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战马安顿好之后,刘知远带着郭威和柴书琴回到了自己家。
刘知远的家离马场不远,有三间破旧的木屋和还有一个小院子。
推开其中一个比较大一点的木屋,刘知远走进屋内,开始将散落在床上的衣服拿起来,一面收拾,一面对柴书琴说道:“弟妹啊,我看你也累了,在这里休息一下。我们都是大老粗,地方有些简陋,莫见怪啊。”
柴书琴走进屋内看了看,屋内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两张木椅,一个衣柜,就像刘知远说的的那样,简陋到了极点。
简陋也就算了,最重要的是,屋内弥漫着一股汗臭味。
“刘大哥言重了。”柴书琴当然不可能流露出嫌弃的模样,更何况风餐露宿了那么多天,能够有瓦遮头,能有床可以睡,柴书琴已经很知足了。
刘知远将自己的衣服都收好后,对柴书琴说道:“那就不打扰弟妹休息了。”
说完,刘知远就离开了,但是在离开的时候,刘知远向郭威使了个眼色。
郭威会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对柴书琴说道:“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等等。”
刘知远和郭威的‘眉来眼去’,柴书琴看在眼里,她立刻叫住了郭威,然后很凝重的说道:“我们之间的事情切莫向你大哥提起。”
“放心,大哥不会出卖我们的。之前也是他们半途把我救出来的,没有刘大哥,我早死在赵虎手里了。”
当时赵虎打着宋节度使的旗号向郭威的顶头上司李将军要人。李将军迫于无奈,只能先把郭威交出去,然后再派人暗中把郭威放了,而具体行动的人就是刘知远两兄弟。
虽然郭威对刘知远有信心,但柴书琴依然摇了摇头。
“我并非不相信刘大哥,但那宋节度使恶名昭彰,无恶不作,若知道我是逃婚,势必怪罪于家父,柴家恐有灭门之祸。我违背父命已是不孝,若是连累柴家受到牵连,那真是罪该万死。为了柴家几百条性命,恳请郭大哥保守这个秘密,把戏演到底。书琴求你了。”
柴书琴说完就准备下跪,郭威赶紧把她扶起来。
“柴小姐不要这样,但……但大哥肯定会问我的。”郭威有些为难的说道。
刘知远这个义兄平日待郭威不薄,之前又有救命之恩,他不想骗刘知远。
看到郭威还有些犹豫,柴书琴赶紧说道:“这个简单,你就说我被你坏了贞洁之后,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得已委身与你就是。在外人面前,我们就已夫妻相称。我叫你夫君,你也别叫我柴小姐了,直接叫我书琴就是。”
柴书琴那充满哀求的眼神,让郭威的心一软,再想想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于是叹了一口气说道:“哎!好吧。我答应就是,你好好休息!”
说完之后,郭威就离开了屋子。等郭威离开后,柴书琴立刻走到窗边,把窗户微微掀开一条缝,然后有些紧张的往外望去。
和预想中的一样,刘知远和刘崇站在院门口等着。郭威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快步走了过去。
“哎!三弟,你闯大祸了。杀个地痞恶霸也就算了,你干嘛抢宋节度使的小妾啊。现在好了,宋节度使重金悬赏你的人头,大哥只能保你一时,保不了你一世啊!”刘知远神色凝重的说道。
刘知远当然不会出卖自己兄弟,但宋节度使的悬赏那么高,肯定会有人动心。万一被人查到,那可不是一件小事。
“大哥,柴小姐那么美,我一时没忍住就——”由于不能说出实情,郭威只能一脸傻笑的说道。但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刘知远打断了。
“——什么叫没忍住,你忍不住就可以公然强抢民女?”刘知远的语气有些重,神情也有些愤怒。
作为郭威的义兄,刘知远当然知道郭威一向嫉恶如仇,做事也比较鲁莽。之前回乡探亲,捅死地痞恶霸,惹上赵虎这个千总已经够麻烦的了。
好不容易帮郭威半路逃走,原指望他能够找个地方躲起来避避风头,没想到他转身又抢了节度使的女人,麻烦是越惹越大。
真要是撒手不管,刘知远也不忍心,毕竟是自己结义兄弟,见死不救良心上过不去。可要是再帮他吧,又会惹祸上身,弄不好自己两兄弟恐怕也要跟着亡命天涯,刘知远现在可以说是左右为难。
也许是知道自己又给大哥添麻烦了,郭威脸上露出了一丝内疚。不过内疚归内疚,郭威从来都不后悔救柴书琴,于是他看着刘知远,有些激动的说道:“若是柴小姐能有个好归宿,我又怎会动手强抢,但她是要嫁入宋家做小妾啊。那宋狗是个什么样的货色,大哥应该很清楚。与其便宜了那狗贼,还不如让我来享用,至少我会好好待她。”
“你……”
不知道为什么,郭威的话让刘知远脸色大变,身体甚至都有些颤抖起来。
看到刘知远这副模样,郭威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按照以前的经验,此时刘知远应该痛斥郭威不懂事,做事不顾后果,骂完之后就会帮郭威想办法逃走。
但今天刘知远的反应很奇怪,他脸上的表情很明显不是愤怒,而是……犹豫和挣扎。
“大哥,你怎么了?”郭威忍不住问道。
不过刘知远抬了抬手,阻止了郭威继续追问,然后转身就走了。
郭威刚要去追,却被刘崇拦住了。
“三弟别追了,让大哥一个人静一静吧。”
刚才在河边的时候,郭威就感觉到刘知远的情绪很不对劲,于是他忍不住问道:“二哥,到底出了什么事?”
“之前我不是和你说了嘛,大哥看上了个丫头,她是老李家的闺女叫李三娘,长得可水灵了。村里的张员外想纳李三娘为妾,听说三娘他爹已经收下聘礼了。”
刘崇叹了一口气,然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大概说了一遍。
“张员外?就是那个张阎王?他都快六十了,一身是病还纳妾?”郭威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郭威口中的张员外原本是前任节度使手下的括率使,所谓的括率使就是在节度使粮饷不足的时候,带兵到百姓家中征收粮饷的官,说穿了就是光明正大的强盗。
虽然都是强盗,但别的括率使下手还有些分寸,至少给百姓留下活命粮食,而他不但一扫而空,还中饱私囊,不知道逼死了多少无辜百姓,所以人送外号张阎王。
现在世道那么乱,当地的节度使只管要粮饷,哪会去管百姓的死活。
虽然现在新皇登基,原先的太原节度使也因为某种原因卸任,并且横死在家中。但这个张员外用中饱私囊的钱财上下打点,不但平安度过此劫,顺利告老还乡,还为自己的儿子在官府里谋了个肥差。
有传言说,前任节度使的卸任和横死和张员外有莫大的关系,不然为什么前任节度使手下的人死的死,逃的逃,贬的贬,唯独他能够独善其身呢。
当然了,事情的真相只有当事人知道。总而言之,不管当地百姓如何咬牙切齿,张家不但逃过此节,还平步青云,搭上新任的节度使,成为了地方上的一霸。
“听说是为了冲喜。三娘他爹欠了张阎王不少银子,张阎王派人上门逼债,说只要三娘肯嫁过去当妾,不但李家的债一笔勾销,而且还有丰厚的聘礼。”刘崇脸上露出了苦笑,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现在郭威什么都没有,包裹内的银子有的是,于是他赶紧说道:“银子我有。我们赶紧把大哥找回来,让他去李家把三娘给赎回来。”
说完,郭威就准备去追刘知远,但刘崇又把他拽住了。
“没用的,大哥上门提亲前,已经把能借的人全都借遍了,虽然不多,但足够李家还债。但那张阎王给的不光是钱,还承诺帮三娘她哥在官府里谋个差事,所以大哥上门的时候就被李家人打出来了。”
听到这里,郭威和刘崇只能望着刘知远离开的方向长叹一口气。
像李三娘这样的穷苦人家,能够在官府里谋个差事,那无疑是一步登天。李家是不可能放弃的。
在屋内,柴书琴将窗户重新关好,然后也微微叹了一口气。
虽然柴书琴也为刘知远的遭遇感到叹息,但她现在自身难保,也没办法理会别人的事情。
走到床前,柴书琴合衣躺在床上。屋内的汗臭味很浓重,但连日来的奔波,已经让柴书琴精疲力尽。躺下没多久,柴书琴的意识就变得有些模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