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溶此刻对别人再无疑问,于是交叉将手端于小腹前,以一个女子的姿态站的端端正正的,抬头看着慕寥认真的问道
“那么现在我们来说,你为什么对我是个女子一点儿也不惊讶吧。”
慕寥转过身子与她对立,垂着眸极自然的说道
“我师父之前不是说了么,那这还有什么好惊讶的。”
月溶抖了抖嘴角,低声叹息道
“你可真听你师父的话,你师父还说他要择日替你我主持婚礼,让你娶我过门呢….你也不会听话到,他要你娶你便娶。”
这本是一句比蚊子声大不小多少的话,月溶只是垂下头抱怨给自己听的,不成想慕寥的耳朵居然那么好使,而且还笑着回道
“若是师傅执意,我自然是会娶你的。”
她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的诧异道
“可你不是说你有喜欢的人,这一生除了她谁也不想娶,难道你当时只不过是为了想骗我娶你师姐,所以编了个谎在博取我的同情心么?”
月溶在心里暗暗期望着自己的猜测是真的,但这世事往往就是这样,好的不灵坏的灵,好听点儿的说法叫一语成谶,难听通俗一点儿的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乌鸦嘴了。
慕寥眼中带着疑惑,不知是对自己的记忆,还是对旁的什么,只是含笑看着月溶,直到她脸颊爬上两朵红晕先一步在这场对视的比试中败下阵来后,他才继续说道
“我不轻易说谎的,更况且这种事怎么能随便骗人呢……我确是有喜欢的姑娘。”
月溶急切的将目光又移回他脸上,再顾不得害羞,看那架势就差急的直跳脚了。
“那你师父要让你娶我呢?”
说完,害怕听不清或者干脆避而不答,又连忙换汤不换药的重复了一遍。
“那你师父要让你娶我你要怎么办?”
慕寥看着她急的鼻尖儿都冒出了汗,强压着开怀大笑的欲望继续说道
“家师若是想的起来自己曾说过这么一番话的话,那我自当遵循师命,娶你过门……不过看你现在这样子,好像很想嫁给我?”
月溶听到这里,先是愣了愣,随即脸腾的彻底红若晚霞,跺了跺脚恼羞成怒道
“谁说我想嫁给你,我是怕你听了你师父的话非得要娶我!”
说完,她转身迅速的向已近的只剩十几步的竹舍小跑过去,听到慕寥大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一时惊慌竟忘了自家的篱笆门每天晚上隔壁家二丫若是见她没闩的话都会替她简单闩一下,结果就是这习惯性的举手之劳导致她一下子没撞开门,反倒是被门一下子撞到了地上。
说实话这门栓不栓真的没什么用,但是人家替你闩了门你第二天看见人家是不是得道声谢?张二丫姑娘为的,就是能和她多说一句话……这主要还是依赖于她作为冷溶月时的举止风流。
慕寥走到她身边将她从地上搀了起来,仍是笑着看着她问道
“阿月,你和我说实话,你今年到底多大了。”
月溶瞪了他一眼,胡乱的将身上沾着的竹叶拍落,气鼓鼓的说道
“我三十六了!”
其实她这真的不是说谎,重生七年,加上上一世的二十九年,可不就是三十六么。
慕寥伸手将粘在她发梢的竹叶摘了下来,信手捻叶的动作自然的仿佛是习以为常一般。
“我问的是你的实际年龄。”
月溶缩了缩脖子,不自觉的垂下头用眼睛的余光瞟着他,小声说道
“那……过了这半年我就十五了。”
竹叶自修长的指尖随风飘扬而去,打着旋儿缓缓落地,慕寥笑叹道
“十四岁,真是个好年纪……蓝裳在你这个年纪,却已经学会杀人了。”
归根结底,慕寥喜欢蓝裳全都是月溶自己的猜测,但是女子就是这样,一旦遇上自己喜欢的人,理智总是胜不过本能的心理反应的,故而才会有被爱情冲昏头脑这么一说。
所以尽管月溶在心里不停的让自己不要自寻烦恼的胡思乱想,却还是不免戚然,她怕自己下一句就会问慕寥,他喜欢的人是不是蓝裳,更怕从他口中听到肯定的回答,所以只好迅速问了个不痛不痒的问题用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我听说浮影阁中十六岁才正式开始接任务,看来这又是谣传了。”
慕寥摇摇头,转身替月溶将闩住的竹篱笆门推开,然后不无骄傲的说道
“蓝裳和别人不一样,她是个特例。”
月溶眼眶酸涩,不自觉的仰头看了看天空,抱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想法艰难的继续说道
“哦……那她在十四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呢?”
慕寥侧身让出门的位置示意月溶先进,然后似是在回忆总结,片刻才继续说道
“很坚强,自从与她认识以来便从未见她哭过,很多时候受了伤,只要不致命,并且她用嘴能够得到,她也总是说那些小伤,自己舔舔也就好了。”
月溶在失去慕寥和月洛那些年里,也一样再也没哭过,不是不想哭,而是哭不出来,同时也不知道要去哭给谁听。而现在当她再遇慕寥之后,那些情绪就又随她一样死而复生了……这世上没有哪个姑娘是不会哭的,她不哭的原因,可能是心死了,可能是即便是哭,也不会有人在乎、有人听。
“从未哭过?”
慕寥点头扬眉,无比确定的说道
“从未哭过,就连刚才,你不也没太看出来她有多难过么?”
月溶缓缓走进小院,轻叹一声道
“她明明就很难过,而你终究是不会了解她到底有多难过的。”
慕寥紧随其后,沉吟片刻纳闷儿道
“你们女孩子难过的时候,不是都应该哭出来才对呢?”
月溶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停下,凉凉的说道
“那是你不明白……沉默,才是一个女人最大的哭声。”
语罢,再不去管慕寥的反应,径直走进竹舍将屋子里她的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就此动身去扶云城。
因为长年的四方辗转,她的行李总是很少,除了几件换洗的男装之外,就只有一根竹萧,所以尽管她故意磨磨蹭蹭的想借此和慕寥多呆一会儿,却还是很快就收拾好了,之前纵使觉得打点行装是件很麻烦的事,而且包袱太大真的很累赘,巴不得什么都不带只揣着银两才好……这是她第一次,痛恨自己的东西为什么少的这么可怜。
她坐在床上低头看着手中的包袱,并没有抬头去看倚在门口操手看她的慕寥。
“我要离开莲台城了,就不专门去慕府和钟离前辈告别了,替我向他老人带句好……你和我,也就在这里别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