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繁星点点,空气显得料峭清冷。
连宗云依旧安静地平躺在床上,不远处点燃着两盏明灯,将整间房屋照得亮堂堂的,仿如白昼一般。
门外两侧分别站立着两名洪山派的弟子,他们在守卫着连宗云,唯恐他出现问题。事实上,自从连宗云出事以来,洪山派上下几乎都不能很好的休息,在向焕明的安排下,几乎所有的人都轮流值勤,来此处护卫他。现在,就算是一名凡夫俗子,一个不会拳脚的人也可以轻易将他杀死。他已不再是一名叱咤江湖的风云人物,而是一个生命濒临绝境的病人。他得了什么病,恐怕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时间已是子夜,门外的二人不免有些困乏,身上也觉得有些寒冷。二人中一个是连宗云的弟子,名叫秦风林;另一个是成松的弟子孔景楼,他们全神贯注的守卫着连宗云,不时向四下里扫视一番,凡是有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二人。
因为接连几日并未见有什么事情发生,他们在心理上也不免有点懈怠。孔景楼忍不住对秦风林道:“师伯之病好像并不见好,只是不知随我师父一起来的方公子是不是真有妙手回春的医术。”
秦风林叹口气道:“谁说不是呢?师父好端端的就得了这种拙病,闹得全派都不得安生。要说最得意的一个,就属我们的向师兄了。自从师父让他掌权以来,我感觉到他就变了。”
孔景楼忍不住问道:“向师兄是有些与以往不同了,其实这也难怪,一个人有了权利了,就会发生变化的,要不然大家都争着去做官吗?听人说,在朝廷中做官的人,为了升官还要给自己的上司送礼,送少了都不行。”
秦风林道:“这些事情我也听说过了,只是在官场中有这种风气,上行下效,时间久了,要想改变也不可能。唉,官场的事情,我们谈它干嘛,毕竟与我们无关的事。”
孔景楼笑道:“秦师兄说的也是,我们只是平民百姓,谁当官也得让我们活下去吧。”
秦风林道:“孔师弟这句话可就不对了,有些当官的人就不让人活了。”
孔景楼“哦”了一声,道:“请秦师兄明言。”
秦风林道:“前些日子我曾经回了一趟老家,正遇到当今圣上派出了一名宠幸的大臣到江南来寻找奇石异宝,那人仗着圣上的旨意,拿鸡毛当令箭,横行无忌,强夺豪取,弄得民怨沸腾、苦不堪言。你说这样的官员还让人活吗?”
孔景楼道:“秦师兄说的莫非是朱冲、朱勔父子吧。”
秦风林讶然道:“孔师弟也听说过了?”
孔景楼点头道:“兄弟也早有耳闻。朱勔因父亲朱冲谄事蔡京、童贯等奸臣,父子都当上了高官。政和年间,他们在苏州设置应奉局,靡费官钱,百计求索,勒取花石,用船从淮河、汴河运入京城,号称“花石纲”。此役连年不绝,老百姓备遭困扰涂炭,据说就连中产之家夜全都破产,甚至卖子鬻女以供索取。”
秦风林道:“自古以来官逼民反,据说有些地方的人就有意啸聚山林进行反抗呢。”
孔景楼咬牙道:“确实该反。活不下去了,怎样也是死,说不定反了还能够活下去。”
秦风林低声道:“兄弟小点声。让别人听见了,对我们可不好。”
孔景楼也低声道:“是,秦师兄教训的是。”
秦风林道:“官场黑暗也就罢了,你不见我们的四师兄宫建伟,自从大师兄掌权以来,他就跟着抖起来了,时不时的在我们这些人面前耍威风呢。”
孔景楼道:“宫师兄以前一直跟在大师兄的后面跑,总算让他押中了宝,他自然就忘乎所以了。”
秦风林气愤的道:“我就看不起这种人,一朝得势就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他二人说话的声音本来是已经低下去了,但在说道宫建伟时声音竟然不自觉的提高了。
秦风林的话音刚落,忽然听到有人说道:“是谁在说我的坏话呢?”语调冰冷,丝毫不亚于寒夜的冷冽。
二人心中一震,不由暗暗叫苦,听声音就知道是他们正在议论的宫建伟到了。他们在震惊的同时,心中想道:“夜这么深了,他来这里干什么?”
夜色中,就见一条人影缓缓行来,直到二人的面前停下脚步。
秦风林忙道:“原来是宫师兄到了。这么晚了,宫师兄怎么还没有休息?”
来人身体壮硕,脸上满是横肉,一双眼睛冷然看着二人,道:“若不是现在来,怎么能够听见有人在背后嘀咕我呢?两位师弟你们说是不是呀?”
秦风林陪笑道:“四师兄说笑了,我们可不敢说你的坏话。孔师弟你说是不是啊?”
孔景楼也道:“是啊,宫师兄为人一向都令我们赞扬,我们就是说也只会说好话,不会说坏话的。宫师兄请明鉴。”
宫建伟哈哈大笑,道:“两位师弟可真会说话,若不是我亲耳听见,可就会相信你们了。”言外之意是不相信二人说的话。
孔景楼此时道:“夜深了,请宫师兄回去休息吧。向师兄吩咐过的,除非有他的命令,否则是不许别人随便来这儿的。”
孔景楼毕竟是成松的弟子,即使向焕明在某些事情上多少也要看成松的脸面,因此他婉言指出宫建伟不该来这儿,好让他离开。
宫建伟闻听,不由哼了一声道:“怎么,怕我来做坏事不成?”
孔景楼笑道:“宫师兄说哪里话来?我们只是奉向师兄之名在此守护掌门师伯,哪里敢怀疑宫师兄呢!师兄多心了。”
宫建伟傲然道:“告诉你们,我现在就是奉了向师兄的命令来这儿巡视的,并且看你们是否忠于职守。若是你们不信,大可以去请教向师兄。”
孔景楼笑道:“不用了。我们自然是相信宫师兄的。”
秦风林也道:“宫师兄和向师兄一直是亲密无间的,我们当然是万分的相信了。”
他们二人都为了掩饰方才说过的话而极力想引开宫建伟的注意力,所以都对宫建伟阿谀奉承,明知不该为而为之。
宫建伟似乎也没有要追究的意思,嘱咐了二人几句,回身就要离开。
孔秦二人不由长出了一口气,忍不住互相对望了一眼,暗自庆幸躲过了一劫。
岂料,蓦然间,宫建伟“嗖”的转身,双掌扬起,猛的向二人头顶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