仆人那里拿过一杯,递到我面前,“给,你可以喝一点儿,没关系的,”瑞克笑道。
我有些犹豫但还是慢慢把手伸过去,
“喝一杯,”我说,
在此,我先声明自己决不是某种意义上的酒鬼,我只是,只是管不住嘴巴里的馋鬼而已。
一杯,…两杯,…三杯,…
而我一直都在瑞克紧紧的臂弯里,他似乎不打算放开。
大厅突然沉寂下来了。
我随着瑞克的目光看向二楼。
贝洛驾着高贵身姿牵着他优雅美丽的未婚妻菲娜二楼缓缓而下。
大厅在清越的音乐声中沉静下来,大家敛声屏气肃穆一般看向一对璧人。
画面庄重而又美好。
一时间,恍如隔世看着幻境一般,面前的一切像隔着一层淡淡的面纱,看着那么的不真实。
而我站在其中,却又像没在其中,像站在一副巨大虚幻的
面之外,他们对我来说都是屏幕上的影像,而我如是,
也是不存在了。
大概是喝的酒开始发挥作用了。
我拍拍自己的脸,尽量是自己清晰点,再次抬眼,
贝洛就站在那里,脸上,眉眼间淡淡微笑,却不是对我,而是大厅内所有来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