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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宿命的开始

魔兽山脉里的夜晚是黑暗主宰的世界,繁密的枝叶连那一点并不明亮的月光也挡在外面。饶是苏迪目力胜于常人,也只是依稀可辨周围的事物。他的身体有着附合他十五岁年龄的活力,长时间呆在树上,让他有些躁动,也早已没了初始看见凶猛的狼骑士部队的危机感,在周围依稀可辨的枝桠上无聊地跳来跳去,能时不时听见枝叶间被惊起的飞禽扑棱棱的振翅声。

初春的夜很长,严冬的余寒还未消去。

苏迪拢了拢衣领,双手抄在怀里,骑在一个可以倚靠的枝桠上进入了梦乡,他不知道他生命的壮丽长河就是从这场梦开始,整个神魔大陆风云变幻的历史也是从这场梦开始。

无垠的宇宙苍茫浩瀚,日月星辰在其中以一种简易而又神秘的方式,按照各自的轨迹周而复始的运转不休,像是永恒的存在,亘古不灭,若是谁能参透其中的奥秘,谁就能预知未来,就能同天地齐寿,同日月争辉。

星辰殿的占星台上伫立着一个老的不能再老的老者,老者身上披着一件绣满各种星象图的白色长袍,银发毵毵披落肩上,蜡黄的脸皮像吹皱的湖水,若此时他走到生命的尽头谁也不会感到惊讶,他确实太老了。

老者凝立不动,仰望着头顶无尽的虚空,他的眼神穿过星辰殿穹顶的圆洞,穿过黑夜,穿过虚空,也穿过未来。

当日月星辰经过穹顶的圆洞时,好像没有变化,又好像有说不尽的变化。这一方直径丈许的圆洞充满了神秘,把神的世界和人的世界联系起来。

良久,老者转身对占星台下一个瘦小的人影道:“你是不是疑惑我为什么突然叫你进入这里?”语声里有说不出的和蔼慈祥。

瘦小的人影拾阶而上,走到老者身旁,思索了一会儿道:“是的,在我进来之前,父亲也对此充满了疑问。”

星光映在这人影的脸上。

这是一张少女的脸,这张脸略显苍白,眉细而淡,眼大且亮,鼻子小巧,下巴稍尖,不十分美丽,却十分精致。

精致?是的。这是一个精致的人,面容精致,着装精致,动作精致,甚至说话也很精致。无论谁第一眼看见她时都会生出这种感受。

老者看着面前这个精致的少女,心里暗自叹息一声,他知道太精致的东西是不会长久的。爱怜地抚摸着少女的头发,慈爱地道:“在你们未满十八岁之前严禁你们进来,是因为进入这里你们能得到很多,但同时也不得不失去很多,我不想你们在未成年以前留下一辈子的遗憾。”

少女神情恬淡,全身透着一种禅意,道:“收之东隅失之桑榆,有得必有失,有时候也不必太过执着于得失。”

“你在这般年纪能有如此豁达的心境,难能可贵,爷爷颇感欣慰。”又接着道:“你知道我这次叫你来的目的吗?”

少女仰起头,目光也投向穹顶的圆洞,若有所思地答道:“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

老者褶皱的脸皮铺展开来,赞道:“不愧是诺亚家族千年以来最出色的占星天才。”

少女闻言垂下螓首,精致的面容有些暗淡。

老者又叹息一声:“你下去吧,叫你的父亲进来?”

少女点点头,退了下去。

“父亲,你为什么叫颜儿进来,她还是一个孩子,她…”站在星辰台下,面容和少女有几分相像的中年男子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老者打断。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中年男子没有因为被打断而有丝毫的不快,恭敬地答道:“确实有一个叫苏迪的人,他是帝国盎格鲁家族的二少爷。”

“说说你对他的印象。”

“他现在不在京都,三年前因为受长老院政治风波牵连,盎格鲁家族在帝国处境非常不妙。他的父亲,也就是盎格鲁家族的族长,对他非常宠溺,害怕他受到伤害,就让他的舅舅,受到贬谪的谷勒伯爵带到了凌天城。”

“凌天城?”

“就是千余年前那个以凌天圣者的名字命名的光辉战场。”

“凌天城,凌天城....”老者喃喃地念道,仿佛要从这三个字里找到一丝预知未来的先机,但清晰异常的星象在他眼里似乎被蒙上了一层薄纱,让人看不真切。

“父亲,这个苏迪是?”

“你上次问我原因,我没有告诉你,这次告诉你也罢,毕竟说起来也算跟你也有些关系。”老者顿了顿又道:“你知道我这十年来为什么一直呆在星辰殿里?”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老者似乎也没指望他回答的上。

“十年前,我在观测星象时突然得到一丝启示,直觉告诉我,那丝启示非常重要,但我还未明白那丝预知未来的启示是什么,灵光就一闪而逝。为了再次捕捉到那丝启示,我日夜不停地在这里观测星象,可始终一无所获,更加让人懊恼的是,有好几次在我即将要看到它时,总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遮蔽。”

老者语气一转,道:”咱们诺亚家族能够传承万载,就是因为在灾难来临之前能够未雨绸缪,再加上不过多涉及尘世的纷争,才得以长久地传承下去。那丝捕捉不到的启示始终让我萦怀,我仍不死心,花费了五年的时间希望能有所收获,可结果仍和以前一样,每当我即将得到那丝启示的时候,那股相同的力量总是多加阻挠。但五年的精力没有白费,星象中多次显示出大陆即将遭遇一场浩劫...”

“浩劫?”中年男子惊呼一声。

老者没有理会,继续说道:“为了应对这场浩劫,我又参悟五年,每次参悟的星象中总显示同一个人的生命印记,这个人在应对这场浩劫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我循着星象的轨迹想要找到这个人,可多次努力都徒然无功。越是这样,我越是感到这个人的重要,而且这场浩劫已迫在眉睫,为了家族在这场浩劫中无虞地延续下去,我不惜透支生命元气来参悟星象,但星象给我的启示也仅仅只是一个人的名字——苏迪。”

“父亲!”听到老者说不惜损耗生命元气来占卜星相,中年男子脸上有急切的关怀和心痛。

“在我去后,你就是家族的族长,现在还这样看不开,让我怎么放心的下。”老者厉声道。

中年男子脸有愧色道:“父亲教训的是。”但又疑惑不解的问道:“现在星象没有丝毫预示不久将有浩劫的征兆,况且现在大陆上风平浪静,短时间也没有动荡的可能。”

老者显然也不能回答中年男子的疑问,有些失神地道:“虽然我们占星一族有预知未来的天赋,但现在和未来之间,总有许多变数,就是因为这些变数,连我们也看不清有些事情的前因后果,只能捕捉到蛛丝马迹,就算是蛛丝马迹也依然会付出巨大代价。若要洞明未来的一切,不是我们能够办到的。但就算这蛛丝马迹,只要留心,也总会看出一些事情的端倪。而且我们也无需知道这场浩劫的前因后果,只须找到避免这场浩劫的关键即可,显然我们家族安危就系在这个人的身上。”

看到中年男子仍然疑惑的表情,老者严厉地道:“戈戈,有些事情犹如风浪起于萍末有迹可循,但有些事情发生前没有丝毫征兆,你不必对此太过于执着,总有些事情我们是看不到的。”

叫戈戈中年男子有些恍然,恭敬地道:“是,父亲。”

“戈戈在古语里的意思是传承万代,当年给你取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是希望你能够承接万代,以后家族的重担会落在你的肩上,你的每一个决定将关系着家族的未来,希望你能够明白。”

戈戈有些羞愧地低下头,老者见状,用看开一切的语气说道:“你也不用为在占星术上的领悟能力低而羞愧,你在占星术方面的天赋太差,那也是强求不来的,好在惜颜的灵性在在占星术上是难得一见的天才。”戈戈听到老者夸奖自己的女儿,脸上顿时又恢复了光彩,显然他很以自己的女儿为傲。

“说说你了解的关于那个苏迪的一切。”

“他今年十四岁,从了解的情况来看,这位生在富豪家庭的少爷从小对生意金钱并不感兴趣,整天希望成为一个像凌天一样伟大的魔武士。因为所支持的长老院权利被架空,他的家族现在的处境岌岌可危,整个京城的高层都知道,奥古迟早要对它下手。”

“年龄倒和颜儿相仿。”老者说完这句话,顿了很长时间,戈戈知道父亲通过这些话正在思考下来要做如何安排,果然不出所料,老者仿佛做了很大决定似的,重重呼出一口气,道:“你马上进皇宫一趟,告诉奥古,盎格鲁家族二少爷苏迪在他的成人仪式上,将和诺亚家族的公主举行订婚仪式,奥古会明白其中的意思。我想处境如此不妙的盎格鲁家族是不会拒绝我的好意,况且能和我们诺亚家族攀上关系,他们应该感到荣耀。”

戈戈大惊失色,他知道父亲肯定会做出重大决定,但他没有想到会把他手心的珍珠惜颜下嫁给苏迪盎格鲁,作为大陆上最古老的诺亚家族何时如此卑躬屈膝地主动向一个没有一点地位的富商家族提亲。于是,不顾一切地反对道:“父亲,你不能这样做,怎能如此委屈颜儿,况且在颜儿已经许配给了霸族族长的长孙。”

老者对戈戈的激烈反应并没有感到意外,作为大陆上的超然家族的族长,做出这样的决定时他心底也隐隐作痛,但一个决策者的理智和一个卓越的大占星师的智慧让他做出了这个决定,他淡然地道:“千万年以来,诺亚占星一族能够始终屹立不倒,全赖于家族那些先辈的伟大智慧和远超一般人的胸怀,他们在关键时刻的决定总是超越了世俗的偏见。或许是诺亚家族传承太久了,已经让我们盲目自大,暗自生出高高在上的虚荣。戈戈,你要知道,我们家族之所以在大陆上能够成为一个超然的存在,是因为上天赐予了我们诺亚一族预知未来的占星天赋。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如果有一天,当我们失去了占星天赋,我们就会失去现在的一切,那时家族的荣耀反而会给家族招来灭顶之灾。”

戈戈脸色苍白,颤抖地道:“父亲,你怎么能说的如此严重。”

老者深邃睿智的眼神又再次投向穹顶的圆洞,语重心长地道:“戈戈,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世上的万事万物每时每刻都在变化,这种变化可以让高山变成深渊的沟壑,让河流变成沙漠,让火山变成冰川。戈戈,我不希望诺亚家族因为你已经暗生的自大而葬送,现在在你眼里犹如蝼蚁的盎格鲁家族若干年后在大陆上会成为星辰一般的存在也说不定,而且当年的凌天圣者最初也只不过是一个地位卑下的奴隶。你也知道我们占星术推测的未来并不是每次都能够准确无误,其中的原因也正是因为在现在和未来之间有太多的变数。”

戈戈仍不死心,他不愿女儿受到委屈,生平第一次向他最为敬服的父亲质疑道:“父亲,也许这个苏迪根本不是你要找的那个。”

老者没有因为戈戈的质疑动怒,而是再次仰望头顶的星空,神情有些恍惚,梦呓似的道:“是啊,也许不是,谁说的定呢?”顿了很久,又接着道:“可是,我们诺亚一族注定要为这些说不定看不清的东西奉献一生。如果是你,你能面对即将到来的灾难而无动于衷吗?戈戈,我刚才说过,未来过于飘渺,就算我们拥有预知未来的天赋也看不清楚,很多时候必须做出抉择,就算抉择看起来多么的不可思议,就像这次一样,不得不相信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戈戈垂首不言,一直以来他始终崇拜着这个诺亚家族最为智慧的人。

“我知道你和霸族交好,让你毁去婚约有些强人所难。但你要足够的理智,在家族的的利益上,抛弃个人意志,从大局出发,这也是一个家族掌舵人必须进行的抉择。从皇宫回来之后,你就立刻动身前往霸族,就说这是我的决定,再告诉霸天,诺亚家族为了表达歉意,会接受他一个任意占星要求。虽然霸族的人一向霸道蛮不讲理,但在这件事上,他们应该能给与你所希望的答复。还有我希望尽快看到苏迪,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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