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午后我正在家里复习功课。
“高粱二爷回来啦。”二蛋一进门就喊。
我急忙从屋里跑出来,惊喜的追问:“真的吗?”
“谁骗你干啥,刚才我去代销点买火柴,正好遇见他进村,一身绿军装,好威风哩,这不,我把他送到家里,就跑来喊你啦。”
我们便一起去见日夜想念的高粱二爷。
来到二爷家里,二爷家里已挤满了人,大家围着二爷问寒问暖,好不热闹。我们小孩子根本插不上嘴,只好在外面干着急。
一直到晚上10多点钟人们才陆续离开,我和二蛋才得以和二爷倾诉分别后的思念之情,我说:“自从你走后,我好长时间像丢了魂似的。过去,一到星期天,就到你家里玩,你一走,我好像没地方玩了,心里空荡荡的,只有在睡梦里跟你捕鸟、摸鱼、逮兔子。”
二爷说:“我也是这样啊。”
我忽然想到二爷的前程,忙问:“你怎么说退伍就退伍啦,你年前来信不是说要提排长吗?”
“服役期满,就退伍呗。”
“给你安排工作了吗?”二蛋问。
“安排啦,带领大家修理地球呗。"二爷笑着说。
“哈哈,这是什么工作啊?”我和二蛋一起笑着说。
“好工作啊。"
我一听说二爷服役三年还是回家修理地球,就很失望的问:“那,这几年的苦不是白吃了吗?”
“唉,一言难尽......”二爷停了一下,抽动了一下鼻子。
二爷还是那个老毛病,说话时,一急爱抽动鼻子。接着二爷向我们讲述起他的又一个绿色的梦......
“哼,人生如梦这一点不假,你们还记得56年秋天我领着你们几个去捕鸟,无意中捕到一只大鹌鹑吧?”
“记得。”我和二蛋同时回答。
回家我仔细一看,还真是只好鹌鹑,那鸟儿腿粗个大,经过我一冬春的训练,那家伙竟成了一只善斗的健将。拿到城里一斗,无敌手,记得竟卖了一百多元。回来,我买了一头小牛,经过半年的精心喂养,小牛长的很快,到第二年的春天小牛长成了大牛,种地不用愁了,庄稼人有了牛,就有了奔头。那时我也十七八啦,也有了大人心眼了,我决心好好种地,做起了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美梦。
就在这个时候,农业合作化运动席卷全国。政府号召农民走集体富裕的道路。区里的干部来咱村开动员大会,我去了,一听,讲的很好,什么人多力量大啦、互助合作、各显其能啦,更能有效的使用劳动力啦,土地连成片,有利于实现农业机械化啦,有利于兴修水利,抵抗自然灾害啦……
大家一听合作化这么好,无不积极响应,不几天咱村就基本上实现了农业合作化,原来的互助组、初级合作社一律转为高级合作社。从那,地一块种,牛一块喂,大伙一块儿干活。干活拿工分,秋后按拿得的工分分酬。
起初,大家还算心齐,干社里的活跟干个人的活儿一样认真,可是,不久,就有几个私心比较重的人干活投机取巧啦,力没多出,工分却没少拿,有的人见他们光沾大家的便宜,也不愿吃亏,就跟他们学。常言说人多心不齐,都不想吃亏光想沾光,结果农民千百年来养成的自私自利之心便渐渐膨胀起来,区干部讲的那些农业合作化的优越性被一个‘私’字给毁啦---这是合作化搞不好的根本原因。
生产资料公有制和社员内心的自私自利性发生了矛盾,给农业生产带来了明显的障碍,庄稼没种好,牛也喂瘦啦……
你说当时的事出奇不?明明在一块不怎么样,可就有些人却喊农业合作化就是好,粮食亩产增加了多少多少,棉花亩产增加了多少多少……
结果到58年全国农村基本上实行了人民公社化,人民公社好、一大二公,接着就是******。******之风越刮越猛——农民大炼钢铁,砸了饭锅砸大车,村村队队放卫星:小麦亩产一万斤,棉花亩产上千斤……
什么铁姑娘队、火箭连……应运而生,一夜翻地二亩半、三天全村收完地瓜蛋的捷报雪片般的飞,报喜锣鼓震天响……什么捷报?扯****蛋,翻地翻一锨埋一锨,刨地瓜拔了秧,犁吧,犁吧,就算完。
收的没有瞎的多,亩产上卫星,上交任务大,粮食全部上调还不够,地瓜萝卜又大部分没收上来,结果到58年年底咱村除剩下几囤黑地瓜干外,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可吃的东西。
大年初一,大家就下地找吃的去啦。******埋在地里的地瓜萝卜虽然冻的冻烂的烂,但到底还是埋在地里,大家就抢着翻烂地瓜冻萝卜……
人都挨饿了,牛更喂不好,一个跟着一个的死掉了,我入社的那头小黄牛过了年不久也饿死了,记得我还分了半斤牛肉呢。吃肉时,我心里难过极了,心想我们农民日夜盼望的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美梦何时才能实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