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沈又西每天按时出门,但她不是去上班,而是去陈珂家或者在外面逛逛。上网投投简历,发现一些机会。她曾经想过自己开家美甲店,或者面包房,或者花店,做个美女小老板,自由自在地,虽然会有苦有困难,要伺候客户,但她有自主权,这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情,只是现在还没有本钱,多年积累下来的10万块存款上次被他哥哥一下子就输了个底朝天。无论如何,这几天也会趁机做做调研,白天收集资料,晚上就在家整理,写成调研总结。这是郑斯凯要求她的,不断总结自己的工作,才能发现问题不断提高。同时,也积极等待和准备面试。
今天是周四,她不想出去,就跟妈妈说请了一天年假,想休息一下。妈妈很开心,早上买来鱼头和猪脚,准备做她喜欢吃的香辣鱼头和玉米炖猪脚。女儿好不容易有休息的时候,做母亲的只有在吃上犒劳犒劳她才觉得是为她分担了一点压力。
看见妈妈在忙碌,沈又西忍不住也进厨房来帮帮忙。妈妈连忙让她出去,说:“你怎么也不睡个懒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厨房都是油烟,你先去喝点粥,中午等着吃你喜欢吃的啊。”
“妈,我胃口不是很好,你做这么多吃不掉的。”
“没关系,能吃多少就吃多少。最近你一直不是出差就是加班的,身体需要多点营养补一下。我呢是担心你刚刚和铮然分了,不要心情不好加上过度劳累,万一身子累垮了怎么办?你看你脸色那么憔悴。”妈妈说着说着有点哽咽了。
沈又西赶紧往客厅走去,再听下去,连自己都要觉得伤心了。
妈妈做了小米粥,就着馒头,一点糖都没有加,这清单原始的味道在细嚼慢咽下散发出令一种质朴的味道,让她的胃得到了很好的满足,一边打开电视看新闻。
突然间有一个陌生来电。
“喂,您好。”
“请问是沈又西小姐吗?”
“对我是,请说。”
“是这样的,这里是一家食品公司的人力资源部,我从网上搜到您的简历,从上面看到您的经验挺符合我们的要求,我们现在有一个策划主管的职位。想邀请您来我们公司做个面试,您是否方便?”
这可是几天来最好的一个面试机会。
“好啊,方便,麻烦您告诉我时间地点,和需要带些什么证件。”
“您看明天上午10点可以吗?稍后我会将具体地址发送到您的手机上,请注意查收。如果您还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拨打我这个电话,我姓张。”
“嗯,好的,没问题,谢谢您,张小姐,明天我一定准时到。”
放下电话她开心极了,干净跑到厨房,说:“妈,一定要发挥你最好的水平哦,我感觉中午胃口会很好,呵呵。”
妈妈听女儿这么一说,也乐开了花,笑着说:“放心放心,一定给你五星级待遇,哈哈哈。”
“我先回房了,有点事情要做。”
她得上网查查这家公司的资料,做好明天面试的准备。
自从沈又西走后,郑斯凯有点难言的失落和不安。他竟然凭猜测就断定这个泄露方案的人就是她,这不是他一向的作风。她走的当天晚上他就有一点后悔,后来看到她的邮件,郑斯凯真的开始思考事情的原委。如果沈又西所说的都是真实的,那么肇事就还在公司,这对他来说更是一件威胁。
郑斯凯约了曹佳婧吃晚饭,在一家泰国菜餐厅,在每次选择菜系的问题上,以前一直以郑斯凯为主,他喜欢日本料理,台湾、港式或广式菜,这些和泰国菜有鲜明对比,他很不喜欢泰式菜的艳丽、重味,不喜欢吃咖喱。这以他在梁家长大有关,口味偏清淡,讲究新鲜用料,健康情商,他也喜欢每天早上以粥为主。曹佳婧则很喜欢,以前她总是顺从着她的口味,但是现在开始她要有自己的坚持。曹佳婧还喜欢甜品,因为甜和一切幸福有关,那是幸福的味道,是童年的回忆,是家的感觉。她的背后,说出来其实是一个很励志的故事。
曹佳婧出生在贵州一个叫绥米的小山村,距离贵阳有300、400百公里,是侗族人,有一个姐姐。她的记忆中,她的山村就像一个孤岛屹立在天地灵气之间,山花烂漫中,几乎人人家里都是穷的。山村里盛产糯米,那里的人们很擅长用糯米作出各种甜食,材料完全取自南瓜、冬瓜、甘蔗等,她的奶奶和妈妈也不例外。每道简朴的食品可以做得像她们的服装一样色彩鲜艳。到现在,生活中她偏爱各种夸张的色彩。她有过一段艰苦的求学路,没有上过正规的幼儿园,小学到初中在一个田野间的简陋的几个山村合起来的学校度过。她是唯一一个到县城上高中,考上大学的绥米侗族女孩。为了上学,她和她的家庭所付出的是卖掉了家里一半的房子和田地。记忆深刻的是,上高中的时候,大家正处于发育期,很多同学下晚自习后喜欢去小卖部吃粉或者面来加餐,由于人很多,大家几乎就是蜂拥着抢。而她,因为没有钱,每次晚自习完经过,只能目睹那抢东西的盛况,自己无限渴望却又压抑地走开,在寝室里一遍又一遍复习功课。就这样,她考上了复旦大学中文系,这只凤凰惊艳了整个县城,所有方圆几十里的村寨。
可是,在上大二的时候,发了一场前所未遇的大水,山村全被淹没,除姐姐外,家人都遇难,那个时候姐姐在深圳打工。后来工作了,除了定期资助姐姐的家庭以外,她暗暗地资助了5个贫困山区的学生,这些孩子从小学到大学的全部学费由她来承担。这是她为什么那么拼命地工作,为什么愿意舍弃可能结婚的机会,为什么一直没有安全感的原因。
他们坐在这个叫“香岛”的餐厅里。
郑斯凯安静地看着她点菜,她点了自己最喜欢吃的柠檬虾汤、绿咖喱鸡肉,炭烧蟹,芒果香饭,因为她知道对面这个男人没有特别喜好的,只要不是点得太异域就好。今天,她完全按照的自己的喜好来做。郑斯凯很欣赏她的工作能力,一度以为自己也许对她是喜欢的,但是每当看见她的拼劲,那种男女的喜欢感就没有了,她就是一个很好的工作搭档。所以,他们的距离总是远远近近,若即若离。
点完菜,曹佳婧开始调侃他:“郑总,难得你肯屈就啊,这破天荒的第一次我更是要好好吃了,等会呢我还要点这里的招牌点心,紫薯银耳汤、糯米酿菠萝,还有炸榴莲,你不介意吧?”她特意把榴莲说得很响,就是要让他觉得刺耳。
郑斯凯终于忍不住,忙说:“其他的都可以,榴莲绝对不能到这个桌上来啊。”他连忙摆出势不相容的姿态。
曹佳婧笑了,说:“哈哈,很香的东西却不懂得欣赏,好东西却不会珍惜,我都替你扼腕叹息啊。好吧,没有榴莲。”
郑斯凯反正也不饿,等会随便吃点就好了,他不能接受味重。看着曹佳婧吃得那么开心,漫不经心地问:“沈又西在你收下那么久,你怎么评价她?”关于方案泄露的事情他没有跟她提起过,以为她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
曹佳婧停下来,看样子很认真地说:“很认真、很踏实、也挺聪明的,我正想问呢,她怎么突然辞职了?”
“你真这么认为的?我指她的性格和人品。”
“人是你从我身边抢走的,如果你质疑她的人品,那不就是质疑我的业务能力嘛。”曹佳婧很巧妙地把责任推向郑斯凯。
“我没有质疑她的人品,她为什么要辞职,你以后会知道。你说我质疑你的能力,我倒想看看,你自己怎么评价自己?”郑斯凯没有在吃,他吃了一点柠檬虾汤就觉得酸得不行,再吃了点芒果饭和蟹,就差不多了,咖喱鸡碰都没有碰,他对咖喱有过敏,这是真的。其实他心里有疑问,曹佳婧明明知道自己不喜欢泰国菜,为什么还偏要来这里。是因为没有带她去昆州心里有不满吗?这就算是她的小任性?
曹佳婧也停下来,看着他,冷艳地说:“我和你共事这么久,你完全了解我,如果非要听我的自我评价,很简单,执着、努力,就是这两点让我走到了今天。”
郑斯凯笑了,她还有很多特点,比如聪明、强势、理性和捉摸不透,还有一点他看不准的:善良。正是这几点让她变得高傲、不可亲近、强悍不用保护,让一般的男人望而却步。他说:“你知不知道,你让很多男人不敢靠近,作为朋友我给你提点醒,要想成功嫁出去,不要太强势,男人一般都喜欢女人味的、楚楚可怜的女孩,这样能激发男人雄性荷尔蒙。”
曹佳婧却认真地问他:“是吗,包括你在内吗?”
这一次,郑斯凯也正面回答道:“是的,包括我。”
气氛有点僵,曹佳婧笑了,继续边吃点心,边说:“是不是沈又西犯了什么规则?否则她不会这么快辞职,前段时间我看她干得挺开心,而且处事能力进步不少,你们也开始培养默契,上次发布会,她的表现非常不错。”
“我不知道是不是她违反了规则,是她主动辞职的,可能中间有点误会,事情还没有完全揭晓,如果是我误会了她,我会向她道歉的。不过,她辞职并不意味着这件事情结束。”
“我,我不清楚你说的“这件事情”指的是什么。”
郑斯凯微微一笑,说:“也许吧,你的甜点好吃吗?”她为什么猜测是她违反了什么规则?为什么没有可能是家里有什么变故?她已经不是以前对他臣服的曹佳婧,她似乎隐藏了什么,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她点点头。
郑斯凯抬头间,突然看见一个非常熟悉的修长的后颈,他再仔细看清楚,没错,他的11点方向的那桌背对着他的女人是梁嫣然,她的对面是一个40岁左右的男子,面带笑容,频频点头,显然两人正谈笑风生。他的眼神失落下来,脸色都变了。但是旋即移开视线,不去看他们。曹佳婧正在思考自己的事情,没有注意到他这一暮。
晚上,郑斯凯一直坐在客厅里,拿着手机,他想等一个电话,或者自己打一个电话。手机始终没有响,他要自己拨这号码吗?梁嫣然是他从大学开始就有的梦,像梦一样的女孩,异国他乡那么多年,心里只有这个女孩。
梁伯铸一直把女儿放在身边保护,学习舞蹈,学习各类她喜欢的东西。梁嫣然所以一直在国内上的学,他大二那年,她第一次去看他为由出国旅游。她的来到解开了他生活的色彩,正值暑假。他早早就制定了欧洲游攻略,虽然学费全是梁家出的,但是生活费都是自己挣的。他攒足了一个学期打工挣的钱,带着梁嫣然,游遍了英国、法国、奥地利、西班牙等南欧国家。他记得嫣然最喜欢法国南部,和所有女孩子一样,对那里的城堡和薰衣草完全没有抵抗力。还有奥地利,对音乐天生敏感的嫣然特别喜欢那个充满音乐细胞的国家,当时他就许过远,今后要在这些地方都有房子,让嫣然有空的时候尽情去感受生活的喜悦。
当他看到梁嫣然和陌生男子那和谐的一幕,心里打翻了醋瓶子。她现在在做什么?反正自己没有心思去看邮件,去处理那些棘手的问题。
这个电话必须要打,否则他今夜别想睡觉。
“喂,斯凯,这会有空打我电话,不用加班?”嫣然甜美的声音像蜜一样。
“嗯,今天有点累,很早就回家了,想早点休息。你在做什么呢?”
“哦,我明天要去北京出差,在准备一点东西,今天吃了不少点心,准备晚点练会舞,消化消化再睡觉呢。”
“哦?吃什么点心了?”
“陪一个朋友去吃泰国菜了,菜我倒没吃什么,吃了不少甜点。”
“朋友?男的女的?”
“斯凯,你从来不会问我这样的问题,我们彼此都不有充分的空间。”
“我知道,我只是随便问问,每一个男朋友正常的反应而已,你不想说没关系,你开心就好。”
“嗯,是一个业务上的朋友,男的,当然我们只是聊聊工作上的事情,交换业内的一些信息,你或者可以认为这可以算是一种应酬。”
“你不是不喜欢应酬吗?好了,你明天要出差,早点休息吧,不要练功了,你已经很瘦,不用担心会长肉,好好休息吧。我挂了。”他真的说完就挂了,他从来舍不得对嫣然发脾气,他怕再说下去,可能会在电话里面吵起来。他知道梁嫣然没有跟她爸爸坦白过他们的关系,而且好几次都挺梁伯铸提起过给嫣然介绍男孩子认识,希望女儿找个好归宿。从来,从来没有把自己列入过考虑范围之内,所以他自己也没有主动提过要向梁父摊牌。只是今天,他突然有种害怕失去的感觉。就像沈又西关上门离开的一刹那,他心里被抽了一下,他告诉自己也许只是对不欢而散的一种遗憾吧。
听着张信哲的歌,让心情平复。多年前看《佐罗的面具》,Jack三剑客那老头的那句“音乐可以减轻人的痛苦”给他很深的影响,从此,只要是不开心或心烦意乱的时候,就会打开自己心的音乐,慢慢地将思维一层层剥开去。像郑斯凯这样的人,有的时候有真空感,连父母的碎片记忆都很少,他只有事业和一个梦,“梁嫣然”,她数次在梦里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