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天地间漆黑一片,断桥熄了灯,躺在床上难以入眠。
屋外的风雨未停,他忍不住向被窝里缩了缩,脑海中不断闪出与天涯客一路走来的总总,不知不觉裂开嘴傻乎乎的笑了。
许久他长出一口气,盯着漆黑的屋顶,囔囔自语:“大哥...你帮我掌控心神,传我上古天书,又用计帮我进入道宗...你到底图的是什么?”
今天下午,天涯客让他扮作一个被人抛弃了的小侍童,然后把他带到白鹤群山一座无名的山峰下,并嘱咐他在那等,说是一定可以等到能将他带入道宗法家的人。
果然,断桥独身一人在秋雨下候了三个多时辰,遇到了下山寻找梦中金莲的浦明。
浦明一眼便看出神情焦急绝望的断桥,乃是师傅无意中提起过的百年难遇的火灵体质。而断桥凭借几代火魔的超常人心智与阅历,将被遗弃的可怜侍童这个角色,演的淋漓精致。本来就心智不怎么高的浦明,更是深信不疑,以为他被某位无知的土财主拜访道宗时随手遗弃在山下。
一想到这,断桥既觉得好笑又有些好奇。好笑的是他根本不是什么火灵体质,额头上的火焰印记,不过是修炼心魔无意留下的产物。没想到在今天正好派上了用场。
事实上拥有混沌火的他,体质早已变成独一无二的混沌体质,混沌是一切的开始,也是一切的终了,拥有混沌体质的人,可以将各种不同能力完美的融为一体。
这也是天涯客传了他心魔真言,又敢将带到道宗,学习法家功法的原因,否则两种不同的功法在丹田内起冲突,轻者会让人走火入魔,重者将爆体而亡。
而好奇的是,凭他几世的庞大的记忆,竟然从不知道有火灵这种体质。
“哎...算了,不想了”断桥在心中排除了一切想到的可能的答案,得不到令自己满意的,就不打算不再去猜谜。
随后叹了口气,手上结出一个奇怪的手印,打算修炼心魔真言。
突然,他神念一动,忙收起手印,闭上眼睛,呼吸变得缓慢悠长。
片刻后,观院里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有远到近。
“吱呀...”一声轻响,断桥的屋门被推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浦明轻手轻脚的从门缝中挤进来,生怕吵醒了睡着的断桥,他在门口停下,脱了鞋光着脚才走进来。
站在断桥床前,帮他掩了掩已经很严实的被角,又背着手立在床头,细细的端详断桥沉寂的面容,他呼吸粗重,脸上尽是慈爱之意,好几次想伸出手抚摸他的脸,却又都颤抖着收了回去,许久之后,才悄悄的退出去,轻轻掩上门。
待到脚步声远去,观院里彻底安静下来后,断桥睁开眼,神情复杂的望着木门。
这一晚,浦明重复的来了三次,每次都在门口脱了鞋光脚进来,然后默默地望着他一会,才轻手轻脚的离开。
待到天快亮的时候,断桥才得以修炼一会儿心魔真言。
双手飞快翻转结出心魔手印,心海深处,一扇无形的大门被打开,一缕缕心魔魔力,从中溢出,顺着经脉运转,归入丹田。
心魔真言,分五重,第一重为开心门,就是打开心灵深处,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这一重是整个功法中最难的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古人言人心深似海,要在茫茫心海中找到这扇门的位置,难入登天,而打开它则更难,所以能不能修炼心魔,看的就是能不能走过这一步。
第二重为魔力出,就是引导那个世界的魔力,进入自己的经脉,在经脉中进过周天运转,最后归于丹田化为自己的力量。
第三重魔海汇,随着功法的精深,魔力的涌出会越来越快,到了最后,每一条经脉都会像奔涌的大河一般,源源不断切狂暴的引导魔力归入丹田,在那里形成一片汪洋。
第四重心魔出,当魔海形成,另一个世界的灵魂就会归来,这个时候练功者就可以化身成魔,短时间内拥有心魔的力量。
第五重人魂归一,这是心魔真言的最后一层,到了这个地步,心魔将会被彻底炼化,与练功者和为一体,那时练功者就会拥有与神抗衡的魔的力量,也就是同远古时代最早人类一般的力量。
丹田处,随着魔力的不断涌入,渐渐形成了一片木盆大小的水坑,魔力本是红色的,但等到了丹田却都变成了墨黑色,切燃着黑色的火焰。
原因都是水池中心处,那团被天涯客炼化成能量团的火魔残魂。
当时天涯客用这个能量团,帮他打开心门后,它便随着涌出的魔力一起归入丹田,只是这团能量不仅有火魔的残魂,还有天涯客的力量在其中,太过强大。一时间无法彻底炼化,只能停在丹田处,一丝一缕的剥取。
天涯客曾说过,等他炼化了这团能量,再将心魔真言修炼到第五重,倒时就算没了混沌火,他也可以成为纵横天下的火魔,以往的历代混沌火魔,不过是拥有混沌火的凡人罢了,以凡人之躯,根本无法发挥出混沌火真正的力量。
大约过了两个多时辰,断桥收起手印,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屋外的风雨已经停了,天空经过雨水的洗刷,亮的出奇,他翻起身穿起昨晚水月送来的,法家独有的六祸衣袍。
道宗很强很大,乃是当今最强的几大门派之一。规矩自然也很多,光服饰的就分成了好几种,法家弟子穿的是六祸衣袍,通灵家弟子穿羽灵袍。到了术家就又分成五种,修炼天书火卷的火蜂弟子,穿轻焰袍;修炼天书水卷的水峰弟子,穿水云袍,后面修炼天书土,风,雷三峰的弟子,则分别穿地功袍,烈风袍和苍雷袍。
六祸衣袍,分为好几个部分,肩膀,护腕,裤腿,头冠,鞋子等,最主要的是冠,断桥没有束发的经历,上一任混沌留下的记忆力也没有关于束发戴冠的,他歪歪扭扭忙活了半天也没弄好。
正在他手忙脚乱,急的满身汗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却是在外等了很久没见断桥出来,以为他还在睡懒觉的浦明。
“师...师傅...”断桥一惊,显得有些窘迫,他慌忙站起身,想要行李,但手一松。头上小冠一歪,滑落下地‘乒乒乓乓’的滚了老远,正好停在浦明的脚边。
“我...”断桥脸红如血,慌里慌张的想去捡。
“哎!我来吧”浦明先一步弯腰捡起脚边的发冠,拉着他的手,一边向铜镜走一边嬉笑道:“怪不得,你家主子会把你仍在道宗,作为一名侍童,连束发戴冠都不会,还要你作甚?”
断桥闻言脸色一白,手脚吓的冰凉,以为自己假侍童的身份就要被浦明看穿,是啊!作为一名侍童竟然连最起码的束发戴冠都不会,这该是多大的破绽。
但一旁的浦明却不是这样想,也根本也没有这方面的念想,他现在满脑都是喜悦和兴奋,以及对未来无尽的憧憬。
见断桥如此,还以为是自己提到了他的痛楚,心中竟然莫名的一疼,拉着的手紧了紧,随后将他按在椅子上,盯着他的眼睛道:“断桥,你记着,纵然这个世界都抛弃了你,我也不会弃你不顾”
断桥心中一颤,怔怔的望着眼前神情无比坚定,脸上满是慈爱的浦明,久久无言。
这个面容憔悴,身材消瘦的人,虽然他看重自己的潜能,但断桥能在这不到一天多的相处中,感受到他全心全意的爱,他愕然发现,就在那么一瞬间,一直孤苦无依的自己,心灵深处又多了一个人,一个真正走进他的内心,值得他全心全意对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