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的王府之行之后,月溶就觉得她和流白城真的是八字不符,来了之后就发了高烧不说,当然她令她最不开心的还是温香,第二天她派人单独找慕寥去不知道说了什么,慕寥回来之后虽没有什么异常,但和她明显又恢复到了刚认识的时候,甚至较那时更甚,言谈举止无一不合礼仪,陌生的好像这两个人不是相处了将近一个月,而不过是萍水相逢。
这夜本是她在流白城停留的最后一晚,明天一早她便会继续起程赶往扶云城,慕寥说他原以为温玙的病会很急,但现在看来应该问题不算太大,毕竟如果真的像当初凤卿给他传信说的那样的话,那他现在应该也没什么心情再纳妾了……可是月溶身体里的蛊毒却是不能中断的,不过幸好距离全部清干净也就只有十天左右到的光景,他可以先跟着她将她体内余毒驱净之后再赶回流白城。
也是在这一夜,她遇到了冷易寒,具体是怎么遇到的,她其实是真的不想说,因为即使是说了,也对她现在窘迫的状态起不到丝毫的作用……早知道就在客栈好好呆着了,非出来闲逛什么,闲逛也就罢了,为什么要来青楼!
一想到这儿,她又不免银牙暗咬的想踢慕寥两脚已泄心头的愤怒,如果不是他,她现在必然好好的躺在床上为之后连续的赶路养精蓄锐呢。
所以说,大概的回顾一下前情,还是必备的。
话说在撩人情丝的夜风徐徐跃窗而入的情况下,月溶仍旧是被慕寥晚饭时冷淡的态度弄的一阵心烦,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既想不明白为何也没有办法入眠,于是干脆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换了男装准备出门。
刚要直接推门出去,转念一想却又退了回来,走到窗边向楼下看了一眼,挑了个没人的空档直接翻窗而出。
月溶实在是想不到,她会在流白城中最大的青楼中再见到何欢,在那一刻她终于明白这个女子并不是似乎谙熟风月,而是真的熟稔风月。
只是看着她轻车熟路的与旁边一位青色锦袍的男子把酒言欢、勾唇轻笑的样子,竟全然不似那日不经意流露出的妩媚,而是端庄中带着不可亵玩,高雅若荷。
如果月溶不是因为好奇的多看了那么几眼,如果她仅仅是多看了那么几眼而不是凑上前去,如果她单单只是凑上前去而没有在何欢发现她的时候听了她的话跟她单独到后院……
月溶没有想到会以这种几乎是被捉奸的方式遇上慕寥口中何欢的那个心上人,而事实上是她刚跟着何欢走到她闺房门口,半句话还来不及多说,就听何欢神神叨叨的嘀咕道“他来了”,便蹙着眉头不由分说的将她推进了闺房,然后一转身旁若无人的坐在院中的秋千上,垂着头懒散沉思的模样好像一直以来,这院子里都只有她一个人。
门虽是紧紧关住,但这门缝若是趴在上面的话,外面的情况也大概能看到个四五分……主要是视野实在是有限,导致月溶能看到的也就是那么一小片儿而已。
不出一刻,果然如何欢所言,一个男子的轻笑声在院子里空旷的回响起来,这自然绝不会是千里传音一类的,一般这种情况下,男子出现的开场方式绝对不会是好好的从大门走进来。
他或许是从天而降,或许是端坐在檐上,或者是从墙上翻进来,又或者是干脆从狗洞里爬进来。
后两种方式明显比较适用于市井平民,且不说旁的,单是看何欢的样貌风情,根据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方式来判断的话,月溶实在是没办法把她和爬狗洞翻墙进来的人联想到一起。
而事实证明,月溶的想法也的确是正确的。
冷易寒正对着月溶的视线翩翩立于于檐上,天上洒下的潺潺月光在他青衣素袍上缓缓流淌而过,冷峻傲然的脸上偏偏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涟涟笑意,虽是和慕寥一样身着青色,但若说慕寥是朗朗若苍竹般风骨清冽的话,那么他就是岩岩若孤松遗世独立。
神采飞扬、风雅俊秀…。。如果要单单形容他的外貌和气质的话,月溶简直想要把一切美好的词都堆砌到他身上,可思来想去,又觉得这些华而不实的词,却着实又都配不上他。
他于月色下微微垂首,嘴畔勾出一抹暖笑,柔情伴着缱绻缓缓道
“这是你这些年来,第一次没有远远躲开我。”
何欢对他的话恍若未闻,足下红底金丝的软鞋轻轻踢在绿萍上,随着秋千的高高荡起,良久后才淡淡的说道
“我不再躲你,是因为我没有必要再躲你了……事到如今,易寒,你我之间除了彼此猜忌,也就只剩下恨了吧?”
冷易寒敛着眉苦笑了一下,复又坦坦然的说道
“我从未怀疑过你,相反的是,这世间我从来都只信你一人,而我想要的始终也只是你一人的信任。”
话语间,已从房檐上飞身而下,单手捋着绳索将秋千稳住,然后顺势覆上何欢纤长的手指,俯下身将唇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何欢,这么多年,你予我,到底是信还是不信?”
何欢半倚千绳懒回眸,眼睛微微上眄,嘴角带着真假难明的梨涡浅笑。
“易寒,我待你如此,你两年前不就已经再清楚不过了么?若非我顾念你我二人往日情分,你早就变成黄土下的一具白骨了……可是,我能为你做的,也仅仅只有那么多了。”
冷易寒怔了怔,在何欢抬起手即将抚上他脸颊的前一刻却猛然回过神,然后偏头躲过了她的手,面无表情的说道
“所以,你终归还是不肯信我。”
何欢没有丝毫的尴尬,神态举止无不淡定从容,她将手重新搭在千绳上,低着头没什么情绪的回道
“我信你又如何,不信你又如何,西沙荒漠一行,三百影卫与你同往,却唯独回来你一人,你可说的清楚?”
冷易寒阖上眼帘蹙了蹙眉,站直身子后将手缓缓从绳子上放了开来,过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的说道
“我无话可说,两年前被逐出阁门的那天是,两年后的今天……也仍旧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