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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日暮时分,宫廷大宴结束,受邀的王公贵族鱼贯出宫。乘着夜色,一批马队、一辆马车停在月赤察儿府前,几名家仆闻声,打着灯笼出来接应,引着月赤察儿回府。同时,马车帘幕掀起,一名女子全身罩在一件白色的斗篷中,她探出头,,不安地四处张望了一下,月赤察儿见状,向她招了招手,那女子见月赤察儿招呼,缓步下车,与一群仆人跟在月赤察儿身后,进入府中。沉重的木门「咿呀」一声在他们后方慢慢阖上,那女子倏然回头,多望了外头的月色一眼。

众人才刚踏入大厅,霞儿就从后头匆匆赶来,笑道:「总算回来了,今天府里来了一位客人,你们一定想不到是谁。」她伸长脖子扫视人群,没见到崔克恭,奇道:「爹,克恭大哥呢?他没跟你们一起回来吗?」

月赤察儿回道:「还说妳的克恭大哥呢,我倒要问妳他去哪了。妳先说,今天谁来了?」霞儿听月赤察儿的回答,先是一愣,但仍乖乖回答:「式微师兄来了,只是我看师兄一路劳累,先请师兄休息了,明日再拜见爹爹……我今天一整天都在府里没出门,也没见到克恭大哥回来,他去哪了?」月赤察儿脸色微微一变,转开话题,说道:「式微师兄赶路,舟车劳顿,着实辛苦,拜会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等休息够了再来也无妨。先给妳介绍一个人。」说着,示意那名身穿斗篷的女子向前,那女子走近月赤察儿,低声唤了声:「大人。」

月赤察儿回道:「不是要妳改口吗?」转向霞儿,介绍道:「她叫葭苇,我看这孩子不错,决定收她当义女,待明天再正式行礼。娜仁托雅,妳虚长葭苇几个月大,妳们好好相处,找个时间,也带去让兄长们认识。」那女子优雅地掀下帽兜,轻声道:「葭苇见过姐姐。」发音不甚标准,带点口音。

只见那女子头戴白玉云篦,长相清秀,一双美目透露着一点不安,怯生生地望着霞儿。霞儿瞪大了双眼,看看月赤察儿,又看看葭苇。月赤察儿看到霞儿的神色,说道:「我已经吩咐下人收拾一间房间给葭苇,娜仁托雅,这段空档,妳先带葭苇转转,熟悉熟悉环境。」霞儿尽是疑惑,但见月赤察儿看似什么都无意回答,只好按捺满肚子的问题,说道:「葭苇妹妹,跟我来。」往着内院走去。

葭苇匆匆向月赤察儿行礼,紧跟在霞儿身后。两人走过花园、走过亭台楼阁,霞儿始终不发一语,葭苇先打破沉默,悄声问道:「娜仁托雅姐姐,我可以问姐姐一个问题吗?」霞儿有些心不在焉,继续向前走,听到葭苇说话,回了句:「叫我霞儿就可以了,怎么了吗?」葭苇问道:「姐姐刚刚与大人提到的那位克恭大哥,可是一位叫崔克恭的高丽人?」

此言一出,霞儿一震,转过身来,拉住葭苇的双手,惊问:「妳认识克恭大哥?」看霞儿真情流露,又惊又喜的神情,葭苇诧异同时,也卸下心防,轻声道:「不瞒霞儿姐姐,我本名崔安姬,崔克恭是我亲生哥哥。」于是,就将崔克恭溜入宫里的事,细细与霞儿说了。

「如此,克恭大哥应该仍和妳的朋友菱荇在宫中吧?」霞儿听完,侧着头说道。葭苇轻声叹了一口气,说道:「没有人去接应,哥哥又怎么从重重宫闱中出来?」霞儿想一想,乐观地回道:「如果还在宫中,那爹爹肯定有办法的,我明天去求爹爹,说不定,还能将菱荇一块带出来。」葭苇在深宫中,看过太多离别,不敢抱着太多奢望,只是淡淡应道:「但愿如此。」

倒是霞儿相当开心,拉着葭苇的手,欢声道:「我跟克恭大哥在大都城里转了好几圈,一点线索也找不到,这下爹收了妳当义女,我们倒成一家人了。」霞儿说一说,突然又想到问题,好奇道:「不过,爹爹怎么会突然想收一个女儿呢?」葭苇摇了摇头,她只觉得,此事太蹊跷,自己也有太多疑惑,她无法像霞儿那般,天真地看待所有事情,她忽然想到什么,轻声地说道:「霞儿姐姐,能请妳不要告诉月赤察儿大人,崔克恭是我亲生哥哥这件事吗?我怕大人会追究。到时,就告诉大人,我有看到一名怯薛,在宫里穿着大宴的衣服,不禁多看了几眼,这人跟霞儿姐姐描述的样子有点像。」

霞儿笑笑,深手拍了拍葭苇,回道:「当然没问题,还是妳考虑的周到。话说回来,做事谨慎小心这点,妳跟克恭大哥还真像。」

翌日一早,霞儿引着孟式微拜会月赤察儿,月赤察儿坐在大厅上,风姿潇洒,孟式微一见到月赤察儿,不由得脱口称赞:「月赤察儿大人好风采。」月赤察儿不住大笑,说道:「好,孟贤侄一路辛苦了,你爹近来可好?」孟式微恭敬地回道:「爹爹一切都好,他也挂念大人,叨扰着哪日才能与大人再见面。」

月赤察儿面带笑容,回道:「如今公务繁忙,哪能像年轻时那样。对了,孟贤侄这次来大都城,是有什么事吗?」孟式微望了望站在一旁的霞儿,答道:「爹有个口信,要我带给崔克恭,不过我今早已听师妹说,崔克恭不见了。」月赤察儿点点头,正色道:「我已经派人去打探消息了,若有什么消息,会再告诉你们的。刚好,我要收一位义女,今日要正式行礼,孟贤侄若不嫌弃,就一起观礼吧。」孟式微连忙道谢。

午时,葭苇一身盛装,在ㄚ鬟的簇拥下,脚步轻盈,缓缓步入大厅。葭苇恭恭敬敬地向月赤察儿三拜,月赤察儿则回送了一把镶满宝石的匕首,厅内,仅有月赤察儿府内人士,没有邀请其他宾客,仪式简单。礼成之后,霞儿拉着孟式微,溜进葭苇的房中,葭苇已换了一身常服,对着铜镜卸妆,看到霞儿与孟式微两人进来,忙起身招呼。

霞儿蹦蹦跳跳地,一进门就拉着葭苇,忙着介绍孟式微,笑道:「葭苇妹妹,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师兄孟式微,在长白山上,克恭大哥也帮了式微师兄不少忙,所以我把妳的事,老实告诉师兄了。」

孟式微撇撇头,说道:「我爹为了感谢崔克恭,也是费尽心力,我们可没欠他什么。」霞儿笑道:「还说呢,现在也不知道克恭大哥去哪了,找不到人,师兄也还不了人情呀。」孟式微语塞,竟答不上话来,干笑几声,转向葭苇,说道:「葭苇小姐…」话还没说完,葭苇忙打断,低声道:「不敢,孟兄叫我葭苇就好了。」孟式微露出了一个浅浅地微笑回道:「那妳也别叫我孟兄,就喊式微哥就行了。我有点好奇,不知道是不是方便过问,妳和崔克恭在高丽的生活,你们又是怎么来到大都城的?」

葭苇思量了一番,扫视过天真的霞儿以及真挚的孟式微,她缓缓点了点头,慢慢地回道:「说来也是无妨。」

「我们的父母早早就双亡了,从小我就跟哥哥相依为命,我们两个小孩,根本没有什么谋生的能力,在王京里的生活,其实并不怎么好。除了抢跟骗,我们根本不知道还能靠什么餬口,那时的记忆已经不怎么清楚了,我只记得,倘若吃的不够,克恭哥哥宁可自己挨饿,总会先让我先吃。」

「有天,走上路上乞讨,有队官兵,突然朝我们冲过来,我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觉得身子就忽然飞了起来,待我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被官兵拎在马上,那时,我只知道哭叫。哥哥在后头,喊着我的名字,却挨了官兵一顿毒打,倒在地上,动也不动,我真的以为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哥哥……」

「我跟许多姐姐们关在一起,那些官兵们说要把我们送去大都,那时,我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天天以泪洗面。有些姐姐见我哭得可怜,想哄哄我,还会偷偷分给我一点吃的。」

「后来,我们上路了,一群官兵押送我们,路上,有些人生病了,运气好的,在大家的扶持下,还能继续走下去,但也有病的太重,被丢在半路上的。她就这样,一个人被留在荒山野岭中,是生是死,或许再也没有人知道。我记得,那段路走了好久好久,我这辈子还没走过那么远的路,鞋子破了再补、补了再破,缝缝补补中,我们就来到了大都城。」

「休息了几日,某天,我们被带到一个广场,被要求一个个站好,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家都有点不安。接着,来了几个身材高大、编着头发、穿着华丽的大汉,走在人群中,挑选了几个人,被他们挑中的人,就被推出队伍外,另成一群,我也被选中了。我们就被这些大汉们带进皇宫,当然那时我不知道那是皇宫,只觉得那里的房子好大好漂亮,那里的人,都打扮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我们被在宫里,又经过一次挑选,我就这样被送进了教坊,拜师学艺,同时也被改了一个汉语名字─葭苇。我曾经问过师父我名字的意思,师父说,就是指常在水边可以看到一种草。我没看过,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用草来当成名字。」

「因为语言的关系,刚开始真的不好过,常常被处罚,有次,因为有段舞怎么练也跳不好,教坊的师父生气,罚我不准吃晚餐,留我一个人继续练习。那时,有个女孩带了一张饼给我,我饿了一整天,看到饼时,眼睛都亮了。那女孩叫菱荇,平日里,她也常被人欺负,我问她原因,菱荇说她是南人,大家都打从心里瞧不起南人。我们就从那一张饼,结成好友,她被欺负时,我在,我被欺负时,她在,我们就这样相互扶持,渡过漫漫在深宫的日子。剩下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霞儿自小生长在贵族世家之中,备受关爱呵护,从来不知道流离失所是什么样的滋味,听到葭苇的身世,惊讶之余也有些同情,拉住了她的手,轻声道:「我们已经派人去宫里打探消息了,妳跟克恭大哥,还有菱荇,一定会再相聚的。」葭苇听着,回报给霞儿一个若有似无的微笑。

当三人还在闲谈中,月赤察儿忽然满脸怒气地走进来,大声斥喝:「崔克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房里三人不明所理,皆是一愣,无人接口。月赤察儿望着他们,怒气未消,又道:「刚刚宫里传来的消息,昨天有一名宫中怯薛携宫女逃宫,今日清查,确定就是教坊里一名叫菱荇的宫女,现在正在查是哪名怯薛。看守宫门的侍卫说,那名怯薛武功高强,在宫外曾跟也速答儿家的人起冲突。崔克恭想混入宫,到底是何居心?」

霞儿一心信任崔克恭,仍想为崔克恭辩解,回道:「克恭大哥向来不鲁莽行事,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不得不如此做……」月赤察儿脸色铁青,怒道:「他如此厉害,怎么不敢回来讲清楚?」霞儿从未见月赤察儿生如此大的气,但她仍坚信崔克恭,急道:「我去把克恭大哥找回来,要他向爹爹讲清楚。」边说,边匆匆忙忙地向外奔出。

孟式微见状,紧跟在霞儿后面奔出,葭苇见二人越跑越远,放心不下,匆匆向月赤察儿行礼,说道:「义父,葭苇出身皇宫,愿尽点微薄心力协助霞儿姐姐跟式微大哥。」不等月赤察儿回答,忙追在孟式微身后而去,独留盛怒的月赤察儿,望着一个个远去的背影。

三人漫无目地,踱步在大都城内的大街上,霞儿殷切地扫视着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的行人,孟式微劝道:「师妹,大都城这么大,我们现在一点线索也没有,不妨先找个地方,坐下来商议一下。」霞儿内心烦躁不已,目光仍停不下来,回道:「我现在完全静不下来。」孟式微待要继续相劝,一旁的葭苇却拉住他,轻轻摇了摇头,说道:「霞儿姐姐,义父提到,守宫门的侍卫曾见到哥哥跟也速答儿大人家的人起过冲突,我们不妨去宫门附近,看看能不能收集到一些线索。」霞儿正漫无头绪,听葭苇一说,也觉得有理,拉着葭苇,忙道:「妳快带我们去看看。」

在葭苇的指引下,三人来到皇城边上,皇城的宫门都漆成红色,显得华贵肃穆,此时宫内才刚出事,外边守备森严,比往日多加了好几名侍卫来回巡逻,三人不敢贸进,讨论一番,决定由葭苇去打探消息。葭苇选定一名墙下高大的侍卫,缓缓走近,递上一锭银元,说道:「大哥,不知道是不是方便问一下……」岂料侍卫完全不领情,高举大刀,怒斥:「皇城重地,闲杂人等一律不许靠近。」

孟式微远远见到那名侍卫举刀,心中着急,便抛出手中握着石子,正中侍卫手腕,刀随之飞出。周遭侍卫见状,纷纷奔上前,团团围住葭苇,孟式微与霞儿担心葭苇有危险,飞身跃上,武器出手,与侍卫群斗在一起,一时之间,刀光剑影,双方打成一片。孟霞二人武功不差,转眼就占了上风,忽然一名高大的侍卫跃入,一掌劈向孟式微,孟式微见来者身手不凡,不敢轻敌,本想运气挡下他的攻击,却发现掌风浑厚,孟式微不敢硬接,一个侧身,避开攻击,不料那名高大侍卫变招也快,瞬间换招,只逼着孟式微东避西闪,毫无还手之力。霞儿见孟式微有难,一招「未妨惆怅是清狂」刺向那名侍卫,侍卫反应极快,听准来势,微微一闪,霞儿的长剑从他的衣带旁轻轻划过,只差不到半根手指头的长度。霞儿没料到侍卫中竟有武艺如此高深之人,也是不敢大意,一连变化几招,尽是「霜华剑法」中的精华。

却听那名侍卫「咦」了一声,轻飘飘退到一旁,喊了一声:「毛贼小姑娘,怎么是妳。」霞儿听声音熟悉,定眼一看,那名侍卫正是桑哥府里的季画,脱口喊道:「季大叔,你怎么在这?」

季画叹了一口气,回道:「之前的差事没了,只好找个新差事做做,好混口饭吃啊。我才想问小姑娘,妳怎么每次都挑些高官府邸闹事,这次还来皇宫,眼光很高啊。」孟式微听季画出言不逊,不禁往前几步,眼看又要动手,霞儿拉住孟式微,说道:「师兄,没事的,季大叔讲话就是这副模样。」又转向季画,回道:「季大叔,你误会了,听说昨日有宫女逃宫,我们只是想打听一下。」季画挑挑眉毛,问道:「你们为何要打探这件事?」

葭苇怕霞儿心直口快,讲出不该说的话,向前一步,插口答道:「我义父任宣徽使,义父对此事感到有失职守,请我们来探听一下。」季画看看葭苇,再看看霞儿与孟式微,点头道:「原来小姑娘出身不凡啊。只要你们不是要硬闯皇宫,那一切都好说,要打探消息,找大叔我就对了。」葭苇恭恭敬敬地回道:「如此,还有劳大叔帮帮忙。」说着,递上袖中的银锭。

季画爽爽快快地收下,回道:「好,包在我身上。」转向侍卫群,挥挥手,喊道:「兄弟们,没事了,一场误会,等下换班时,我请大伙吃点好吃的,算是给大家压压惊。」说着,扶起几个受伤的侍卫,领着他们返回宫内,转眼,又换上一批新的侍卫。

霞儿、葭苇与孟式微只好远远走到一边,在一旁的树荫下,或站或坐,等着季画带回讯息。一个时辰过去,才见季画手上挥着一张纸,一脸神气地朝三人走来,喊道:「看吧,只要大叔我出马,这种小事马上搞定。」一脸得意地将手上的纸递给霞儿,三人匆匆忙忙一起围上前看,纸上画了二名男子,一人眉清目秀,腰上系了把长剑,与崔克恭有几分相似;另一人却是人高马大、眉目粗犷,背上扛了把大铁棍,三人面面相觑,又一齐看向季画。

季画背着手,语气中难掩得意之情,说道:「画上有二个人,一个瘦小一点,一个壮硕了点。昨天那个瘦小的人,抱了一个宫女从宫墙上跳下来,一跳下来,就刚好遇上参与宴会的宾客。两边争执了一下,似乎要动手,壮硕的那个就不知哪冒出来,打跑了宾客,又把瘦小的人跟宫女也带走了。」三人听的似懂非懂,相互对看了几眼,季画见到他们怀疑的眼光,只好补充说道:「简单说,你们要去追逃跑的宫女,去找画上这个壮硕的人就对了。」

孟式微抓抓头,怀疑道:「天大地大,如何找起啊?」季画伸长脖子,望了画像一眼,应了声:「这人……」话还没说下去,霞儿却先打断了,说道:「不管怎么样,总算有了点线索。」边说边将画卷起来,收到怀中,忽然想到什么,又道:「不瞒季大叔,我家在朝廷内还算有点势力,如果季大叔不嫌弃,欢迎来我家混口饭吃。」季画一听,眼睛亮了起来,说道:「小姑娘,这可是妳说的,不许反悔啊。」

霞儿刚得到崔克恭的消息,心情正好,拔下头上的金簪,递给季画,说道:「我从不打诳语,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季大叔就拿着这金簪,到宣徽使月赤察儿大人的府中,自会有人替大叔安排。」季画哈哈大笑,收过金簪,说道:「到时小姑娘可多给季大叔准备点好吃的。」霞儿也露出笑容,回道:「到时季大叔想吃什么,尽管开口。」

三人收好画像,告别季画,离开皇宫,又返回府中。此时已是傍晚,霞儿见门口停了辆陌生的马车,向前来牵马的家仆询问,家仆只知是月赤察儿的客人,刚来不久,现在与月赤察儿正在大厅,尚未离去,详细情形不得而知。霞儿急欲想将画像交给月赤察儿,与葭苇与孟式微商议:「我们在大厅外等等,待客人离去,赶紧向爹爹回报。」

孟式微皱了皱眉头,说道:「大人一直不让师妹与朝廷中的任何人扯上关系,我们守在门口,如果客人出来,打了照面,恐怕又惹大人不快。」霞儿扮了个鬼脸,回道:「师兄,别那么古板,大不了我躲在师兄跟葭苇妹妹身后,这样,不管是谁出来,都不会注意到我。」孟式微本欲再言,葭苇抢先说道:「也好,尽快把消息告诉义父,好请义父协助寻找画中那个高硕的男子,时间拖久了,怕是更难找人。」孟式微看说不过她们二人,只好摸摸鼻子,闷不吭声地陪她们走到大厅旁,守在门外,默默等待。

霞儿与孟式微皆是习武之人,听力自比一般人好,站在门外,厅内的对谈皆听的清清楚楚。听到一名男子说道:「我们自然不愿怀疑月赤察儿安答,毕竟许慎氏一族也是我大元开国功臣之一,但拉克申亲眼所见,还跟你身边那位叫崔克恭的怯薛动上手,还是把事情问清楚才好。盼月赤察儿安答别认为我在刁难。」那男子声音有点沧桑,想来有些年纪,霞儿感觉有些耳熟,却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却听月赤察儿回答:「也速答儿安答多虑了,不瞒二位,二位所说的那位崔克恭,身体不适,在宴中提早离席,至于为什么会携宫女逃宫,我已命人追捕搜查了,定将这二人追拿回来。」霞儿听月赤察儿的回答,想起为何宾客声音如此熟悉,原来是当时向月赤察儿举报桑哥的也速答儿,听他们也在讨论崔克恭,不禁留上了心,心想:「爹爹说二位,一位是也速答儿,不知道另一位是谁?」

又听也速答儿说道:「这大都城要找个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倘若离开了大都城,天地之大,还不知道该从何找起。不知月赤察儿安答对于二人的行踪,有什么消息,派了多少人在访查?」月赤察儿被问倒,一时间答不上来,只得反问:「还请也速答儿安答指教。」也速答儿又道:「月赤察儿安答素日里办事最受住人肯定,今儿反而客气起来。我就斗胆给点建议,不妨从那几个人身世调查一下,家里有什么人,跟谁接触过,好好查一查,总是有线索的。」月赤察儿没接口,厅内安静了一阵,也速答儿的声音又响起:「只是这案件,跟月赤察儿安答的闺女怎么好像脱不了干系。」

霞儿听到也速答儿提到自己,不禁有些震惊,向孟式微看了一眼,见孟式微也是一脸疑惑地望着自己。葭苇见二人神色有异,有些担心,但实在听不清楚厅内的对话,只好站在一旁干著急,霞儿与孟式微二人则继续侧耳倾听。

月赤察儿的声音缓缓响起:「真不知也速答儿安答消息那么灵通,连我家闺女的事情都如此了如指掌。我的人在大宴上对拉克申那么无礼,确实是我失责,若也速答儿安答不嫌弃,我便将我女儿许配给拉克申,算是我对也速答儿安答的道歉。」也速答儿没料到月赤察儿会如此回答,先是一愣,即刻反应过来,抚掌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听到此处,站在外边的霞儿彷佛眼前有阵焦雷打过,一时脚步不稳,向旁倾倒,孟式微急忙伸手扶住。葭苇关心霞儿,脱口问道:「你们怎么了?」话一出口,惊觉不对,连忙摀住口,但为时已晚,厅内诸人尽皆听到。月赤察儿大喝一声:「谁在外面?」说着,大步朝门口走来。

霞儿仍在震惊之中,愣愣地毫无反应,孟式微也是又惊又怒,唯有葭苇动作最快,将霞儿与孟式微往厅旁树丛一推,低声道:「你们先躲一躲!」葭苇一推,推醒了孟式微,孟式微轻轻点了点头,急拉着霞儿矮身躲入树丛中。

大厅门「哗啦」一声被推开,月赤察儿大步跨出,身后跟着两名蒙古束装的男子,葭苇忙向月赤察儿行礼:「义父大人。」月赤察儿见到葭苇,毫无责备,反露出微笑,向葭苇招招手,说道:「葭苇来的正好,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旧识也速答儿,以及他的公子拉克申。」又转向也速答儿和拉克申,笑道:「没想到那么巧,才刚提到人就出现了。这位是我刚收的女儿,葭苇。往后,就将葭苇托付给拉克申了。」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也速答儿惊问道:「月赤察儿安答,你……」月赤察儿气定神闲地说道:「我也纳闷,也速答儿安答消息竟如此灵通,竟知道葭苇出身宫里。葭苇虽出身卑贱,但个性温和庄重,还望也速答儿安答及拉克申好生关照。」一番话体面又周到,也速答儿竟不知该怎么回答,静默了半晌,才说道:「这个自然,今日已晚,不方便继续打扰,改日再登门饮布浑察儿,告辞。」语毕,拉着拉克申便往外走,当走经葭苇面前,放慢脚步,多看了她几眼,才又快步离去。

月赤察儿吩咐下人送走也速答儿,回头想叮嘱葭苇几句,却见霞儿与孟式微已从树丛钻出,站在葭苇身后,愤愤不平地望着他,反倒是葭苇,神色平静。霞儿满脸怒容,对着月赤察儿喊道:「爹,为什么要把我们像牛羊一样,随意指给别人,我们是人,我们有感情,会伤心、会难过,你这样对我们,有在意过我们的感受吗?」葭苇拉住霞儿,忙打圆场:「霞儿姐姐,我没事的。」霞儿甩开葭苇,继续说道:「葭苇妹妹没事,我有事,爹……」

「够了!」月赤察儿怒喝一声,打断了霞儿,喝道:「我跟妳说过多少次,要妳不要与朝廷的任何人事物接触,妳几时把我说的话听进去?我日日周旋在朝堂中,有多少危机、有多少陷阱、有多少明枪暗箭,一步失算,丢的不是我一个人的性命,是一家老小的性命。想在朝廷上,求个安身立命,妳以为容易吗?人家掌握了我的缺失,妳难道以为敷衍几句话,他们就会放过我吗?享有一身的荣华富贵,妳就以为不用任何付出吗?」霞儿被月赤察儿一阵抢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个转身,便往内室奔去,孟式微关心霞儿,喊道:「师妹!」追在霞儿身后而去。

月赤察儿看着两人的背影,盛怒未平,忽瞥见静静站在一边的葭苇,一脸平静,放柔了声音,问道:「妳不跟着去看看吗?」葭苇轻轻地回道:「没事的,霞儿姐姐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想通。」月赤察儿看看她,伸手拍了拍葭苇,怜惜地说道:「倒是苦了妳了,孩子。」

二日过去,也速答儿带着拉克申上门议婚,月赤察儿依照蒙古婚俗,备了丰盛的许婚宴席,宴中,葭苇换上华贵的蒙古装束,端给拉克申一盘羊颈喉肉。在蒙古的婚俗中,因羊颈喉骨极为坚硬,吃羊颈喉肉意味着订婚不悔,拉克申在众人欢呼声中,吃下了羊颈喉肉。一场许婚宴席,热闹非凡,但至始至终,都不见霞儿与孟式微的身影。

当晚,宴席结束后,夜深之际,葭苇换回居家常服,来到霞儿门口,见门内一灯如豆,轻轻敲了敲门,房内却一片死寂,毫无响应,葭苇轻声唤道:「霞儿姐姐,我进来了。」不等霞儿回应,自径推门,见霞儿一个人坐在梳妆台前,房内点了盏油灯,微微的灯光映着她绝美的脸庞。葭苇轻移脚步,踏入房内,说道:「许婚宴席都结束了,而且要嫁人的是我,霞儿姐姐有什么好闷闷不乐的?」

霞儿回过头来,仍是一脸苦闷,嘴角微微一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一言不发。葭苇走近她身旁,微笑道:「义父要我转告霞儿姐姐,说婚礼的时间已经订下来了,就在上元节过后。义父还说了,过几日就是上元灯节,要我跟妳还有式微大哥,好好出去散散心,听说上元灯节可热闹了,城内处处会挂上各色灯笼,就像火龙一般。」霞儿抬头望了她一眼,终于把几日以来深藏在心里的话吐出:「就这样把妳许配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妳都不会觉得委屈、觉得难过吗?」

葭苇嫣然一笑,回道:「从小我就是这样给人送来送去,有什么好觉得委屈的呢。义父不都说了,享有荣华富贵的同时,一定也会有付出的,只是义父舍不得牺牲霞儿姐姐,所以选择让我去。」霞儿双眼睁着大大地,望着葭苇,轻声道:「可是我也舍不得妳。」葭苇抿嘴一笑,回道:「霞儿姐姐就当个陪嫁ㄚ鬟,陪我一起嫁过去好了。」开了个玩笑,又恢复正经,继续说道:「义父一生在朝为官,看尽朝廷之上的纷纷扰扰,他有许多不得已的苦衷。但最苦的,不是要做这些决定,而是身边没有人能懂为什么要做这些决定。」霞儿吞吞吐吐地回道:「可是…我们还要一起去找克恭大哥跟菱荇,还有好多好多地方,想带你们去看看……」

葭苇轻轻地抱抱霞儿,说道:「如果能选择,我一定选择去找我哥跟菱荇,但是有时候,就是没有选择的机会。为不能选择的事情伤心难过,还不如好好把握能把握的事。怎么样,上元灯节要不要叫上式微大哥,一起出去走走?」

大都丽正门外,有棵大树被忽必烈封为「独树将军」,每至上元节,树上便挂满各色灯笼,高低照耀,宛若一棵火树。树旁,团团围绕着贩卖甜食、糕点的小贩,各式点心及酒水等,无不精细,游人至此,往往流连忘返。霞儿带着孟式微跟葭苇,将手上的灯笼挂到树上,三人退了几步,抬头看看这棵大树,葭苇不禁赞叹:「好美!」霞儿笑道:「可不是,『独树将军』旁的灯会,可是大都城的一绝,不仅仅是大都城的人,周遭好几个城镇的,都会特别赶来看的。」霞儿几日以来,烦忧不已,即便露出笑容,也显得有些勉强。

孟式微挂心霞儿,见她仍是忧容满面,一心想逗霞儿开心,说道:「妳们两在这等我一下,小贩那儿人多,我去买点糕点便回。」也不等霞儿和葭苇回话,一溜烟钻进人群中,霞儿忙道:「等等,师兄第一次来,怎么知道哪一摊的糕点最好,我跟你一起去。」也不忘回头叮嘱葭苇一声:「妳在这等我们一下。」语毕,匆匆跟在孟式微身后,转眼便消失在人群之中,独留葭苇站在明暗不定的灯火下。她望着两人的背影,露出浅浅的微笑。

人声鼎沸中,孟式微自径往人潮中走去,霞儿穿梭在人群中,呼唤了几次,孟式微始终没听到。忽然,一队人马簇拥着走马灯、挥舞着各式彩灯,穿过人群,差点与急着追孟式微的霞儿撞了满怀,霞儿只得停下来,让游行队伍先过,急切地伸长脖子,望着人群的另一边。当游行队伍走完,霞儿环视着茫茫人海,已找不着孟式微的身影,霞儿放慢脚步,不停地四处张望,远方,一阵烟花爆开,洒了满天空的花火,引来周遭一阵惊呼。此时,耳中所闻,是各种的丝竹乐音、是游人的欢笑声,眼中所见,是朦胧闪烁的点点灯火,繁华似锦,一切如梦如幻。一时之间,霞儿竟不知该何去何从,一个熟悉的身影忽从眼前晃过,她仿佛大梦初醒,惊呼一声:「克恭大哥!」追着那身影而去。

那身影在人群、灯火中,来回穿梭,终于在一摊卖枣糕的小摊前驻足,霞儿忙奔向前,拉住他的手,喊道:「克恭大哥!」忽然一阵人群推挤,霞儿被撞,踉踉跄跄,脚步一个不稳,竟向前扑倒,那人急忙伸手接住,霞儿就这样跌入他的怀中。

天空中又绽开一朵烟花,火花洒落的瞬间,在夜空中划下一条长长地尾巴。霞儿定眼一看,那人竟是孟式微,正一脸错愕地望着她,两人眼神交会,霞儿惊觉不妥,匆匆起身,低声道:「谢谢师兄。」孟式微不敢多说什么,只好淡淡回道:「不会。」沉默了一阵,霞儿才轻声示意:「买点枣糕回去吧?」孟式微点点头,两人结伴买了枣糕,走回树下,葭苇迎上前,笑道:「刚刚那烟花好美,你们俩去买糕点了,不知道有没有看到?」

霞儿想到刚刚的事,仍是魂不守舍,没有应声,葭苇见她表情不对,又见孟式微也是一言不发,说道:「霞儿姐姐,已经出来一阵子了,我也累了,早点回去歇息吧。」孟霞二人都有些心神未定,听葭苇一说,也无人反驳,三人在月色的照映下,缓步返回府中。

转眼便到了大婚之日,葭苇坐在房里,已经换上一身华贵的礼服,ㄚ鬟正为她梳妆打扮,霞儿坐在一旁,闷闷不乐的望着她们,在铜镜反照下,葭苇瞥见霞儿抑郁的神色,轻声对ㄚ鬟们说道:「我想跟霞儿姐姐说几句话,妳们出去一下。」待ㄚ鬟们尽数离开后,葭苇盈盈一笑,说道:「霞儿姐姐,今天是我大喜之日,妳就打算苦着一张脸送我离开吗?」

霞儿仍是板着一张脸,低声道:「要嫁给一个与自己素不相识的人,妳怎么仍笑的出来?」葭苇想了想,回答:「素不相识更要笑着面对,况且应该没什么人会喜欢一个哭哭啼啼的新娘。」霞儿转弄着腕上的手环,又道:「我本想准备个什么东西送妳,这几日反日思量,还是想不到。」葭苇听完,忽然起身,拖着绣金的华贵礼服,缓缓绕了房间一圈,霞儿就坐在房间的中央,不解地望着她。

停下脚步,葭苇回道:「霞儿姐姐跟义父其实不用再送我什么。来府里的这段日子,我常常想,当时,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哥哥,却万万没想到我还能遇到哥哥,并且认识哥哥的朋友们,住在他曾经住过的屋里。对我来说,能知道哥哥过的好,一切都足够了。」她停顿一下,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忽然伸手取下头上的白玉云篦,递给霞儿,说道:「我无法再跟你们一起去找哥哥了,倘若有一天,妳再次遇到哥哥,说不定也能遇到菱荇,请帮我把这个还给她,这是我离宫那天,她借我的。」

霞儿收下,忽然起身抱住葭苇,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斗大的泪珠,一颗颗滴落在葭苇的婚服上。

蒙古本有抢婚的习俗,进入中原后,演变成女方将新娘藏在家中的某个角落,让新郎到处寻找,月赤察儿也顺应习俗。吉时一到,高壮的拉克申一身华贵的礼服,身后跟着一群家仆,浩浩荡荡踏入月赤察儿府中,到处寻找新娘,月赤察儿府内的人,不时敬酒或出言调侃,府内上上下下,热闹非凡。霞儿站在人群中,往日,她免不了上前凑热闹,但这次她却感觉这些喧嚣热闹离她好远,心头烦乱不已,正想找个地方静一静,走到花园的一角,正望着枯枝发愣,却见一旁厢房屋顶上有一个灰色身影一闪而过,霞儿不禁起了疑心,施展轻功,跃上屋顶,却见一个灰衣人蹲坐在屋檐上,听到声音,警觉地转身。一转身,两人不禁一起惊呼了一声,一人喊:「季大叔!」,另一人则叫:「小姑娘!」原来那灰衣人,正是季画。

霞儿见季画双手间还握了一只海冬青,忍不住问道:「季大叔怎么在这抓海冬青?」季画看看手中的海冬青,语带无奈地答道:「还不是小姑娘妳说妳家有工作好做,我这不就来讨口饭吃嘛!谁知道指派给我这种鸟差事,说这鸟是一对,母的翅膀受了伤,却仍要跟着公的到处乱飞,要我来把这只抓回去。不然谁想没事在屋顶上跳来跳去。」霞儿伸手接过那只海冬青,翻开翅膀,仔细地查看一下,见翅膀下方确实有一个大伤口,惊道:「伤得不轻啊,伤成这样怎么还要跟着一起飞?」不禁怜惜地轻抚着海冬青的背脊。

季画耸耸肩,答道:「妳可别小看畜牲们,他们也是有感情的,妳看这一只即便受伤,他也愿意跟随着另一伴,这就是一往情深。」霞儿一愣,内心回荡着一个声音:「一往情深…」她还没反应过来,下方忽然传来一阵欢呼,两人视线一起转向声音来源,却见一名身形魁武的男子,身着华服,抱着一名女子从内室走出,原来是拉克申终于找着了他的新娘,在众人簇拥下,拉克申抱着葭苇,步步朝着门口走去。霞儿迟疑了一下,忽然转身,翻过层层迭迭的屋檐,纵身跃下,落在府前的迎亲队伍前,本在门口等候的迎亲大队,见到霞儿从天而降,人人惊愕。季画不明就里,忙追在她的身后,大喊:「大小姐,手放轻一点,可别捏死鸟了!」

锣鼓喧嚣中,怀抱葭苇的拉克申大步跨出月赤察儿的府邸,也速答儿、月赤察儿及孟式微等人都后方在人群中,见到霞儿手握着一只海冬青,站在迎亲队伍的最前方,风吹衣袖飘飘举,众人不禁有些纳闷。霞儿等到葭苇,迎向前去,坚定地说道:「我一定会找到克恭大哥,跟妳一言为定。」葭苇依在拉克申怀中,望着霞儿那坚毅的眼神,露出灿烂的笑容。

霞儿及月赤察儿、孟式微等人,带着府内众人,目送迎亲队伍离去,当队伍消失在视线之中,月赤察儿沉着脸色,劈头问道:「娜仁托雅,妳说一定会找到那个高丽人,说得信誓旦旦的,有掌握到什么线索?」霞儿从袖中抽出季画给的画像,回道:「我们去皇城附近打探时,从侍卫手中拿到的,只要能找到画中那名长相粗旷,背着大铁棍的大汉就可以了。」

月赤察儿表情依旧沉重,继续追问:「可有头绪这人是谁?」霞儿语塞,踌躇不答,一个声音打破了沉默:「不好意思,打断一下。大小姐,妳可别一直抓着那鸟,如果被妳捏死了,大叔我又要另寻出路了。」季画边说边走向前,边从霞儿手中接过海冬青,顺便瞄了一眼画像,又道:「你们要找画上背铁棍的人啊?他长得跟我一个认识的人有几分相像。」

霞儿又惊又喜,拉着季画急切问道:「季大叔怎不早点说?那人是谁,现在在哪?」季画将心思放在海冬青上,专心查看海冬青是否安好,对霞儿的问题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回答:「只是有几分相像罢了,我认识的人的那个人啊,永远不修边幅,无酒不欢,平时除了扛了根大铁棍,酒也是随时不离身的,而且特别壮硕,他走一步,别人要走上两、三步才跟得上。说说回来,我可无法证实我认识的人就是画中的人。」

一直站在一旁默不出声的孟式微听完季画的形容,忽然想到什么,抢到霞儿身边,凑上去看那幅画,霞儿不禁有些惊愕,多望了孟式微几眼。孟式微盯着画像,一字一句地慢慢说道:「刚刚季大叔一说,我才想起,我见过这个人,就在进城的那一天,我曾跟他擦肩而过。」季画轻抚着海冬青,仍是一派轻松,随口问道:「你哪天进城的?」

「崔克恭失踪的那天。」、「克恭大哥进宫的那天。」、「宫中大宴的那天。」孟式微、霞儿跟月赤察儿三人一起抢答,谁也没料到其他人会回答,三人互看对方,面面相觑。

季画听到此时,才有些认真起来,手中仍握着海冬青,抬头扫视三人,说道:「若我说的这人,就是你们要找的人,他会去的地方只有三个,一是长白山南段附近的黑山寨,二是金源县城外的『高山流水』,三是太清派的九垓楼。」霞儿想了想,回道:「我这次从长白山下来,曾行经黑山寨,里面已经空无一人了。」

季画似乎有些惊讶,不可置信地复述:「黑山寨已经空无一人了?」霞儿点点头,肯定地回道:「我因为大病又遇暴雪,曾在黑山寨停留休养几日,那真的空无一人。」季画低头摸了摸海冬青,平淡地说道:「他会去的地方只剩二个,倒省了不少工夫。」

孟式微挑挑眉,怀疑道:「他是什么人?你又怎么如此肯定他一定会去那两个地方?」霞儿听孟式微问得有些无礼,拉了拉他的衣袖,孟式微只是假装无视,一脸不信任地看着季画。面对孟式微的敌意,季画毫不在意,一派轻松地答道:「我季画好歹也是个老江湖,江湖上大大小小的事,知道几件也不足为奇,至于这人嘛,他叫齐允秋,是太清派的弟子,论武功,你们这几个跟他差了一大截,别轻易跟他动手。」说说,他又低头去看手中的海冬青,口中念念有词:「我能说的都说了,老爷跟大小姐如果不介意,我可要回去照料这小家伙了。」说着,双手捧着海冬青,朝府内走去,孟式微听他回答随意,想要拦住他,却被霞儿劝阻:「师兄,让季大叔去吧。」她转向月赤察儿,央求道:「克恭大哥身上还有雪山派师祖的剑,我一定要拿回来,望爹首肯,让娜仁托雅去找克恭大哥。」

月赤察儿看看孟式微,问道:「你呢?式微贤侄。」孟式微没料到月赤察儿会问他,诧异之余,仍是恭恭敬敬地回答:「爹是吩咐要我带个话给崔克恭,若找不到他,我也难回去给爹复命。」月赤察儿目光在两人身上来来回回,沉思半晌,说道:「好罢,既然如此,你们两人就一起去吧。」霞儿万万没想到月赤察儿会如此爽快地答应,赶忙谢道:「谢谢爹爹。」

月赤察儿回道:「别急着谢我,我还没说附带条件,今年大汗前往上都时,妳得跟着一起去,在启程前往上都前,若还是找不着那个高丽人,就让式微贤侄继续找,妳得回来。」霞儿不解地问道:「可是爹爹之前都不带上我的,今年怎么又要我去?」月赤察儿淡淡地说道:「今年就是要带上妳去,妳若执意要去找那个高丽人,这就是我的条件,就一句话,要不要接受?」

霞儿虽然有些疑虑,但想到或许能见到崔克恭,心头一热,应道:「我答应。」月赤察儿点点头,说道:「妳和式微贤侄去收拾一下,早日启程,还有,带上另一只海冬青,时候到时,会差人去接妳的。」霞儿和孟式微双双向月赤察儿称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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