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吉日,男方吹吹打打送来了春梅的聘礼。聘礼不少,男方又讲究,场面很热闹。柴家的“六小姐”要出嫁了,这在祝家桥镇上可是个大消息,所以闻讯而来看热闹的人很多。这种时候,柴永康夫妇最担心的,还是自己的宝贝女儿会做出什么不寻常的举动来。还好,春梅看到来送聘礼的队伍之后,并没有胡闹,甚至连话都没说,只是在她爹妈和送礼队伍的注视之下,穿过门外围着观看的人群扬长而去。
柴永康此时也顾不上招呼女儿了,再说他也不敢招呼——这宝贝女儿今天的表现已经是很难得了,他不想一个不小心,反而弄得大家尴尬。眼看着春梅走了,柴永康夫妇连忙招呼送聘礼的队伍,该上茶的上茶,该领去边厢吃点心的吃点心,该发的红包也早就准备好了,反正一切如仪,皆大欢喜。
以后的几天,柴永康夫妇一直提心吊胆,生怕柴春梅突然爆发。奇怪的是春梅这次居然没吵没闹,只是对送来的聘礼毫不关心,连正眼都没瞧上一眼。
柴永康开始为春梅准备嫁妆,起先还小心翼翼,后来见她没有激烈的举动,这才开始加大了置办的速度。置办的嫁妆越来越多,春梅不闻不问,但也不抗拒。眼看预订送嫁妆的日子快到了,该送的东西已经差不多准备齐全,接下去就是为春梅添置嫁衣。
柴永康从县城请来了最好的裁缝,在家为春梅量身定做四季服装。在裁缝要给春梅量尺寸时,她终于发作了,说什么都不肯让裁缝为她量体裁衣,还将裁缝用的尺、剪、压尺、熨斗什么的扔得一天世界,做衣服的作台也掀翻在地。
那个裁缝师傅年岁不小,两个徒弟也跟了他好几年,为不少大家闺秀做过嫁衣,却从没有见到过这种场面。老裁缝看着使惯了的工具被扔得满地,熨斗也摔坏了,连连摇着头,叹着气。柴永康连忙让人把春梅拉走,自己向老裁缝陪着小心,还答应所有损坏的东西马上让人去买新的,总算劝住了裁缝师傅,让他先做被子什么的东西,嫁衣暂时放一放,等两天再说。
柴永康夫妇等春梅脾气发过,安静下来以后,再去劝她。可是连着劝了两三天都没有效果,春梅就是不答应让裁缝为她做衣服。两夫妻正在抓耳挠腮没办法的时候,临江城里的准亲家那边来人报信,这才让他们暂时得以解脱,松了口气。
准亲家那边送来的信上说:家中老太爷去世了,其子孙按制须守孝三年,虽说孙少爷并非长房长孙,但也不宜太过逾矩,至少一年是要守的,因此和柴家的婚事也推迟到一年后,另择吉日再办,请亲家见谅。
柴永康看过这封信,心里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心。婚事推迟一年,暂时让他松了口气,可以有时间慢慢劝导春梅,或许能让她体谅父母的苦心,不再吵闹。但是这一年的时间里,如果还是劝不动这个小祖宗,到时又该怎么办?再说在这一年里,还不知道她会不会又闹出别的事情来?
柴永康虽说依旧没有完全放下心来,但不管怎么说总算是让他有了一点转寰的余地,那份担忧毕竟不再迫在眉睫了。他在裁缝做好被子罗帐等东西以及陪嫁的贴身丫环青玉的服装之后,给了裁缝很优厚的酬金,让裁缝先回去,说好等过一段时间再去请他。这种事情老裁缝还是第一次遇到,照以往他的脾气,和这一行的规矩,他是不会再上柴家的门了。但是柴家给的钱多,主人又是软语相求,他也不好一口拒绝,勉强的答应了。
裁缝走了,春梅不再绷着脸给她爹妈看,和爹妈又开始有说有笑起来,一切似乎都恢复了平静。她现在去祝家桥镇上的次数明显增多,不过还是来去匆匆,并不在外逗留得太久。
春梅到镇上码头,当然还是去看赵汉昌,她也还是那样稍作停留就离开。不过现在大家都知道她是已经定了亲的人了,任是她和赵汉昌见面时间再短,两人的相处再守规矩,也还是惹来了越来越多的闲言碎语,这些闲碎语言当然免不了传到她爹妈的耳朵里。终于有一天,她妈奚彩凤看着女儿出门的背影,不无担忧地对柴永康说道:“运昌的爹,春梅已经是定了人家的人了,现在这样三天两头出去,外头说闲话的不少,你总得想办法管管吧。女儿大了,不要弄出什么不好听的事来。”
柴永康很无奈,叹了口气说:“哎,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叫她少出去,她会听吗?现在只好让她这样了,要不然到时候叫她做衣裳,她更听不进去了。”
奚彩凤有些埋怨地说:“这还不是让你给惯出来的吗?从小样样都依着她,一点规矩都不做,现在叹气还来得及吗?”
柴永康自知老婆说得对,嘴上却还不认账:“这怎么都怪我了?你不是也宠着她吗?”
奚彩凤自幼家教极严,嫁到柴家之后,事事都听丈夫的,从没违逆过丈夫的意愿。听柴永康这么说,她不再出声,只是脸上的忧色还是没有褪去。
柴永康见老婆这样,又轻叹一声,说道:“现在也只好撸顺毛了,还有半年多,只要让她嫁到夫家,就会慢慢收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