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城门口需先出宫门,樊姬一个后宫的女人哪里出的去王宫,只好悻悻的回了浣纱宫,派了青芜出去打听。
子规匆匆来到床边,接过墨香手中的蒲扇,樊姬是侧躺着在床上看上回贴的贴花图。眼角的余光瞄到了子规焦急的步伐,瞥过一眼继续看贴花图。
见樊姬悠然自得的模样,子规单膝跪下,身子往床的里边倾了倾,一边扇着风,一边用很随意的口气道:“听闻陛下在乾阳宫与窦妃饮酒奏乐,太后传了好几次,陛下都坐视不理。”
樊姬略微一愣,举着的贴画图正巧挡住了她与子规之间的视线,子规并未瞧见她眼底闪过的一丝怀疑之色,“嗯。”樊姬只轻轻应了一声便没再说话。
子规虽然没有继续说话,樊姬却明显感觉到她扇扇子的力度时而大时而小,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樊姬将贴花叠好递给子规,笑着道:“你们上回贴的花图都很用心,贴的最好的我要打赏以示鼓励。下回有机会,咱们还聚在一块贴花玩。”
子规是训练有素的宫女,自然不会允许自己将情绪表现在外表。姑姑也常提醒她,莫要被人瞧出心底的心思。尤其是主子,定不能让正在伺候的主子瞧出她的心不在主子身边。
“奴婢代得赏的奴才谢过美人。原这是奴才们偷懒的事情,没想到还能得赏。”虽然不一定就是她自己得赏,不过作为浣纱宫内的大宫女,自是要得体的先替自己的属下谢恩的。
樊姬面带微笑,翻了个身睡去了。
子规暗暗咬唇,当真能睡得着?
如今这外头的局势一触即发,姬美人竟然还能安然入睡?
子规相信,方才她的意思姬美人定是听懂了。听懂了还能置之不理,定是心里有别的打算。
姑姑命人来通知她,让她在美人耳边吹吹风,让美人去劝陛下至城门口阻止窦司马,放亚父出城。
耳边风她是吹了,可惜并未吹动姬美人。
樊姬并未真睡,闭着眼睛在想今天的事。这个楚国还真是复杂,明明是母子,却形同陌路,明明是姐弟却各持己见。
她到底来到了哪里?
今日在乾阳宫中,窦克父女对这个亚父似乎有着很大的敌意。从窦克要求陛下允许他出兵阻止亚父的举动来看,他这个舅舅似乎不大希望自己的小外甥公子翎回来。
这似乎不大符合常理。
不过君王家本就与寻常百姓家不同,寻常百姓家尚浅有各种的争斗,更何况是拥有着最大权力和财富的王室。
樊姬记得,楚庄王的父亲楚穆王就是用了凶残的手段登上了王位。
楚穆王是楚成王的长子,起初被楚成王立为太子,后因楚成王想废黜他而改立王子职为太子,而率军包围王宫,逼迫楚成王上吊自杀后,登上王位。
这足以看出,在王室中,权利大于亲情。
太后会不会就是因为权利,才弃楚庄王及自己的娘家人,选择了亚父?
可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难道楚庄王不是太后亲生的儿子?
这些不过都是樊姬的猜测,她总感觉,这母子俩,甚至这宫里的很多人,很多关系都怪怪的。
迷迷糊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樊姬感觉有一只手在推她。
睁眼伸了个懒腰转身见是青芜,樊姬便猛地坐了起来。
青芜定是打听完消息回来了。
“姐姐,此刻子规并不在浣纱宫中,我也已经屏退了其他人,眼下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青芜跪在床边一本正经的道。
“嗯。”樊姬很满意青芜的做法,这孩子,经历了一些事后,果然长大了不少。
看出了樊姬迫切的想知道外头的情况,青芜赶忙回话,“城门外此刻仍然僵持着,即便太后去了,窦司马也并无给半点的颜面。而陛下那边仍旧不闻不问,并未露面。”
青芜说,窦妃一直都陪伴着陛下,虽然太后派人催促了多回,陛下始终没有踏出乾阳宫半步。
“听人说,太后气得几度昏厥,可大司马说这是陛下的意思,没有陛下的旨意,他绝不让路。如今太后亲自去了乾阳宫,只怕得和陛下吵起来。”青芜说到后面时,不禁蹙眉。
大司马将陛下抬在明面上,那不是意味着拿陛下做挡箭牌嘛。明明是窦克去乾阳宫求陛下不让逐绍出城,却又让陛下做坏人,自己难道还想当好人?
“太后是怒气冲冲的去的,那个亚父差点儿就跟大司马打起来,要不是太后赶去及时,恐怕城门口要血流成河了。”青芜鄙夷的道。
自己人打自己人,亏他们这些楚国的大臣能做的出来,也不怕那些小国笑话。
眼下晋国的赵盾对楚国虎视眈眈,他们若是真打起来,倒是给了晋国一个偷袭的机会。
“一个大司马,一个亚父,在城门口差一点儿大打出手,也不怕城中百姓笑话。”樊姬嗤道。
青芜也是这么想的,不光他这么想,许多人都是这么说的,背后说的还要难听。
见青芜突然闷闷不乐的垂下头去,樊姬忙问:“怎么?难道还有别的事?”
青芜不敢说,怕姐姐伤心。
“你说。”樊姬必须知道所有的事,这样她才能想法子帮助陛下。
青芜一咬牙,愤然道:“不少人在背后说,如今的楚国国君不是当今的君王,而是窦司马和亚父。眼下,这两位君王是要一决高下,看看由谁来坐君王之位。姐姐,你瞧瞧这帮幸灾乐祸的人,也不盼着点好。什么叫当今的君王不是君王?不是君王,那谁是?还真能让窦司马和亚父抢了去?”
当然不能!
樊姬也为难,她不过是个美人,这些事自然轮不到她去管。刚想着该怎么办时,她便想起了一人,“青芜,你去瞧瞧子规回来了没?若是瞧见她,便让她来见我。”
子规之前有意想让她去乾阳宫找陛下,这肯定是太后身边的邢姑姑授意的,邢姑姑的意思自然就是太后的意思。
青芜嗯了一声,立马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