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虹,也是摩生的妻子
她说这句的时候,脸上带着淡然的笑容,再没有迷茫,怯弱,仿佛是这句话让她找到了自己。
这是飞鸟第一次真正知道虹的身份,但他不知道为什么虹会出现在他的梦境中,还和他这么亲密。
新罗法贡问:“为了你的一己私欲,赔上整个森林,值得吗?”
虹说:“没有什么值得,只有是否愿意,至于这个森林,和我有什么关系。”
银尘走到虹的身边,脸色阴沉着说:“开始吧,这是你承诺过的。”
“我承诺过的,”虹肃穆道:“这是我对你们的承诺。”
她的手中,黑暗之源凄厉的嘶吼,被安格玛巫师封印的深渊之地,此刻符文闪烁,天空中,狂风卷动白云,露出苍白的天空,一股无法形容的压抑感缓缓压下,仿佛天穹倾塌,世界毁灭,而原本已经快要死去的森林,突然爆发出无尽的符文之力,向着天空,喷薄出无数道自然精华,这是森林在燃烧最后的生命。
狂流卷动着大地,最后的精灵们在风暴中死灭,法贡古堡,龙渊抱着流云,在整个古堡的坍塌中,被火焰和暴风吞没,北方精灵的伊迪斯宫殿,大树枯萎,精灵们平静的坐着,看着这世界风暴毁灭前的风景。
太多了,每时每刻都有精灵在不停的死去,文明在消亡,森林真正成了一个人间炼狱,但它此刻的光芒是如此绚丽,火焰和狂风席卷天地,巨大难言的符文闪烁,这是生命最后的色彩。
但在无言湖的区域,此刻,一株巨树顶着整个穹天,疯狂延伸,仿佛是在挑衅世界的毁灭,这是灵魂古树,他向着整个森林,发出一道无声的嘶吼,那些被毁灭的精灵之魂,似找到牵引一样,从森林的各个角落汇聚,化成光团被那巨树一口吞下。
飞鸟木然的看着这一切,他看到虹的脸上五彩斑斓,这是世界毁灭的颜色,飞鸟仿佛看到她满脸的血腥。
暮星和伊露维亚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毁灭风暴,他们无法相信,整个森林就在此刻毁灭。
银尘痛苦的闭上了双眼,他无法面对这一切,尽管他等着一刻已经等了太多的岁月。他不知道,当初心醒来时,他该如何对她解释。
即使是安格玛巫师,这个已经被生死折磨的不择手段的古老精灵,也被这一幕震撼了。
新罗法贡,他捂住自己的心,疯狂的看着虹:“你真是好狠的心..”世界的毁灭如同他的毁灭,世界的痛苦也是他的痛苦。
虹有点怜悯望着他:“新罗,你太年轻了,当有一天,你感到再也无法忍受时光强加给你的痛苦时,你就会明白,这世界的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生命,感情,这些都是羁绊你的枷锁。”
是的,飞鸟想,也许真的是的,如果不是有一个必须完成的目的支撑着虹活下去,这世界的一切对她来说到底有什么意义?
就是现在!
黑暗之源的深渊,那片闪烁着符文的封印之地,有三道漆黑的锁链延伸出来,一道缠绕住了黑暗之源,一道伸向新罗法贡,恐惧之源在新罗的体内剧烈的挣扎,但他爆发的闪电之力是如此渺小,很快,新罗法贡的身体被豁出一个缺口,恐惧之源现身。
飞鸟这是第一次见到恐惧之源,据说,恐惧之源可以找到每个人内心中最恐惧的力量,然后无限放大,直到这力量杀死你为止。
但是恐惧之源,是三大力量之源中最弱小,所以它刚一出现,立刻就被虹封印,抛向另一个锁链,而第三道锁链,延伸向飞鸟怀中的绿萝。
虹转过身,看着他。
暮星和伊露维亚站在飞鸟身边,暮星问道:“你要信她吗?”
飞鸟摇头说:“我别无选择。”
“记住你对我的保证,”他说:“你答应我要救她。”
“飞鸟,”伊露维亚突然说:“你真的要这样做吗?如果事情像你想的那样,绿萝真的醒来后,你在哪?”
飞鸟迷茫的说:“我不知道,可是,活着总是比死去好的,至少,还有思念..”
“我答应你的,”虹说:“是承诺。”
她走到飞鸟身边,从绿萝的心脏里掏出腐烂之源,封印后,就要抛向最后的锁链。
新罗法贡看着沉睡的绿萝,他的眼神变的温柔起来,他捂着流血的胸口说:“我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虹没有回答他,腐烂之源被扔了出去,这一刻,三大力量之源终于连接在一块,一股难言的气息缓缓降临,所有人都紧张起来,目不转睛的看着。
那三个漆黑的锁链,缠绕着三个力量之源,开始了缓慢的融合,三声凄厉的惨叫响起,燃烧的世界都开始停滞下来,慢慢的,他们开始融合成了一个巨大的光核,这光核一出现,整个森林的光都开始凝聚出来。
天空,大地,全部变成黑暗,只有这巨大的融合之源,像是落下的太阳般闪耀,精粹的无法想象的灵力散发出来,飞鸟和伊露维亚几乎要抵挡不住这气息的冲击,银尘、暮星、甚至是新罗法贡都不禁眯起了眼睛,银尘说:“即使是在初代精灵时期也不会出现这种精粹的灵力。”
“这才是真正的力量,”虹迎风而立:“可以掌控任何生死的力量!”
摩生,这一天,终于是到了!
这三大力量之源彻底融合之时,无穷无尽的灵力淹没了整个区域,所有人都感受着澎湃的力量。
“好了,”虹微笑道:“是时候开始了。”
她的背后,一个巨大的漩涡的出现,起初这漩涡里还是一片漆黑,但随着那巨大的融合之源的照耀,他们终于看到了那里的情景,那是一片漆黑的森林,森林的中心是一座磅礴的大殿!
“魔萨鬼林中守护王殿,”新罗法贡说道:“这是摩生在镇压****时使用的法器。”
虹微笑说:“是啊,你们没有想到吧,他镇压的****,就是我。”
飞鸟想不出这一层意思,但是他的内心突然涌现出一丝异样的感觉,他抬头望去,只见一个个身穿黑袍,虚浮飘动的亡灵抬着那巨大的守护王殿,从那漩涡中,慢慢飘出。
“暗魔!”他内心狂震,他终于再次看到暗魔。
他永远都无法忘记,在进入森林之后,杀了他们三个同伴是他们,把伊斯凡变成怪物的也是他们,唯独飞鸟自己逃了出来。那时他想不到这一切的原因,但是现在,他已经知道,这些暗魔的是虹派来的,目的就是杀掉无关紧的人,逼他落入局中。
只是,为什么虹说只有他的身体才能唤醒摩生,还有伊斯凡,他现在在哪?为什么他也能活下来,仅仅是巧合吗?
那些暗魔抬着守护王殿冲出漩涡,随后,一个个犹如融化般进入王殿内部,虹看着这一幕眼中闪出追忆的神色,银尘问道:“摩生那一缕残魂,被你放在了王殿里吧。”
虹没有说话,但那漆黑的守护王殿上空,突然飘出一个巨大的虚幻的身影,这一个看不清的身影,唯独露出了一双眸子,冷漠的屹立天地。
“摩生,”虹的声音颤抖起来:“我终于看到你了,我终于看到你了,等我救你,马上就好了,等我。”
她深吸一口气,全身的气势冲霄而起,她向着散发着精粹灵力的融合之源,快速的打出上百个印诀,那光慢慢上升,开始缓慢的包裹整个守护王殿,但是三声嘶吼疯狂的说道:“妄想!你的目的休想达到!”,已经稳固的融合之源突然剧烈的颤抖起来。
虹冷哼一声:“早知道你们还没有死透。”
她伸开五指,正中的三指突然闪烁着一股七彩之芒,在这里面,竟有新罗法贡,树女,崇明,飞鸟和暮星的父亲奥托的气息。
这是所有曾拥有三大力量之源的人的气息。
那七彩之芒飘向光核,三声令人心悸的怒吼传出,新罗法贡苦涩的说道:“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算好的,这个计划恐怕很多年前就已经开始了。”
光核稳定下来,守护王殿开始融化,摩生的残魂出现,虹看向飞鸟说:“你答应我的。”
飞鸟指了指自己的心脏,说:“这心脏是绿萝的。”
虹说:“我会替你还给他的。”
飞鸟点头,他看向暮星和伊露维亚,这两人是他最好的朋友,如今,分别的时候到了,有一刻,千言万语涌到嘴边,但不知为何,却是无话可说。
这世间有那么多离别,唯独这次是永别。
说什么都无用。
“照顾好她,”他说,:“还有你们自己。”
他转身,在他背后,伊露维亚流下了泪水,暮星抱着她,他们就这样看着他离去。
飞鸟看着新罗法贡,迟疑了一下,说:“你赢了,我希望你能好好照顾他。”
新罗法贡面无表情:“她醒来后,不会再记得你。”
飞鸟苦涩的微笑,也许,这是最好的结局。
无数的幸福,快乐,痛苦,生死,只换来这一刻的不记得吗?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一步步走向那光中,那里有个身影屹立,这将是他最后的归宿,他的灵魂会被那个身影吞噬,他的身体会为别人所用。
绿萝,下次睁眼,我将不再是我,你还能记得我吗?
光包围了全身,起初是十分温暖的感觉,但没过多久,彻骨的寒冷袭来,像是有种冰一样的液体流入灵魂,他的思绪开始想到很遥远的家乡,那里有青草和池塘,又仿佛看到自己一个人在森林中奔跑,银铃般的笑声在四周回荡,恍惚间,他似乎记得什么,他抬起头,看到那天空,一团巨大的光落下。
“你说过的!”一个女孩在对他尖叫,他回过头,看着她歇里斯底的样子,他的心突然撕裂般的痛,那女孩依然一边哭,一边叫道:“你说过的!你答应我的!那是我的!”
他明明想要说什么,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他看到那女孩的眼神变了,变得怨恨,变得陌生,变的不寒而栗。
“虹..”
剧烈的刺痛感充斥整个大脑,好像有人把什么东西硬塞进去,他看到很多人的脸飞快的闪动,听到嘈杂的声音轰轰作响,但他脑海最后定格,他看到一张茫然的脸,那脸上还有悔恨的泪水。
光芒外,虹紧张而期待的望着,她不敢保证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她只能一遍遍对自己说:“一定会成功的,一定会成功的。”
在她身边,银尘和安格玛巫师也很紧张,银尘一直记得,虹对他承诺过,如果这融合了三大力量之源的光核可以复活摩生,那么也一定可以复活初心,而安格玛也一直记得,这融合的力量可以让她永生!
他们都没有发现,一个飘无声息的影子慢慢走来,站在那里的新罗法贡露出了苦涩的微笑,他开口说:“你说的对,我的办法是错的。”
虹猛然回头,那影子清晰起来,赫然是另一个一模一样的新罗法贡,只是这新罗法贡的样子更为年轻,是一个风轻云淡的少年。
暮星和伊露维亚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没有人知道,这两个新罗法贡是什么意思。
那少年样的新罗法贡叹息着走进绿萝的身边,他轻抚着绿萝冰凉的脸蛋,轻声说道:“这就是你最后的选择吗?”
他永远也忘不了,在法贡古堡,绿萝目光决然的和他对持着,那一刻他就应该明白点什么,但他宁愿欺骗自己。
恐惧之源里,他看到的是绿萝,他就应该知道,绿萝将是他最大的破绽。
“放弃吧,虹,”他说:“为了整个森林的生灵,放弃你要做的事,法贡森林将会重生,精灵们也会重新归来,我相信,这也是摩生愿意看到的。”
虹惨笑道:“你让我放弃?你知不知道我承受了多少痛苦?你知不知道我付出的代价?这森林众生关我何事?摩生又关我何事?我只要他活过来!”
新罗法贡说:“世界都不在了,活过来又有什么意义?”
两个新罗法贡合二为一,他的手中开始结出一个奇异的符文,那已经稳定的融合之源突然剧烈的颤抖起来,虹冲上前去,她的手中涌动的澎湃的力量,但新罗法贡只是用怜悯的目光,淡然的望着她:“你阻止不了的。”
“你做了什么,”虹怒道:“不要逼我,我已经输无可输。”
新罗法贡说:“你送到我面前的恐惧之源,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你心中所想吗?你以为我真的会沉湎在那种力量之中吗?”
“不,”虹尖叫道:“你不可能了解那种力量。”她冲到那越来越狂暴的融合之源边,尽全力稳定它,银尘,安格玛巫师同样脸色大变,他们全都围上去,竭尽全力维持它的稳定。
“不,”虹带着绝望的眼神,她无法相信,所有的一切都功亏一篑。
不远处,新罗法贡怜悯的望着他们,轻声说道:“结局早就注定了。”
融合之源爆碎,虹吐出一口鲜血,她绝望的看着那些崩开的碎片,尽全力放手一搏,一大片光的碎片包裹着飞鸟的身体被她拽出,银尘同样扯出大片的光,他立刻冲向已经残破的大地,而安格玛巫师直接扑向那光中,贪婪的呼吸着精粹的灵力。
“我的永生!”安格玛嘶哑的叫到。
带着大片的光,银尘立刻画出一片矩形传送阵,初心的身体出现在他的面前,这一刻,疯狂也罢,期待也罢,所有的一切都好,银尘已然不管不顾,他带着那光,抱住了初心。
“初心,醒来吧..”
这中间的心酸与等待,没有千年的时间,谁能够明白。
在那光中,一滴泪水滴下。
天空中,虹紧张的看着飞鸟,看着他把所有的光吞噬,等待他,睁开眼。
“我的永生!”安格玛巫师仍然疯狂的嘶叫,这声音中透出痛苦,那光开始燃烧他的身体,精粹的灵力无法被吸收,只能成为死亡的毒药。
银尘不敢去面对结果,他只能紧紧拥抱着初心,如果可能,他希望这一瞬间永恒,他太怕了,他不知道命运会如何待他。
有一只柔软的手,轻轻的抚摸他的头发。
他艰难的抬起头,看到初心的脸,看到那沉睡了无数年的脸,此刻睁开眼,带着微笑,望着他。
“傻瓜..”
一个遥远的声音,传入飞鸟的梦中,他看着四周,这是一个湖泊,倒映出远处青黛色的森林。
一个人的身影慢慢的出现,飞鸟看到,这是许久不见的伊斯凡,他已经完全的恢复了,带着阳光的笑说:“飞鸟,准备好回家了吗?”
回家,这词语多么陌生,但又是那么柔软。
他睁开了眼睛。
虹紧咬着下唇,她看着飞鸟纯净的眼睛,颤抖着说:“是你吗?摩生。”
飞鸟沉默,很久之后,他说:“我是飞鸟。”
我是飞鸟。
虹惨笑着退后,这一刻,这世界唯一支持她的力量破碎了,她喃喃自语:“我输了,我输了。”
“结束了,”新罗法贡说道:“结束了,虹。”
虹看了看他,摇头说:“还差一点,既然摩生不愿意醒来,那么我就让这片颓败的森林为他陪葬。”
她的眼中带着破灭的光芒,她身体四周涌动着最后的狂暴力量,带着决然,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最后一次看向这世界。
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