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父亲与长公主向司马菀行过大礼,司马菀在郭德海的搀扶下,走入正堂。
在正堂先是携了全家跪听张德全公公宣读皇上的赏赐,随后,亲自打点,送走了张公公和宫人,在芷若和莺儿的服侍下,在自己的闺阁中换了衣服。一身暗红掐花宫装,简简单单的走出来,向父母行礼。父母自是接受不得,忙忙扶司马菀起身。此时日已西斜,父亲一边命人安排晚膳,一边让长公主将宁儿和菁儿抱来。两个孩子粉团似的,见到司马菀也不怕生,张开小手就扑向司马菀的怀中。司马菀自是欢喜得不得了,看看这个,亲亲那个。
“请妤妃娘娘为这两个孩子赐名。”长公主笑着说。
“《岁时杂记》记载说,因循道教的陈规,道教曾把一年中的正月十五称为上元节,七月十五为中元节,十月十五为下元节,合称‘三元’。汉末道教的重要派别五斗米道崇奉的神为天官、地官、水官,说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并以三元配三官,说上元天官正月十五日生,中元地官七月十五日生,下元水官十月十五日生。这样,正月十五日就被称为上元节。南宋吴自牧在《梦粱录》中说:‘正月十五日元霄节,乃上元天官赐福之辰。’故而儿臣觉得,不如为宁儿取名元,菁儿取名霄,也正应了这元宵节的祥瑞。”父亲母亲自是称好的。
司马菀命芳华取来司马菀来时准备的一个红木雕花镶金嵌珠木匣,打开匣子,里面分两层,皆由红色锦缎垫底,第一层里是司马菀专门命宫中能工巧匠打造的两个银锁,正面刻着司马菀为他们取的名和司马菀的印,反面是护身符的图案。第二层是司马菀为他们两个绣的祈福荷包,一针一线都是司马菀亲手缝制,累积了司马菀对两个孩子无限的祝福。司马菀将两个银锁分别为他们戴上,匣子交于长公主手中。
“家中自是也有这些东西,只是当做我这个做姐姐的为弟弟妹妹的一点心意。”随后从衣袖中取出皇后娘娘让司马菀捎给长公主的天蚕丝的锦帕。
长公主原本是笑着的,一见锦帕顿时花颜失色,“娘娘,这锦帕是从何而来……”
见她脸色大变的样子,司马菀甚是惊奇。“母亲为何如此惊恐?”
她连忙掩饰,“这个锦帕如此精巧绝伦,我儿时在宫中也未曾见过。不知妤妃娘娘如何得到此锦帕……”她的掩饰那样明显,解释又如此荒谬,一定是在隐藏什么巨大的秘密。司马菀将皇后当时给自己锦帕的情景言语都细细道来。
“皇后可曾告诉娘娘这锦帕是谁的?”她看着司马菀问。
司马菀凝视她的眼睛,有惊恐,有紧张,有不安,还有一丝丝司马菀也说不清的神情。
“她说……这是我母亲的……”司马菀幽幽的说。不料她手指一抖,锦帕落在地上。她满脸的惶恐和愤怒无处遁形。
“这个皇后,本公主不管怎么说都待她不薄,当年若不是司马菀她那些破事早已败露,如今她倒是将司马菀一军……”她兀自说着,忽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不禁回头看了司马菀一眼,司马菀依旧笑着,看着她。
“难不成这锦帕不是母亲您的?”司马菀喝了口茶,淡淡的说,仿佛一阵三月的风拂面而过,轻的不着痕迹。
“这个……这个是我的……您看,我年纪大了,竟连曾有过这个锦帕都不记得了,让娘娘见笑了……”
晚上卸了装束,躺在床上。司马菀把芷若与莺儿遣了出去,只留得芳华一人在司马菀房中。
“芳华。”司马菀轻轻地叫了她一声。
“娘娘,何事?”她以同样的语调回答司马菀。
“本宫觉得蹊跷,觉得迷茫,觉得有一个巨大的阴谋在司马菀身后,司马菀却无法参看。”司马菀长叹一声。家早已不是原来的那个家,司马菀也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司马菀。那些发生在司马菀身后的阴谋与秘密,不知也就不知了,何必劳神苦思的去探究呢?
“也罢,也罢。难得糊涂。”司马菀兀自的说着。
“娘娘,奴婢有一句话,不知该讲不该讲。”
“但讲无妨。”
“现在的情形对娘娘来说再有利不过。贵妃依然无法与娘娘抗衡,皇后终究是皇后,没有争宠的必要,只要娘娘尽快跻身四妃就有了协理**的权力……娘娘……”
“不要再说了。”司马菀淡淡的说。“司马菀累了,想休息了。”司马菀闭上眼,不再做声。
梦中时母亲与司马菀嬉闹的场景,她依旧那样美丽,长发乌黑秀丽。她的手指温热,柔软。她的笑容甜美,温婉。“母亲,不要离开司马菀,司马菀想你。”司马菀对她说。“孩子,母亲在远方等你。”她笑着说。声音如雨滴如水般轻盈。
梦醒时,天还未亮,司马菀独坐室中,安静的凝视天色渐变,由浓黑到天边露出一片鱼肚白,再到朝霞满天。脑中反反复复是母亲的影子。直到芳华从窗中窥到司马菀已起身,敲门进来。
“芳华。”司马菀淡淡的问。
“娘娘。”她淡淡的回答、
“你说,人这一辈子,仇恨与恩德,那个更重?”
“娘娘……”她低声叫了一声。
司马菀笑着起身,“为本宫梳妆吧。”司马菀要为父亲母亲请安去了。
她应声为司马菀梳妆。
简单的玲珑结鬟髻,斜插瑛铬,侧缀步摇。简洁而随意。美便是在这不经意中流露无疑。看着镜中的自己,还记得小儿女时的自己,司马菀果然是美丽了许多。
先是命莺儿去看看父母是否起身,待她回来说,父母早已起身,司马菀便携了芷若和莺儿去请安,途径别院花园,隐隐听得读书声朗朗然,不绝于耳。循声望去,一个俊朗少年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于塔楼侧负手而立,一身月牙白的长衫,乌发被高高束起,器宇轩昂。眉眼之间,举手投足之间竟与重光有着几分相似。司马菀不禁扬起嘴角,静默的笑。
“娘娘,老爷夫人还等着您呢。”芷若在一旁低声说。
“那个少年是谁?”
“那是前几年长公主从寺庙斋戒回来时收养的义子,叫重阳。”一个司马府的丫鬟在一旁说道。
“把他叫过来,同司马菀一同去请安。”说罢,转身,缓缓走向正堂。
礼毕,重阳在来到正堂,他换了一件微微泛青的长衫,头戴紫金八宝冠,腰系暗红白玉带,一双暗红绣花镶珠方口履,皮肤白皙,剑眉星目。有一股萧杀之气浮动于眉宇之间。
“母亲,这个孩子气质不凡,不知母亲是从哪里收养的啊。”
“回妤妃娘娘,司马菀去白马寺上香祈福,见他于一群小沙弥中玩闹,气质与他人有异就带了回来。”
司马菀们携了重阳一同去进茶堂进早膳。
重阳喜食酸甜之物,与司马菀甚是相似。司马菀取下腰间御赐的玉佩与他。“你只管好生收着,他日或许会有派上用场的时候。”司马菀微笑着说。
“谢谢妤妃娘娘。”他连忙跪地叩首谢恩。倒还是个礼数周全的孩子。
“父亲母亲,司马菀司马氏后继有人,就不要说重阳是什么义子之类的了,今日女儿做主领他进宫做皇子的伴读,一来换取皇上安心,二来推脱了司马菀司马氏的干系。现在是非常时期,务必小心谨慎才是。他的名字与皇子们重字,改为锦阳。只说是司马菀此刻从家中带进宫的远房亲戚。指望着日后有些许出息的。”司马菀一边吃饭,一边静默地说着。
余光中,看到长公主有些许的躁动不安。
“母亲可是不情愿?”司马菀幽幽的说。
“没……没有……谢谢妤妃娘娘……”
“一家人,没那么多的客气。只是,如今皇亲国戚,自然时时小心谨慎。毕竟女儿能有今日历经不易。”司马菀不再言语,父亲母亲也不再言语。
父亲为迎接司马菀归省建了省亲别院,其中亭台楼阁,歌台舞榭玲珑精致,精美异常。
“这些东西还是一切从简的好。”司马菀看着眼前的一切,淡淡的说。回头凝望父亲。“父亲,司马菀司马氏走到今日也算得极盛,古人说:‘物过盛而当杀’女儿只求一家能够得以保全,您与母亲福寿安康,别无他求。日后宁儿与菁儿长大也只要规规矩矩的读书识字成人便好,父母也好享天伦之乐。”
父亲沉思片刻:“娘娘,老臣谨记娘娘教诲。老臣已经决意上奏皇上辞官休养……”父亲的鬓发已然斑白。背也有了些许的佝偻。司马菀瞬间迷茫,不过一年的时间,曾经那个威武的让敌人望风披靡的男人正在加速苍老。
“不可,父亲。现在正是皇上考察司马菀司马氏的紧要关头。”司马菀上前一步,“皇后是扳不倒的,司马菀离四妃已经不远。女儿已做好准备,此次回去之后,假以时日,贵妃就会倒下了。”司马菀深吸一口气,目视远方。“皇上已经老了,该为其后的事务早作打算了。”不觉间,嘴角绽开一朵笑意,诡异婀娜。
第三日,皇宫的太监,宫人来司马府接驾。
司马菀身着来时的着装告辞父母,带着锦阳离去。
心事安静的,就像平静的湖泊。有很多重要的事情需要司马菀去做。司马菀必须完全的理智。
回至宫中,拜会了太后,皇后。皇上还在御书房忙于政事,司马菀去了太液池沐浴更衣,一身粉色濡裙,外披暗红滚边金线掐花披风,随意挽了堕马髻,斜插白玉芙蓉簪,微点朱红,如芙蓉出水,小荷初绽,清丽飘逸。司马菀命锦阳着了青衫,白玉带,金边青布靴,随司马菀来到重烨处。
太子刚退朝归来,刚换了便装,脸上还有着些许的倦怠。见司马菀来了,他先是一惊,随后命四下的奴才都退下,带着司马菀与锦阳进了里间坐下。
司马菀缓缓解下披风,递与他。他看着司马菀,不动声色。
“妤妃娘娘省亲归来,怎么如此好心情来本太子处。不怕讹传你我私情吗?”他斜斜地笑着向司马菀凑近了一些。
司马菀浅笑,“难道你自以为司马菀是木头人,不知道您与贵妃的私情吗?”他的脸上晃过一丝惊慌,随即大笑起来。“妤妃真会说笑,贵妃……她……呵呵……”司马菀依旧浅笑着看着他,他的一举一动都出卖了他,看来他的确与贵妃有私情,贵妃也真不容易,一边争着皇上的宠爱,一边还得抓着太子不放。
他站起身,一只手放在司马菀的肩上,“妤妃此次前来,不会只为了说这件事吧。”
司马菀推开他的手,“今日司马菀来找太子是为了这个孩子。”司马菀向锦阳使了个眼神,他即刻会意,向太子行礼。
“他是谁?”
“他叫锦阳,是司马菀的一个远房亲戚,请太子将他安排与皇子们同处起居,也沾沾皇家的贵气。”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因为这对您来说是举手之劳,因为这对您来说是一股即将长大的势力,因为这对您来说百益而无一害。”司马菀笑盈盈的看着他。
他犹豫了一下,随即谢谢的笑了“你打算如何答谢本太子啊。”
“孩子我交给你了,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我有随时见他的权利。此外,我不希望这个皇宫里有第三个人知道他与我有关系。”司马菀低下头,婉转一笑。“至于答谢,明日,请您到我宫中共进晚膳。”说罢,司马菀披上披风,转身离去。嘴角依旧挂着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