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甯还在忙着事务所接到的第一个工作,一间大屋的重新装修及花园设计。
听柯育甄说,上次电视台的拍摄播出以后,因为当中加入了一些爱情元素,虽然并没有明确表明与原屋主有关,但是人们的联想很丰富,对号入座,因此对这间屋子也产生了兴趣。这个拍摄引起许多回响,当大家知道大屋即将重新装修,会改头换面的时候,叹息声四起,甚至以至有人想出资买下这间屋子,为的是保留它的原样,给大家留下一个可以怀念爱情的空间。
管家说,这段时间,每日都有人来到,想参观大屋,被婉拒后怅然若有所失,恋恋不舍离开。最后,她不得不在门外挂上“谢绝参观”的牌子。这样子情况才好了些。
这些反应并没有改变新屋主装修的决定。电视毕竟是电视,生活还是生活,有些故事是不会在现实中发生的。
而且,人类最擅长的是遗忘,今日可能为了这件事感动落泪,明日就会改变方向,把之前的事忘记得一干二净,人类可以长久记住的东西并不多。这也是应该的,人的一生那么长,总是抱着过去不放,怎么有空间迎接未来?
许家甯见过许多的旧建筑在时代中灰飞烟灭,有些是难得的历史遗迹,但是,也不得不让步给新建筑,因为城市要发展。不过,很多真的有纪念价值的建筑,还是保留下来了。
许家甯自觉是个理智的人,很多事情,她并不会想太多,因为,做不到的事,或者不想做的事,想再多也没有用。
她的人生虽然不能说没有浪费过时间,但是,什么事有意义,什么事没有意义,她分得很清楚。
对于一个建筑师而言,建筑本身比它附带的历史价值有意义得多。
所以,她认真的对待着她的工作,尽其职责的在可以的范围内做到最好。因为时间充足,预算充足,她完全没有负担。不过,其他的工作也很重要,所以,在时间上,她也不能松懈。况且,她自己的新居也即将可以入住,虽然她要求并不多,但是也需要时间去处理。她的住处,完全是她自己的杰作,没有假手于人的地方。
衣食住行,许家甯对住的要求最高。
新居在一个看得见海的高层公寓,环境优美,在本地,一梯两户的单位很不容易找到,她请人留意了一段时间,才能确定下来。虽然不知道会住多久,但即使只是一天,她也不会敷衍了事,毕竟,那是她的住所。
最重要的是,那里距离上班的地方步行不超过二十分钟,她完全可以安步当车。她一直喜欢这样的上班方式,现在,终于得偿所愿。而且,下班回家的路上,有一个传统的菜市场,她可以去转上两圈,假日也可以去逛逛,犒劳自己。她一直不擅长煮饭,不过,现在有机会学习了。
总之,生活便利是最适合不过的事。
柯育甄还以为她会找一层独立的楼房,有一个小小的花园,所以,即使距离左右邻居不远,但环境也安静而略显静寂,因为柯育甄本身找的就是这样的地方。那是一个家庭式的住宅区,是柯家的物业,柯先生让她自己去选,她懒得去看,拿着设计图随手一指,就确定了某间作为她的住所。她还帮许家甯预留了一间,就在她家的旁边,可惜许家甯无意与她做邻居,听完她的提议,不做多想就微笑拒绝了。
柯育甄多番建议无效,只得把好意放到一边。
她说:“本来这样多好,不管上班下班,都有个伴,何况有什么事,连电话都不用打,把头伸出窗外大叫一声就可以了。”
许家甯不这样认为,她说:“上班在一起,下班仍在一起,会思维错乱。”
柯育甄说:“错乱就错乱,有什么关系?”而且还隔着两面墙,这种距离也够了吧。
关系可大了。上班见到的是这些人,下班见到的仍是这些人,许家甯觉得这样的生活其实蛮苦闷的,既然可以选择,她还是选择保持工作与生活有所区别,至少可以保留生活空间。
柯育甄说:“我也是这么想,但是,保留生活空间只是相对于家人而言,对于你,我很乐于开放。”
当年留学,她们走得很近,没理由回到本家,就需要竖起围墙。
毕业后留在英国的那些年,因为爱情,她好像忽略了所有。失去过才懂得珍惜,回想那些日子,虽然她不说遗憾,可是,也有失落吧。
那些日子,也只有许家甯,在隔了许久以后,还认得她的声音,肯浪费时间听她的无病呻吟。
她不是没有朋友,可是,这一路走下来,她想要珍惜的朋友,并没有很多。交友遍天下这种事情,不是她会做的事。
很多事物,不是说拥有越多就越好,当你需要的时候,她就在身边,这种朋友只要一个其实也已经足够。做人总不能太贪心。
友情和爱情一样,再花费时间去结识新人,其实是件很累的事。所以,可以理解为什么有些人的感情看起来已经千疮百孔,但还是维持着名不副实的状况。因此,虽然她不能够接受自己会这样,但是别人要是这样,她不会问为什么。
柯育甄其实是个很乐观的人,可是,经过的一些事,多少会让她心里有些阴影,那是需要时间去淡化的痕迹。
许家甯微微一笑:“即使距离再远,如果你需要我在身边,告诉我,我会飞过去。”
柯育甄笑道:“就是等你这句话。”
两人相视而笑,结束了这一次的对话。
许家甯在忙着的同时,柯育甄也没有闲着,她忙着采购装饰品,这是一件十分考验品味的事情,不过,她自觉游刃有余。她这样说:花别人的钱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这种机会不能浪费。有时,两个人一起去采购,一起去寻找有特色的小店,一起杀价,碰到自己喜欢的物品,再另外掏钱去买。
有时候,不是不像学生时代的日子,而且,比那些日子更加惬意,因为不用考试。
她们说到做到,完全是把这间屋子当作是自己的来对待。两个人同心协力的做着每一件事,学生时代的默契已然全部回复。
事务所里每一个人,虽然大家才聚集在一起没有多长时间,但也已经充分显示出团队的默契,这是一个合作愉快的团队。
忙碌的日子,但是也很充实,看着屋子一天一点的从设计图变为现实,那种感觉难以言喻。
无论如何,当初的选择,已经走对了第一步,接下来的路,也许更加有趣。
许家甯觉得,她已经完全适应了在本地的生活,除了偶尔还是会想家,想父母及兄长外,其他的一切,都很好。
同样觉得生活继续向好的还有陈翊扬。
虽然生活暂时没有实质的变化,但现在,每天早上睁开眼睛,他都不再像从前那样,觉得生活像是在重复着,每一日每一日。
有期待的日子,时间总是愉快的,这次的期待,和以前的期待不一样,这一次,他有明确的方向。那个人,在他知道的方向,再不是看不到触不到。
这个世界,常常会带给对生活仍有期待的人惊喜。所以,无论什么情况,要记得前方在等待的,总会有好事。
即使,这只是一种美好的想象,是一种安慰,可是,这样,生活会愉快很多。而且,谁又敢说一定不会发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