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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水浒传》里的计谋(1)

梁山泊义军,最初只有寥寥数人,后来由小到大,由弱到强,发展成为一支声势浩大、威震敌胆、拥有十万雄兵的大军,原因固然是多方面的,而义军头领工于心计,擅用奇谋异略则尤为重要。《水浒传》充分体现了义军头领因人、因事、因时、因地运筹策划、克敌制胜的谋略思想。无论是大规模的战争,还是小打小闹,无论是真枪真刀的对决,还是费口饶舌的游说,无不巧用计谋,极富创造性,令人叹为观止,堪称谋略之绝唱,《水浒传》中用计之处比比皆是,除了能叫出名字的计谋之外,还有许许多多任何谋略兵书上都找不到的无名之计。不能一一列举,现辑录书中部分精彩用计供赏。

瞒天过海

瞒天过海是指在公开暴露的事情里隐藏非常机密的情况。吴用为智取生辰纲策划了瞒天过海之计。

晁盖、吴用探悉:北京大名府梁中书要起解十万贯金银珠宝,与他丈人蔡京庆贺生辰,将由青面兽杨志押送运往东京,路经黄泥冈。

晁盖道:“吴先生,我等还是软取,却是硬取?”吴用道:“我已安排定了圈套,只看他来的光景,力则力取,智则智取。我有一条计策,不知中你们意否?如此如此。”晁盖听了大喜,颠着脚道:“好妙计,不枉了称你做智多星!果然赛过诸葛亮!好计策!”

再说杨志和谢都管并两个虞候押送十一个禁厢军挑着十一担金银珠宝,一行十五人来到黄泥冈。当时是六月时节,正是酷热难当的天气,军汉们挑着百十斤重的担子,饥渴难忍,疲惫不堪,见着林子,便要去歇息。杨志知道,这黄泥冈是强人出没的地方,不能在这里停脚,只顾催促逼赶,哪个若停息,轻则痛骂,重则藤条抽打,喝道:“这是什么去处,你们却在这里歇凉?起来快走!”众军汉道:“你便剁我做七八段,也是走不得了!”杨志拿起藤条,劈头打去,打得这个起来,那个睡倒,杨志无可奈何。这时只见对面松林里一个人伸头探脑地望,杨志赶过去看时,只见松林里一字儿摆着七辆江州车,七个人脱得赤条条的在那里乘凉。见杨志赶过来,七个人齐叫一起,“阿也!”都跳起来,一个个惊恐不安、提心吊胆的样子,怀疑杨志是打劫的歹人,自称是贩枣子的小本生意人。这下把杨志的怀疑和担心消去了大半。他回到担边,把朴刀插在地上,自去一边树下坐了歇凉。

没半碗饭时,只见远远地一个汉子,挑着一担酒唱上冈子来。松林里头放下担桶,坐地乘凉。众军汉又热又渴,要凑钱买酒喝,杨志调过朴刀杆便打,骂道:“你这村鸟,理会的什么?到来只顾吃嘴,全不晓得路途上的勾当艰难!多少好汉被蒙汗药麻翻了!”那挑酒的汉子看着杨志冷笑道:“你这客官好不晓事!早是我不卖与你吃,却说出这般没气力的话来!”正在松树间闹动争说,只见对面松林里那伙贩枣子的客人,都提着朴刀,走出来问道:“你们做甚么闹?”那挑酒的汉子道:“我自挑这酒过冈子村里卖,热了,在此歇凉。他从人要问我买些吃,我又不曾卖与他。这个客官道我酒里有甚么蒙汗药,你道好笑么?说出这般话来!”那七个客人说道:“我只道有歹人出来,原来是如此。说一声也不打紧。我们正想酒来解渴,既是他们疑心,且卖一桶与我们吃。”那挑酒的道:“不卖!不卖!”这七个客人道:“你这鸟汉子也不晓事!我们须不曾说你……便卖些与我们,打什么不紧?”挑酒汉子道:“卖一桶与你不争,只是被他们说的不好,又没碗瓢舀吃。”那七人道:“我们自有椰瓢在这里。”只见两个客人去车子前取出两个椰瓢来,又捧出一大捧枣子来。七个人立在桶边,轮替换着舀那酒吃,把枣子过口。无一时,一桶酒都吃尽了。卖酒汉子要五贯足钱,七个人道:“五贯便依你五贯,只饶我们一瓢吃。”那汉道:“饶不得,做定的价钱!”一个客人付钱,一个客人便去揭开另一桶的桶盖,舀了一瓢便吃。那汉去夺,这客人手拿吃剩的半瓢酒望松林里便走。那汉赶将去,只见这边一客人从松林里走将出来,手拿一个瓢,便来桶里舀了一瓢酒。那汉看见,抢来劈手夺住,望桶里一倾,便盖了桶盖,将瓢望地下一丢,口里说道:“你这人好不君子相!”

那对过众军汉见了,心内痒起来,都待要吃,杨志寻思道:“俺在远处望这厮们都买他的酒吃了,那桶里当面也见吃了半瓢,想是好的,打了他们半时,胡乱容他们买碗吃罢。”于是便应允了,叫众军汉吃完酒便起身。从军汉凑了五贯足钱,来买酒吃。那卖酒的汉子拒绝道:“不卖了!不卖了!这酒里有蒙汗药在里头!”众军汉陪笑,贩枣子的客人也极力相劝,那汉子才把酒卖给他们。众军汉又向贩枣客人借了椰瓢用。都管先吃一瓢,从军汉一发上,那桶酒顿时吃尽了。杨志见众人吃了无事,自本不吃,一者天气甚热,二乃口渴难熬,拿起来,只吃了一半。

那七个贩枣子的客人立在松树边,指着这一十五人,说道:“倒也!倒也!”只见这十五个人,头重脚轻,一个个面面相觑,都软倒了。那七个客人从松树林里推出七辆江州车,把枣子都丢在地上,将十一担金珠宝贝装上车子,遮盖好了,叫声:“聒噪!”一直望黄泥冈下推去了。这七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晁盖、吴用、公孙胜、刘唐和阮氏三兄弟。那挑酒的汉子便是白日鼠白胜。原来挑上冈子时,两桶都是好酒,七个人先吃了一桶,刘唐揭起另一桶的桶盖,又舀了半瓢吃,故意要杨志他们看着,只是叫人死心踏地。次后吴用去松林里取出药来,抖在瓢里,假意舀半瓢吃;那白胜劈手夺来倾在桶里。这个便是瞒天过海的计策,在光天化日之下做手脚,使警惕性特高的杨志愣没看出来,眼睁睁上当、受骗、被劫。

装疯卖傻

武松杀了潘金莲和西门庆,替哥哥报仇后,被发配孟州牢城,途经十字坡。武松与两个公人在孙二娘酒店吃酒,发现孙二娘卖的是人肉馒头,为了摸清情况,武松采取了将计就计、装疯卖傻的计策。

武松问道:“娘子,你家丈夫却怎地不见?”那妇人道:“我的丈夫出外做客未回。”武松道:“恁地时,你独自一个须冷落?”那妇人笑着寻思道:“这贼配军却不是作死,倒来戏弄老娘!正是‘灯蛾扑火,惹焰烧身’。不是我来寻你,我且先对付那厮!”这妇人便道:“客官,休要取笑,再吃几碗酒,去后面树下乘凉。要歇,便在我家安歇不妨。”武松听了这话,自家肚里寻思道:“这妇人不怀好意,你看我且先耍他!”武松又道:“大娘子,你家这酒好生淡薄,别有甚好的,请我们吃几碗。”那妇人道:“有些十分香美的好酒,只是浑些。”武松道:“最好,越浑越好吃。”那妇人心里暗笑,便去里面托出一旋浑色酒来。武松看了道:“这个正是好生酒,只宜热吃最好。”那妇人道:“还是这位客官省得。我烫来你尝看。”妇人自笑道:“这个贼配军正是该死。倒要热吃!这药却是发作得快!那厮当是我手里行货!”烫得热了,把将过来筛做三碗,笑道:“客官,试尝这酒。”两个公人哪里忍得饥渴,只顾拿起来吃了。武松便道:“大娘子,我从来吃不得寡酒,你再切些肉来与我过口。”待那妇人转身入去,却把这酒泼在僻暗处,口中虚把舌头来咂道:“好酒,还是这个酒冲得人动!”那妇人哪曾去切肉,只虚转一遭,便出来拍手叫道:“倒也!倒也!”那两个公人,只见天旋地转,禁了口,望后扑地便倒。武松也把双眼来虚紧闭了,扑地仰倒在凳边。那妇人笑道:“着了!由你奸似鬼,吃了老娘的洗脚水。”便叫:“小二,小三,快出来!”只见里面跳出两个蠢汉来,听他把两个公人扛了进去。又来扛抬武松,哪里扛得动?直挺挺在地下,却似有千百斤重的。只听得那妇人喝道:“你这鸟男人只会吃饭,全没些用,直要老娘亲自动手!”听他一头说,一面先脱去了绿纱衫儿,解了红绢裙子,赤膊着,便来把武松轻轻提将起来。武松就势抱住那妇人,把两只手一拘拘将拢来,当胸前搂住,却把两只腿,望那妇人下半截只一挟,压在妇人身上,那妇人杀猪也似叫将起来。只叫道:“好汉饶我!”哪里敢挣扎?幸好其丈夫菜园子张青适时赶到,才化干戈为玉帛。

声东击西

声东击西在军事上是一种迷惑敌人以攻其不备的作战策略。《水浒传》第三十四回中花荣战秦明,用的就是声东击西之计。

青州慕容知府闻听清风山强贼劫了监押宋江的花荣的囚车,反了花荣,结连清风山强盗,时刻清风寨不保,事在告急,急遣兵马统制秦明点起兵马,径奔清风寨,以取清风山。清风山上听小喽啰报道:“秦明引兵马到来!”众人都面面相觑,俱各骇然。花荣便道:“众位都不要慌!教小喽啰吃饱了酒饭,只依着我行:先须力敌,后用智取……如此如此,好么?”宋江道:“好计!”当日宋江、花荣定了计策,便叫小喽啰各自去准备,花荣选了一骑好马,一副衣甲,弓箭铁枪都收拴了等候。

秦明领兵来到清风山下,摆开人马,发起擂鼓。只听得山上锣鼓声震天响,飞下一彪人马来。秦明勒住马,横着狼牙棒,睁眼看时,却见众小喽啰簇拥着小李广花荣下山。到得山坡前,一声锣响,列成阵势。

两个交手,半斗到四五十回合,不分胜败。花荣卖个破绽,拨回马望山下小路便走。秦明大怒,赶将来。花荣扭转身躯,望秦明头盔上只一箭,射落了那颗红缨。秦明吃了一惊,不敢向前追赶,霍地拨回马,恰待赶杀,众小喽啰一哄地都上山去了。花荣自从别路,也转上山寨去了。秦明喝叫鸣锣擂鼓,取路上山。众军齐声呐喊,步军先上山来转过三两个山头,只见上面檑木、炮石、灰瓶、金汁,从险峻处打将下来,向前的退步不迭,早打倒三五十个,只得再退下山来。

秦明怒极,带领军马绕下山来,寻路上山。寻到午牌时分,只见西山边锣响,树林丛中闪出一队红旗军来。秦明引了人马赶将去时,锣也不响红旗也不见了。秦明看那路时,又没正路,都只是几条砍柴的小路,乱树折木交叉,当了路口。正待差军汉开路,只见军汉来报:“东山边锣响,一对红旗军出来。”秦明引了人马,飞也似奔过东山边来,看时,锣也不鸣,红旗也不见了。秦明纵马去四下里寻路时,都是乱树折木,塞断了砍柴的路径。只见探事的又来报道:“西边山上锣又响,红旗军又出来了。”秦明拍马再奔来西山边,看时,又不见一个人,红旗也没了。秦明怒坏,恨不得把牙齿都咬碎了。正在西山边气忿忿的,又听得东山边锣声震地响。急带了人马,又赶过来东山边,看时,又不见有一个贼汉,红旗都不见了。秦明气满胸脯,又要赶军汉上山寻路,只听得西山边又发起喊来。秦明怒气冲天,大驱兵马,投西山边来,山上山下看时,并不见一个人。秦明喝叫军汉两边寻路上山。数内有一个军人禀说道:“这里都不是正路,只除非东南上有一条大路,可以上去。若是只在这里寻路上去时,惟恐有失。”秦明听了,便道:“既有那条大路时,连夜赶将去。”便驱一行军马,奔东南角上来。

看看天色晚了,又走得人困马乏,到那山下时,正欲下寨造饭,只见山上火把乱起,锣声乱鸣。秦明转怒,引领四五十马军,跑上山来。只见山上树林内,乱箭射将下来,又射伤了些军士。秦明只得回马下山,且叫军士只顾造饭。恰才举得火着,只见山上有八九十把火光呼风唿哨下来。秦明急待引军赶时,火把一齐都灭了。秦明怒不可当,便叫军士点起火来,烧那树木。只听得山嘴上鼓笛之声,秦明纵马上来看时,见山顶点着十余个火把,照见花荣陪着宋江在上面饮酒。秦明看了,心中没出气处,勒住马在山下大骂。正叫骂间,只听得本部下军马发起喊来。秦明急回看时,只见二三十个小喽啰做一群,把弓箭在黑影里射人。众军马发喊,一齐都拥过那边山侧深坑里去躲。正躲得弓箭时,上头又滚下水来,一行人马却都在溪里,各自挣扎性命,爬得上岸的,尽被小喽啰挠钩搭住,活捉上山了;爬不上岸的尽淹死在溪里。秦明此时怒得脑门都粉碎了,却见一条小路在侧边。秦明把马一拨,抢上山来。走不到三五十步,和人连马颠下陷坑里去,两边埋伏下五十个挠钩手,把秦明搭将起来,剥了浑身衣甲、头盔、军器,拿条绳索绑了,把马也救起来,都解上清风寨上来。

这便是花荣用的声东击西的计策,像耍猴一样把秦明耍弄得人困马乏,疲惫不堪,最后将其活捉。

浑水摸鱼

浑水摸鱼是指趁混乱的机会捞取好处,是一种乱中取利的谋略。《水浒传》第四十回梁山好汉劫法场时,就是运用了浑水摸鱼之计,成功救出了将要被斩首的宋江和戴宗。

由于宋江在浔阳楼题反诗,被黄文炳告发,打入死牢。江州知府蔡九让两院押牢节级戴宗去东京向蔡京报信,而戴宗却将信报与晁盖、吴用,吴用等人伪造蔡京书信让戴宗传回。因印章出现纰漏,又被黄文炳看破,于是宋江、戴宗被判死刑,五日后押赴市曹斩首。梁山好汉得知消息后,晁盖问吴用道:“怎生去救?用何良策?”吴用便向前与晁盖耳边说道:“……这般这般,如此如此。主将便可暗传下号令与众人知道,只是如此动身,休要误了日期。”众多好汉得了将令,各个拴束行头,连夜下山,望江州来。

到了行刑这天,六七十个狱卒早把宋江在前、戴宗在后,推拥出牢门前来,江州府看的人真乃压肩叠背,何止一二千人?押到市曹十字路口,团团枪棒围住,把宋江面南背北,将戴宗面北背南,两个纳坐下,只等午时三刻,监斩官到来开刀。

这时,只见法场东边,一伙弄蛇的丐者,强要挨入法场里看,众士兵赶打不退。正相闹间,只见法场西边,一伙使枪棒卖药的,也强挨将入来。士兵喝道:“你那伙人好不晓事,这是那里,强挨入来要看!”那伙使枪棒的说道:“我们冲州撞府,那里不曾去?到处看出人!便是京师天子杀人,也放人看;你这小去处,砍得两个人,闹动了世界,我们便挨入来看一看,打什么鸟紧!”闹犹未了。只见法场南边,一伙挑担的脚夫又要挨将入来。士兵喝道“这里出人,你挑那里去!”那伙人说道:“我们挑东西送给知府相公的,你们如何敢阻挡我!”士兵道:“便是相公衙里人,也只得去别处过一过!”那伙人就歇了担子,都掣了扁担,立在人丛里看。又只见法场北边,一伙客商推两辆车子过来,定要挨入法场上来。士兵那里肯放?那伙客商齐齐地挨定了不动,都盘在车子上,立定了看。

没多时,法场中间,人分开处,报道一声“午时三刻!”监斩官便道:“斩讫报来!”两势下刀棒刽子手便去开枷,行刑之人执定法刀在手。说时迟,一个个要见分明,那时快,闹嚷嚷一齐发作:只见那伙客人在车子上听得“斩”字,数内一个客人便怀中取出一面小锣儿,立在车子上当当地敲得两三声,四下里一齐动手。又见十字路口茶坊楼上,一个彪形黑大汉,脱得赤条条的,两只手握两把板斧,大吼一声,却似半天起个霹雳,从半空中跳将下来,手起斧落,早砍翻了两个行刑的刽子,便望监斩官马前砍将来。众士兵急待把枪去搠时,那里拦挡得住?众人且簇拥蔡九知府逃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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