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出租车司机，我只在夜晚22点到7点营业。
所使用的车辆属于我本人，什么时间营业可以由我决定，但是我仍然选择只在晚上营业，而且，白天也不借车辆给其他任何人。
不，并不是我白天有其他事做，而是我发现，相比白日，夜晚让我感觉更加自在。
白日喧嚣的街道，吵闹的人群，将自己全身照亮宛如剥光衣服的阳光，无时无刻不包围着我。每到这个时候，我就瑟瑟发抖，害怕成为这个巨大城市机械其中的一颗转轮，永不停歇的转动。
而黑夜，则让我深深的感到安心。就算视野不如白日宽广，但是我却更加自由。在白日，过于清晰的认知，让我彻底明白自己无法逃离这个世界的实事。但是在黑夜中前行，前方那无法看清的黑暗，总是给我错觉，也许是好，也许是坏，总归有未知的事物在前方等我。
不会被束缚，不会感到绝望。
那是一名少女，穿着深蓝色牛仔裤和素白色衬衫，背着一个黑色的小皮背包，个子娇小，脸蛋可爱，一头不长不短的黑发，是名看起来非常文静柔弱的女孩。
那时她站在路边，不时东张西望，神情十分慌张。就算是现在坐在后座上，脸上的表情也仍旧没有恢复平静，甚至我眼尖的发现她摆在膝上的双手在轻微颤抖。
“师傅，去莲坂。”
“……好。”
汽车行驶在无人的道路上，我开始放纵自己的想象，猜测这名少女的一切。
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为什么这名少女在如此奇妙的时间里在外游荡呢？
对于这个时间点，她仍然在外面逗留而不是待在家里的，我试着罗列出所有可能性:1.用肉体换取金钱的性工作者。2.加班工作到现在的职业女性。3.从其他城市来到这座城市，刚下飞机或火车的旅客。4.与好友刚刚结束聚会，打算回家。5.处理自己的私事。
第三条可以排除，这是我第二次在深夜将她载上车。
那是昨天凌晨三点的时候，她正独自一人走在街道上。她的呼吸急促，衣服有些凌乱，神情比今天还要惊慌，不，确切点是惊恐万分的脸颊。
当时，我问她:“小姐，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然而，她像是遭到莫名的惊吓，身体在汽车后座上缩了又缩，以非常警惕的眼神盯着我。
“……不、不用。载我到目的地就可以了。”
她的声音很好听，我从没想过人说话的声音居然能如此好听，甚至我觉得这声音我一辈子都忘记不了，事实也的确如此。但是，她说话的音量太小了，如果不是在这寂静的深夜，而是喧哗的白日，我可能无法听清她说话的内容。
“真的不要紧吗？”我再次问她。
她没有回答我。
过了一会，我从后视镜再次看向她，此时，她将头埋得很低，我只能看见她一头的黑发，无法窥见到她的表情。
一路无话。
到达目的地后，她付掉车资，便匆匆走下车，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这是我在昨天第一次遇见她的情形。
现在坐在后面的她，虽然没有表现出昨天那种惊恐，但的确是一副慌张表情。
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为何深夜在无人街道逗留？又是什么事情让她如此惊慌？
我略微产生了点兴趣。
“小姐，你看起来好像很紧张，有什么我能为你效劳的吗？”
她缩在后座上，用猫一般的眼神打量我，然后脸色变了。
“你是昨天那名司机？”
她也发现了，虽然比较晚。
“是的。”
“你在跟踪我？”她苍白着脸，语调颤抖的问我。
“没有！”我连忙出声解释。我可不想被无缘无故的冤枉。“这只是巧合。虽然这样说，不过也是有很高可能性的必然。因为这条路很偏僻，没有什么行人，大概只有我这辆出租车会来这里。”
“也就是说，”她再次确认像是为了让自己安心般问我:“你并不是跟踪我，是因为这条路只有你一辆出租车，所以我才连续两晚遇到你？”
“没错，就是这样。”
闻言，她松了口气，不过，这并没有哪怕一点也好拉近我们的距离。她缩在后座上，将头埋得很低。照社交行为而言，她是拒绝与我对话。
嘛，虽然她也的确没有理由必须搭理我。
诚然，我们只是出租车司机与乘客的关系，言语太多可能会被视作骚扰，但是，此刻动了恻隐之心的我，想好好叮嘱她一番。
“听说最近这片区域不是很太平，发生了连续杀人事件，受害者大部分是年轻少女，死状极惨。啊，就和你的年纪差不多。所以，小姐你晚上可要小心哦！”
低着头的她，身体非常明显的抖了一下。
看来我的话语吓着她了。
说到底她也只是名20岁左右的少女，不害怕是不可能的。虽然吓她有点让我于心不忍，不过要是从此她不在深夜出现，我也就放心了。
只是好像没有起什么作用。她没有向我道谢，仍旧埋着脑袋缩着身子。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
深夜，四周寂静无声，有的只是这辆车持续且均匀的发动机引擎声充斥于耳。它向着前方黑暗前进，同时也将黑暗甩在身后。偶尔从前方行驶过来一辆车，却眨眼间消失于身后。
目的地到达。
我接过她递来的车费，她打开车门转身打算离去。
我忽然从车窗探出头，问她:“明晚你也会在深夜出现吧？要不要约个地方，我等你？”
她疑惑的看着我，那是种看无法了解之物的质疑眼神。
随后，她不发一言，转身消失于黑暗中。
现在是第三天晚上。
到了凌晨一点的时候，我就不再拉客，而是在那名少女可能出现的地方转悠。
第一次遇见她，是在凌晨三点，第二次在凌晨两点，也许今晚我会在凌晨一点遇见她。
我将车行驶到她可能出现的所有地方，甚至行驶到她两次下车的莲坂，但是很遗憾，直到月亮落下，太阳升起的7点钟，我仍旧没有与她再次相遇。
也许，昨晚就是我与她的最后一次见面。脑海出现这个让人沮丧的念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