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木写作业很安静,很认真,看着他,我才懂得“奋斗”的重量。我骗妈说学校要加自习,妈也从不怀疑我,就连我星期天车队的事,她也以为我真的只是去漫琦家写作业。每天晚上回到家,我依然会在灯下持续做功课,直到到夜深。
车队解散了,大家各有自己的事做,况且小镇的大街小巷都被我们逛遍了。
西木和我决定周末一起去教室学习,他学习的样子就如搞科研的学者一样耐看有范儿。学累了,我俩就去湖心公园玩,其实那也没什么,就是有一汪绿得散发出一股腥臭味儿的湖水,我俩就坐在离湖有段距离的坡上,一般都是我不停的作弄他,那样他才不会像木头一样坐那。
当树上的叶子刷拉拉的往下掉的时候,才发现秋天到了。校园里到处都是树叶子,清理工人就将叶子攒成好几大堆点着,空气中就开始零星飘着烧焦的树叶味儿。西木讨厌这味道,有点酸酸的刺鼻,我笑他太娇气了,其实真的不好闻,尤其到了烟雾浓的地方,我几乎都是秉着呼吸过去的。
西木的爷爷买了只小金巴,当天西木就气喘吁吁的跑来找我,他笑得那样灿烂,连周围的地上都像铺了层水晶一样,明晃晃的。他将怀里的小金巴小心的递给我,这个小家伙还没有满月,眼睛都懒得睁开,像个白色的小毛球一样缩在我怀里。
“叫什么名字?”我用手轻轻的摸着它的头,它似乎很享受这样。
“还没想好呢,你起个吧,”西木乐呵呵的端详着这个小东西,永远看不腻的样子。
“和你好像啊,咋也这么木呢?”
“那就叫小木吧,小木,小木,”他完全忽略我,一个劲的逗它,看来“小木”就是它了。
“它就是我儿子了,哈·······”听了西木这很没头脑的话,我脸忽的变红了,他抬起头看着我,好像在征求我的同意。当狗的妈,想想我就浑身不舒服,小木睁开眼,圆溜溜的小眼珠巴巴的瞅着我,我真被他俩打败了。
从那以后,我莫名其妙的多了个儿子,这些事我当然没告诉朋友们,估计第一个笑疯了的就是金柯。周末,我和西木共同学习变成了共同抚养“儿子”,玩累了,就学习会。小木很乖,我俩学的时候,它就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我觉得我越来越喜欢它了。
小贝为播音工作忙的不亦乐乎,她的声音透过喇叭,听起来很不错,每天大课间的时候,我们几个就聚一起认真的听。往往她都会把我们车队的事情穿插到当日的主题中,我们就会猜她说的是谁,让我们一遍又一遍的想起曾经的点点滴滴。还记得车队被野狗追得四处逃窜的时阳乾因为躲拖拉机被挤倒在垃圾池里,大田由于车刹失灵冲进玉米地里,等等当时惊吓出一身冷汗的我们,现在想想都是那样美好。
长久的辛苦努力与困神边缘上的挣扎,期末考试后,我考了第五名,这消息在朋友之间传的都炸开了锅,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但当我确确实实看到自己赫然出现在第五的位置上时,我恨不得一下子能飞到天上,我拽着西木的手跳啊跳啊。西木当然也很高兴,他得了第三名。金柯闹着要请客,大田说要帮我去领成绩单,好借此机会狠狠的瞪死胖子几眼,有种出了口恶气的感觉。
晚上我们一起去小吃店要了两个大什锦砂锅,其实就是一堆丸子和大白菜,但我们吃的很开心。吃完饭,我们又去看碟,就是一个小黑屋子里放着台电视机,一次能容纳十五六个人的样子。西木买了瓜子、汽水、各种膨化小吃,我和小贝选了两张碟,一张是《赤脚小子》,还有一张是成龙演的《双龙汇》,看完都快十点了。回到家,妈很着急的站在院门外,干冷的北风吹得她不得不把头缩到衣服里。
“不是和你说了吗,今天晚点回来,干嘛这样站着?”我还有点生气。
“你看都几点了?”妈比我还生气,她拽着我就往屋里走。虎子蜷在窝里,眼睛滴溜溜的看着我俩。我以为妈会好好的给我上堂课,不想她进屋就递给我一个电热宝让我暖暖,这时我才发现自己的脚都冻僵了。我把成绩单递给妈,就是几个数字,她盯着看了好久。
“第五?”她还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嗯·····”
妈又看了一遍,笑了,我似乎能看见那颗被窒息已久的心又开始一下一下的跳动。
整个寒假我获得了完全的自由,腊月中旬的时候下了几场大雪,鹅毛大小的雪花漫天飞舞,我和西木抱着小木在雪地里踩脚印,嘎吱嘎吱的作响,小木在我怀里瑟瑟发抖。
“它看上去有点冷,”我轻轻的抚摸着小木的毛说。
“那去我爷爷家玩吧,正好带你看看他收集的各种古董。”
“可以吗?不打扰吗?”
“当然可以啊,傻瓜!”
西木的爷爷并没有他说的那样顽固不开化,人很慈祥,他给我俩做了拿手的小土豆炖肉,还给我们讲了他当年参军的事,这是我头一次听老人唠叨,也是无数次梦里出现的场景。
记得小时候我常常问妈妈“为什么我没有姥姥姥爷啊?”妈妈眼里总是溢满泪水,她说:“他们已经去很远的地方了。”那时不懂好远是多远,等后来妈带我回老家祭拜时我才知道真的很远,让冷冰冰的墓碑隔着,永远都看不到了。妈说姥爷是被走火的枪打死的,当时妈只有十五岁的样子。
我仔细端详着眼前的这位老人,身上散发出浓浓的乡土味,他讲故事的样子很认真,都是曾经真实的往事。西木说他听了好多遍,可是他爷爷每次说起都像是第一次讲给别人听一样,很详细。西木奶奶的遗像干干净净的摆在柜顶,他说:“奶奶活着的时候,爷爷总嫌她烦,现在没人和爷爷磨叨,他看起来很孤单。”
晚上,我回到家,妈正在织毛衣,“现在不是都买毛衣吗?”
“买的穿着不暖和,这都是好毛线,”妈一边织一边说,“现在买那毛衣没穿几天就开线了。”
我笑了,“妈,你说老人们怎么总爱讲过去的事情啊?”
“老了嘛,哪有那么多明天可讲。”
“妈······”
“你今天怎么这么烦,去那边和你弟看电视。”
我笑呵呵的看着妈,原来烦别人也是一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