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茶楼的老板娘,叫什么名字?
出了茶楼之后,月溶正出神的低头想着什么,听见慕寥忽然发问,连忙抬头之际鼻子正好撞到了他执伞的臂肘,于是只好捂着酸疼的鼻梁蹙着眉头闷声闷气的“啊?”了一声。
慕寥侧眸看着她,将伞往她的方向送的更偏了些,清清冷冷的说道
“我不记得我三年前曾经见过她,不过她倒是和我见过的一个人长的极像,所以想问问她的名字,也许她与我认识的人有亲也未可知。”
月溶沉吟了半刻,揉了揉鼻子道
“我来这也只有两个月的时间,茶楼里的人都唤她华姐,我便也顺着这么叫了……。之前曾听有人唤她重姑娘,想来应该是叫重华,或是重什么华吧。”
慕寥极轻的笑了一声,恍惚到细不可闻,当月溶想仔细去分辨他脸上的笑意之时,他脸上却又恢复了冷冽的神色,只是嗓音带着几分玩味。
“重华……若这当真是她的名字的话,那可太巧了。”
月溶偏了偏头,表示不明白他说的“太巧”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认识的那个她长的极像的人,恰好也唤作重华。”
慕寥道出“重华”二字的时候,声音略微低沉,漫不经心的将目光重新投进雨幕中。
“张的极像,名字也一样,华姐又说三年前曾经见过你,那她会不会就你认识的人,只不过是你记不清了?”
“我虽然偶尔会忘记一些人和事,却绝对不会记错,总之她并不是我所认识的重华。”
两人并肩而行,踏着青石板的脚步声不等触及道狭窄的巷壁,就消融在了风雨里……走了一个时辰,眼见着快要走出城门去,慕寥才淡淡的瞟了她一眼,道
“你住的地方究竟在哪儿?”
月溶咧了咧嘴,伸手指着远方一抹在雨帘中几近苍茫的翠色,小声回道
“苍竹山。”
慕寥没什么表情的点了点头,悠悠然的说道
“苍竹山……确实离的不远,景致极佳,是个难得的好地方。”
月溶偷偷的扶了扶酸疼的腰,然后将腰背挺直,硬着头皮装的淡淡然。
“嗯,脚程快的话,三两个时辰也就到了。”
“可若按你我这种速度的话,怕是走到天黑也回不去了。”
“我只是……今天有些累了。”
其实平常这样的路程对月溶而言,真的不算什么,毕竟她为了日后跑路和逃命把当年用来练画的时间都用在了刻苦的学习轻功上,然后她破天荒的发现自己在此道上特别有天分。
这是慕寥不知道的……所以他自然也不会知道,月溶现在只盼望着时间能过的慢一点,再慢一点,又怎么会走的快呢。
月溶住的苍竹山实属是荒郊,边陲小城的野外是什么样的光是想想也知道是什么样儿的,山下光是草就长到腰以上,个子稍小一些的直接漫道胸口处,离远了看就露个脑袋在草丛里来回游窜。
“为什么不住在城里,多少会方便些。”
月溶不能告诉他,她会在这里停留了个月,正是因为苍竹山……这是四国闻名的茂林修竹之地,种植了连绵数里的翠竹。
苍竹滴翠,慕寥曾经对她说想带她一起去看,可是终究是没能找到机会。
“我喜欢山里的安静,地势高植物多的地方空气好。”
“说的甚是,不光空气好,下雨天雷劈下来也是挑高地先劈,你来的这两个月这儿下过雷雨么?”
莲台城周围地势平坦,唯一的高地,便是苍竹山。
月溶嘴角抖了抖,摇头道
“不曾遇到过,想来应该是运气比较好吧。”
南国夏季多雷雨,而她这么久没遇到打雷,慕寥倒真的只能对她的运气好表示赞同了。
“今天晚上,怕是就会打雷了,下这么大的雨,苍竹山路必然难走,不如还是在客栈住一晚吧。”
入夜,果然如慕寥所言,雷声大作,慑耳的隆隆声由远及近。
月溶躺在床上,原本的一点睡意被滚滚惊雷震的散碎到难以捕捉,只好瞪着眼睛看着上下翻飞的窗幔发呆。
窗户倏地被一阵狂风吹开,床头的烛火应声而灭,她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只见一抹黑影压至床上,随后有什么东西紧紧的贴在她左颈的动脉上。
一道惊雷蓦的落下,借着一闪而逝的电光,她和来人均是一愣……月溶终于看清了抵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把泛着雪亮银光的究竟是何物,而来人也看清了她的脸。
月溶对着那张黑纱遮面的脸眨眨眼睛,微微勾了勾唇角道
“请问有什么事么?”
来人眼角微微上挑,那是一双极美的丹凤眼,狭长且黑白分明,让人见之难忘……月溶想,这眼睛,她定然是见过的,
“抱歉,走错屋子了。”
声音低低沉沉中带着微凉的笑意,轻柔的不似男子,又漠然的不似女子,笑语间听不出一丁点儿的歉意,就连执刀的动作都未有变化,仍是做好随时割下去的准备。
“没关系,客栈本就杂乱,出门在外这都是可以理解的,知错能改便好……出门左转,慢走不送,可以的话顺便帮我帮窗户带上,谢谢。”
“你不怕我会杀了你?”
尾音微微上扬,刀刃不但没有离开月溶的脖子,反而略微用力压下,她闭上眼睛无奈道
“别说你是找错人了,就算是你真的要杀我,总要有个原因吧?”
胸前的压迫感忽然消失,月溶睁开眼,只见眼前的人额上有细密的汗珠渗出,刚才用小臂抵在她胸前压制着她的那只手则死死的抓着自己左胸心脏处,顷刻间汗如雨下……可即便如此,执刀的手却仍没有半点颤抖。
“更何况,我觉得华姐应该不会是随意杀生的人。”
来人显然没有想到月溶仅仅凭着一双眼睛就认出了她,愣着半晌后虚脱了一样整个人软到了地上,像一条涸辙中的不到水的鱼一样倚在床沿上,略微粗重的喘着气。
将面纱除下后,一张秀美洒脱的脸露了出来,俨然是今天在茶楼中弹得一手好琴的老板娘,只是此刻她整张脸汗津津的苍白着,青紫色的嘴唇被贝齿咬的已见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