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辗转反侧,不觉天已亮,便一跃起了床梳洗整理,准备今日与源思礼的约定之事。
其实也没什么好整理的,只是如今太尉回府怕会夜长梦多,总想着尽快了了此事离开。
心情忧虑地踌躇半天,只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离约定之时还有一个时辰,我便背起琴提着画准备往南竹园奔去。
迈出房门便看到齐瀛晞坐在园子里悠哉地喝着茶,见了我后缓缓起身,理了理衣裳,眉目弯弯地跟我笑道:“走吧。”
“你一早就在这里候着?”我看着齐瀛晞,边走边问道。
“只是喝了一壶茶。”他没有看我,嘴角轻笑道:“你比我想象中要慢了。”
我瞪了一眼他后便不再理他,急步向前走着,突然想起要是源太尉突然过来传召我们怎么办?便一个转身欲回走。
齐瀛晞伸手扯住我,淡淡道:“我已经交代好瀛缙了,你不必担心。”我略带惊讶地望着他,带有几分感激。他斜了我一眼,嘴角轻挑,颇为得意。
来到南竹园前,望着那道红色的木门,我突然有些泄气,愣愣地站在门前提不起劲。
齐瀛晞看着我发笑:“看你的样子,似乎面前是地狱之门一般。你要是觉得没把握,我们就回去吧。”
我剜了他一眼,看着木门,深深呼吸一下,伸手推开了门。
门“呀”的一声。
我“啊”了一声。
出现在眼前的不是那个明净素雅的玉人,而是那个看了一眼便能让人打冷颤的冰人任城王拓跋云。
他怎么会在这里?我拖着步子愣愣地往前走去。
“见过任城王。”我和齐瀛晞一起弯腰道。
拓跋云冷冷地点点头,一身玄紫锦袍,面无表情地看我和齐瀛晞,冷若玄冰。
静谧。和风撩发,翠竹青秀,叶磨沙沙。
气氛诡异,斜眼去看齐瀛晞,他同样的白狐样,眉眼弯弯,似笑非笑。我感觉背脊有些发凉,轻轻咳了一声。
“暮晗姑娘?”玉人出现,脸上掠过一丝惊讶。
“嘿,玉人……不,源二公子。”我讪讪地向源思礼打招呼,却觉如释重负般。
“你似乎很喜欢给人起昵称呵?”齐瀛晞垂头在我耳边玩味的低低说了一句。昵称?我白了他一眼,没有回他。
“暮晗姑娘那么早就来了?”源思礼浅笑道,眼光扫了一眼我身边的齐瀛晞。
“是。额,有些事情准备准备,所以早到了点。”我佯笑道,又拉了下齐瀛晞对源思礼道:“这是齐瀛晞,额,是我的帮手。”
齐瀛晞朝他眉目弯弯的点了点:“久仰思礼公子‘画魂’之名。”
源思礼也微笑地朝齐瀛晞点了点头:“齐公子过誉了。”
这时,那具冰人突然冷冷道:“居然请得到冀州首富的大公子做帮手,暮晗姑娘果然是深藏不露。”说着,抬眼看着我,脸上是一贯冷峻。
我想要回答些什么,一旁的齐瀛晞却抢道,幽幽道:“王爷见笑了,晗儿乃隐世高人,我不过是帮忙打个杂而已。”
这个晞狐狸人前就吹嘘我,人后却自恋得要命。真真是个两面三刀的狐狸。我只觉额角发凉,抬起袖子拭擦直下的虚汗。
“原来是冀州首富的齐大公子啊,思礼眼拙。有齐大公子帮忙是思礼的荣幸。那么,大家进屋内再说吧。”源思礼微笑地打破这尴尬的气氛,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我没有动,看看拓跋云,再看向源思礼,满眼狐疑。
源思礼似乎明白了什么,笑道:“暮晗姑娘无需担心,九王爷是我请过来的,一来,有他在,没有人能打扰;二来,思礼的事他都知道。”
九王爷?我默念了一遍这个新的称呼。看来这两人的关系的确不简单。好吧,主人都这样说了,我还能怎样?况且,源思礼说得对,有他在,确实不必担心有人来打扰。想着,一伙人便随源思礼入了屋。
源思礼屋内的布置如人一般简洁出尘,入眼便是墙上的那幅《洛神赋图》,应是那天的纸鸢上取下再相表的。沉雅的木藤椅桌分排两边,墙角一几墨案,一些画卷和笔墨纸砚摆放有致,窗檐一枝吊兰白玉碧云,让人眼角一新,就像源思礼一样。
“那暮姑娘,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源思礼一边给各人倒茶一边看着我浅笑问道。
我抿了一口茶,惴惴不安地扫了一眼对面的两个人。冰人在垂目喝茶,面无表情;白狐在看着墙上的《洛神赋图》,笑目弯弯。
一深一浅,一冰一暖。画面又矛盾又和谐。
“那就现在吧。”我放下茶杯,站起来微笑道。
窗外的翠竹沙沙,风轻轻的灌窗而入,每个人的面容都似乎雾气沉沉却又那么清晰,以致后来我回想起来,都能一一记起。如果当时我没有说那句,如果时间就在当时停止,那该有多好?
四人围桌而坐,源思礼坐在我对面脸色平静,嘴角浅笑;左边是九王爷拓跋云,往日的寒光淡了不少,脸上却一片迷雾,看不清是什么情绪;右边便是齐瀛晞,依然是往日的眉目弯弯,却是一脸正色。
我看看大家的表情,脸色稍有凝重,清了清口音开始给他们讲述接下来的步骤和四人的分工。
所谓上古秘术之门其实就是古画的“气结”,以五行分布,每幅古画都会凝聚一道“气结”,或“福气结”或“怨气结”又或其他“积气结”。要开启这道门就必须使用幻术“廻幕术”进入画中回到画所在前世将“气结”解开,渡化成开启者也就是操作灵师的灵力,当五道秘术之门都开启时,上古秘术便会锁在操作灵师上,最终由操作灵师以某种方式打开。
我叹了口气,原本以为下山前我的灵母没有告诉我的这些,却原来已写成了册子早早地塞在我的包袱里了。
另外,操纵“廻幕术”的曲子叫“渡引”。因隐琴用千年古木做成,如同舟船一样能与古画相通,便为“渡”。所谓“渡引”,要“渡”就必须有“引”,而那“引”我当时以为是那古画的拥有者,后来才知并非如此,但却在当时错有错着,源思礼也确实是第一道的秘书之门的“引”。
接下来便是分工了。源思礼自然作为“引”跟我入画的。而在这期间,隐琴会进入一个幻结里自行弹奏,我需要人帮我保护这个幻结令隐琴不受干扰,不然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就留在前世里出不来了。拓跋云是我没有预算的,所以一时间想不出安排什么给他,便让留意着我和源思礼两人的情况,如果过了时间我们还不回来,就想办法让我们回来。好像很重的任务但其实这是空话,我们不回来,他能有什么办法?
一切都交代好后,我们便自觉地各司其职地开始了。
“渡引”之曲其实没有固定的调,在“廻幕术”开始时凭着每道门的“气结”自行成调。
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隐琴声起时,第一曲“渡引”竟是西汉司马相如的《凤求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