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次日,寿康宫一事顿时传遍了宫中的各个角落,一时间成了寂寞深宫中的宫女和太监相互聊天的趣事。
当然流进我耳朵的版本各有所异,大致有以下几个版本。
虞贵妃生的可美了,太后觉得她红颜祸水,会魅惑皇上,所以对她使难。
虞贵妃小小年纪进宫,一点宫中规矩也不懂,太后罚她还不服气,出言不逊顶撞太后,结果被皇上救了,以后肯定不会放过她。
那虞贵妃是被人陷害了,这宫中被皇上宠爱的嫔妃,肯定是要被人看做眼中钉肉中刺的,得了福分就要做好失去的准备,这虞贵妃年龄太小,什么也不懂,早晚要被整死。
这几个版本是最符合实情的了,其他版本还有什么皇上当着太后给我脱去鞋子和足衣的,真是人言可畏。
听着储慧一一给我讲述寿康宫的传言,突然觉得很可笑。太后啊太后,枉你口口声声宫规宫规,现在连一群宫女太监都管不好。
据说昨日皇帝命人将刘嬷嬷拉到慎刑司要打她三十大板,结果被太后拦了下来,但皇命以下不可收回,便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改成了掌嘴三十,今日刘嬷嬷的嘴还肿着。若是那三十大板下去,不知道刘嬷嬷的小命还能不能保住。
“储慧,你说太后是不是不喜欢我?”我端着茶杯,静静地看向门外。
“主子,太后娘娘也是第一次见您,谁知昨日出了那样的事情。太后自然心里会有想法的。以后慢慢的太后应该会对您有所改观的。”储慧笑着安慰我。
“但愿吧。”
想起昨日太后见到我的那一抹诧异的眼神,难道是我看错了?心中不免埋下了一个疑问。
“对了,主子,昨日那双高底鞋被皇上身边的姚公公拿走了。”储慧为我端上热气腾腾的圆圆满满羹,其实就是桂圆莲子红枣羹。慧心非要说一定要我圆圆满满,红红火火的才行,所以取了这个名儿,倒也听着顺耳。
“哦。”储慧本以为我会问两句,结果只是淡淡地答了她一下,便没再说话。
其实我能猜到,皇上应该是去内务府查这双鞋子的来历了。不过这只是小事,只要我能安安稳稳地在这深宫中过日子,我倒也不想去考虑这么多。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慢慢地喝着甜甜的圆圆满满羹,宫外缓缓传来脚步声。
“贤妃娘娘到!”
宫女太监们都向贤妃行礼道;“贤妃娘娘吉祥。”
我站了起来,刚欲行礼,储慧悄悄地扯了扯我的衣角,我才想起自己的品位是比她大的,不用向她行礼。
“姐姐,妹妹脚被包得像粽子一样,不便行礼,还请姐姐包涵。”我向她微微一笑。
“妹妹受伤了就该好好歇着。”她倒也没表现出不悦,还向我福了福身,进屋坐在我的旁边。
贤妃果然是贤妃,贤德端庄,礼仪周备。即使现在周围只有两宫的下人,她也做得如此之好,我不禁暗自佩服。
“慧心,给贤妃娘娘沏茶。”我吩咐了慧心,转过去笑着看贤妃,“姐姐,今天找妹妹有什么事儿啊?”
贤妃笑靥如花,脸上浮起一丝嗔怪:“看妹妹说的,妹妹脚伤了,做姐姐的肯定是要过来探望一二。”
“呵呵,有劳姐姐了。”我向贤妃点了点头。
贤妃抿了一口茶,向跟班的贴身婢女说道:“翠儿,把本宫带来的礼物给贵妃娘娘呈上来。”
翠儿捧了一方精致的檀木盒子,打开雕花的盒盖,两只翡翠玉镯出现在眼前,浑身毫无瑕疵,清透油亮,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触感十分温润,虽然我不是很懂,却也能看出这是宫中的上等货色。
将镯子放回盒中,“姐姐,这可怎么使得,妹妹初来乍到,还需姐姐的照拂,怎能收姐姐的礼呢?”
贤妃笑着取下小指套着的青色雕花护甲,拉起我的手,将镯子戴在我的手上,“妹妹,你看多合适,衬得你的皮肤越发雪白光洁了。”
我轻轻笑道,“姐姐哪里话,妹妹怎能和姐姐貌美如花相比呢。姐姐的心意妹妹领了,但是这么贵重的礼物,妹妹当真不能收。”
贤妃眉间轻轻一动,“妹妹,你不收,可是瞧不上姐姐送的这礼?”然后莞尔,略带自嘲地说,“也是,妹妹新进宫,又得皇上宠爱,自然受到皇上许多赏赐,珍宝无数,也难怪妹妹看不上姐姐这对玉镯了。”
听了贤妃这话,也再不好推辞,“姐姐怎能这样说呢,妹妹自然是很喜欢姐姐送的这对玉镯,只怕这么漂亮的宝贝,姐姐忍痛割爱给了妹妹,让妹妹心里过意不去。既然姐姐都这样说了,妹妹也不好推辞。就谢谢姐姐了。”
我使了个颜色,储慧乖巧地上前将木盒收起。
贤妃见我收了礼,笑眯眯地站起身来,“妹妹,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事都可以跟姐姐商量。眼下妹妹伤还没好,要好生休养,姐姐就不叨扰妹妹了。”
“姐姐慢走,妹妹行动不便,就不送了。”我挪了挪身子。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可知在这深宫之中是莫大的奢望。我嘴角浮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我又舀了两勺圆圆满满羹,虽是香甜四溢,但刚才的温热已渐渐散去了。
“丽妃娘娘到!”帮我守在门口的太监小喜子大声通报。
我放下勺子,命慧心端了下去。看来这碗羹今日是喝不完了。
丽妃眉目生花,面色红润,描了浓重华丽的远山黛眉,本就润泽的嘴唇着鲜红的唇脂,身着大红色锦绣芙蓉宫袍,早春的天气微寒,披着金丝刻镂白云批帛,富贵华丽,四下迸射出艳丽娇俏的光芒,不仅让人倒吸一口凉气。
昨日拜见太后,并未见丽妃出席,据说是身体抱恙,禀告了太后在宫中歇养。虽然已经听储慧说过丽妃的艳丽,当下一见,确实让我为之一惊。
丽妃看到了我眼中的惊艳,不禁媚眼一弯,如浅浅的新月,开口道,“妹妹的伤可曾好些?”
声音却不像容貌如此魅惑,清亮中带着一抹厉色。难怪在这**中丽妃最受皇上恩宠,本以为丽妃这美丽,美得太过妖娆,没想到那声音却恰好弥补了这空缺。柔媚的身骨加上清亮的嗓音,二者结合,定收放自如惹得皇上欲罢不能。
但我自幼习武,自是看不惯丽妃这身段。
“劳烦姐姐费心了。妹妹伤势已无大碍,好好休养便可。”我微动比划出一个手势,意在请丽妃进屋坐在我的旁边。
丽妃脸色变了变,眉目中有一丝不屑。她是宫中最受皇上宠爱的妃子,但因未能为皇上生个一儿半女,自然未被皇上册封为贵妃。只是她是太后的嫡亲外侄女儿,和冉皇后也是以姐妹相称,又得皇上宠爱,在宫中自是霸道妄为,几位与其资历相当的妃子也要让她三分。自然是不满我这样待她。
旁边搀扶着丽妃的太监随即开口:“虞妃娘娘,您好歹是新进宫的主子,丽妃娘娘已经进宫四五载,您怎么样也该起身行个礼才是。”语气中略带嘲讽,却又装得毕恭毕敬,好像我不起身行礼便是我不懂得长幼有序一般。
“看公公这话说的,我家娘娘伤在脚上,太医嘱咐要好生休养,不可随意下地。所以我家娘娘不便行礼,丽妃娘娘宽口大度,自是不会为难我家娘娘的。”储慧见状已经先行开口为我辩解,见不惯连个下人也敢如此跟我说话。
“妹妹脚上有伤,姐姐自然是不会为难妹妹。”丽妃眼中闪过一丝冷色,脸色已经被气得微微泛红,“只是妹妹好歹也吱个声,见本宫进来也不请进屋坐坐。”
我不想惹事,可我也不想屈膝在她之下。若我今日处处让着她,日后必定要被她骑在胯下。而且我得皇上宠爱,刚进宫就被封为贵妃,加上昨日寿康宫一事,许多妃子更是对我心生嫉妒,更何况丽妃这样心胸狭隘,但家世庞大又颇得皇上宠爱的妃子,必定恃宠而骄。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即使今日让着她,日后也定会来为难我,要将我除去,不如让她知道我也不是好惹的。她若不犯我,则相安无事,她若犯我,我必回之!
“姐姐哪里话,妹妹方才口中的茶水还未吞下,只得做个手势请姐姐上座,以姐姐聪慧,应该明白妹妹的心意。”我不紧不慢地喝着茶,看向丽妃。
丽妃俏生生的脸上气得有点发抖,脸色越来越黑。果然是个沉不住气的。
“大胆!你胆敢跟本宫这样说话!”丽妃气得用力拍了一下身边的太监,太监倒退几步。但她不知如何罚我,想起昨日在寿康宫的传闻,脸色不禁扭成了一团麻花。
我暗暗地想笑,嘴角不经意扯出了一个弧度。
“你……你你你竟敢取笑本宫!来人!给我掌嘴!”丽妃大喝。
我是贵妃,她是妃,比她品位大,她怎么能下令掌我的嘴,看来丽妃气得已经想不得那么多了。
丽妃身后的掌宫太监吕公公已经站了出来,一看就是个狗仗人势的小人。他和另外一个小太监刚要上来,储慧便沉沉的呵斥道:“放肆!不知天高地厚的狗奴才,居然敢掌虞贵妃娘娘的嘴。可知娘娘千金之体,还由不得你们伤害分毫!”
两个太监顿时停下了脚步,面面相觑。储慧毕竟还是在宫中呆久了的老人,对待下人自然也是很有一套。
丽妃听储慧这么一说,两个太监又不听自己使唤,更是气得直跺脚,失了宫中娘娘的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