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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前章(下)

自从李氏为程氏捉了鬼的事迹被大家传开后,所有人都对李氏心怀了几分敬仰。看到大家都知道自己能通鬼神的事也并不害怕后,李氏对自己的本事便也不再对大家隐瞒。遇到哪家小孩晌午贪玩在野田里丢了魂啊、哪家小儿惊风,夜里大哭睡不着啊等等这些郎中都难以看好的怪病症的时候,大家伙都会第一时间找李氏帮忙,而李氏每次都会有求必应,热心地为大家解决问题。就这样,大家好像已经接受了这个全新的牛家妇人,再也没有人把她和以前的那个普通的牛大姐或者牛大婶联系在一起。在这个贫苦的小村庄里,对村民来说,法术、道行、鬼神这些事情都是神奇的存在,换句话说,那可都是神仙们才能做的事情。虽然李氏从前只是一个平凡无奇的农妇,可是,人家那可是从阎王殿逛过一圈的!都说阎王爷铁面无私,去了下面的鬼魂那可就没一个能回来的,可是人李氏硬是从阎王殿大大方方地逛回来,不仅活蹦乱跳没受天谴,还有了一身通天知地的本事。这种事情,除了那齐天孙大圣当年干过,还听过谁这么干过啊?

在这些落后贫苦的村民眼中,李氏俨然成了活菩萨一般的存在。可李氏对于大家给她的各种称号并不在意,她除了帮助村民解决一些自己能应付的小事情以外,并不插手别的事情,比如:看风水、算命、解梦……但是没有人怀疑李氏确实拥有这些能力,特别是算命的能力。大家都传言着阎王爷当年给李氏看过那阎王殿判官手里的生死薄,所以李氏能仅凭几根手指头就掐算出人间所有人的命运:何时生,何时死,何时娶亲,何时生子……而李氏之所以不肯为任何人占卜算命只是不肯向他们这些凡人泄露天机而已。在大家看来,李氏每天除了正常的忙活农活家务外,就是关着门不知道在家里做些什么。但是没有任何人再去质疑她到底关着门在家做着什么,理由很简单:“牛大姐管的可不是人间的事情!那神仙的事情,我们这些个凡人哪能知道啊!”

李氏因为这半仙婆的称号,在村里的地位很高,而牛家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倍受别人欺负。老实的牛老汉走到哪里都备受人们的尊敬,他们的孩子们也都很争气,一个个全都健康长成了亭亭玉立的美丽姑娘。十里八乡提着彩礼上门为小伙提亲的媒婆们那真是想排队都排不上号!总而言之,牛家是扬眉吐气了,过得还算愉快,但要说到最让牛家人开心的事情那就得数牛家风光嫁出第一个姑娘的那年,李氏又怀孕了!李氏怀孕的那年,时代开始了大的变化。村里的穷苦人们,也因为外面的号召挺直了腰杆自认翻身做了主人!这个默默无闻的小村庄跟着时代大喇叭的召唤下投入了火热的生产活动中。

李氏即使怀着孕,也免不了劳动。因为,新时代的劳动人民,劳动才是最光荣的。不管是九十老妪还是十岁顽童,都必须无条件投身劳动。就算是孕妇,也不可以那么娇气。虽然劳动规矩不可以抵抗,但是村人还是怜惜李氏这个半仙婆,村长拗不过大家的求情,决定让李氏不用下地耕种,只是把她安排在大食堂里做着比较轻松的烧火工作。就这样,李氏每天挺着大肚子在食堂里烧着大锅饭。虽然没有劳作在田里的人辛苦,但对于习惯了从前那比较轻松的劳作生活的李氏来说,每天忙完活,回到家她还是会觉得身体劳累不堪。自从开始了大生产,李氏觉得自己完全没有了自己的时间。说白点就是她不可以再一个人关起房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让李氏心里倍感焦急。一个人的时候,她总是莫名其妙的着急念叨着:“没时间了,没时间了……”

经历过十月怀胎,李氏总算是熬过了坐在炉边生火的痛苦顺利产下了孩子。生产的那天,牛老汉向村长请过假后,带着没出嫁的三个孩子在家门口守着李氏。牛老汉担心着老婆子,虽然这个人的魂不是自己的婆娘,但是生娃娃用的毕竟还是自己婆娘的那个身体啊!算算婆娘的肉身到今年都四十多岁了,现在每天吃着大锅饭,平时也没个好吃好喝的待着,这生孩子得多难啊!这样想着,牛老汉便慌了神,他心神不宁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觉得站起来也不是蹲下去也不是,把四姑娘晃得够呛,吼道:“爹!你安静会不行么?你走得我眼睛都晃花了!”牛老汉被女儿吼得一点脾气也没有,可他又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担虑,最后只好一屁股坐在屋门口闷着头吧吧吧吧地大口抽着烟斗。不知熬了多久,大家终于听到一声响亮的婴儿的啼哭声在屋内响起,还没等大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看到接生婆打开门,激动地冲牛老汉喊到:“老牛啊!恭喜你啊!老来得子啊!”牛老汉一下子站起来,有些措手不及:“啥?你说啥?”“半仙婆生了个带把儿的!”听到接生婆这么说,牛老汉喜出望外地冲进屋里,屋里自己的二姑娘正抱着被红布裹着的弟弟哄着呢,再看李氏,她正虚弱地躺在床上看着孩子们。牛老汉从姑娘手里小心翼翼地抱过孩子掀开了红布了看了看,嘿,还真有把儿!牛老汉一时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用力地拿胡渣下巴亲了亲儿子,把儿子抱到了李氏身边满脸兴奋:“老婆子,你看,我们有儿子了!我们终于有儿子了!”牛老汉的声音带着哽咽,他这么激动并不是没有道理,牛老汉盼了大半辈子儿子却生下了一堆姑娘使得他早就对儿子没有什么期望了,这下可终于把儿子盼来了,怎么能让他不兴奋!可是李氏对这个孩子的反应却并不像牛老汉那么热烈,她看了看牛老汉怀里婴儿稚嫩的脸庞,轻轻转过了头。牛老汉看到李氏对孩子这冷淡的样子,有些诧异,转念一想,又想到这个所谓的李氏并不是自己真正的老婆子,虽然她的确用老婆子的身体为自己生了儿子,但于情于理她都是不情愿的,当然不会对自己的儿子有感情。于是牛老汉转过头对孩子们说,你娘累了,别吵娘休息,我们出去吧。孩子们很听话,从牛老汉手里接过弟弟便一起出了屋,牛老汉看到孩子们都出去了,又听见姑娘们在外面叽叽喳喳逗着弟弟的声音,轻轻转过头问李氏:“老婆子,你要喝点红糖水吗?”李氏摇摇头没有看他。牛老汉又问:“那你想要吃点什么吗?”李氏还是盯着刚才的方向摇摇头,没有做声。牛老汉接着问:“困了?”李氏重重地呼了口气,看着牛老汉的眼睛点了点头,于是牛老汉拍了拍李氏的手说,你辛苦了,好好休息会吧!说完牛老汉便离开李氏的床边,在离屋前牛老汉还不忘为李氏关好门窗:“老婆子,那你好好休息下。我就不打扰你了。待会给你送吃的。”看到牛老汉关上了门,李氏皱了皱眉头,她甚至一点也没有表现出当妈妈的喜悦感。她看着屋顶,念叨着:“没时间了,没时间了,就快没时间了……”

转眼,十一年过去了,牛老汉和李氏已经从最初的中年农民变成了垂垂老矣的爹爹和婆婆。他们的身边只剩下十一岁的儿子在身边陪着。这十一年里,小村庄和牛老汉的家中都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刚生下儿子的那三年,一家人靠着李氏的生活上的变通和前几年里好不容易不断积攒下的粮财好歹撑过了饥荒年,侥幸活了下来。可是活下去并没有让这个家庭变得团结。一熬过饥荒,李氏便主张让家里的四个姑娘全都出嫁。对农民来说,女孩出嫁并不是坏事,女大不中留,农人都有这个思想。可是,时代不同了,新时代的春风吹遍了大地山河,也吹到了这个偏远的小村庄。姑娘们到了青春朦胧的年纪,自然早已对邻村那些英俊的小伙子们互有爱慕之情。可是,李氏坚持不准孩子们嫁给那些小伙子而是必须嫁给自己挑选好的人家。姑娘们心中当然不甘,牛老汉虽然心疼女儿们,但是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由母亲拍板,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再说,李氏换了魂的事情,女儿们是不知道的,对她们来说,李氏就是那个辛辛苦苦生养她们把她们拉扯成人的母亲,所以就算是李老汉心中再多不肯,也只得任由李氏安排女儿们的婚姻。女儿们见爹也站在娘的那边只好拼尽全力向李氏据理力争要求婚姻自由,但是李氏非但不肯,反而挑近了她们出嫁的日子。最后的结局当然是孝顺的姑娘们终究没有拗过李氏的“父母之命”,含着眼泪告别了自己心爱的人,怀着对李氏专制的埋怨,在几年中纷纷远嫁给了异地他乡李氏为他们的好人家。

李氏对孩子们的出嫁好似没有感情,对她来说,每个孩子的出嫁礼都是重复上个孩子离开的情景:在孩子们离家之前,李氏没有像其他的母亲一样流着眼泪,对孩子们表现出不舍之情。离家前,孩子们按照乡俗跪在牛老汉和李氏面前磕头,看到李氏的冷漠表情,她们的脑海里不断回想的不是爹娘养育自己的点点滴滴,而是自己刚才走出闺房时李氏在她们耳边冷淡却绝情的那句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嫁出了家门就永远不准再回来!回来我一定会打断你的腿!你就安生在婆家过吧!”如果说女儿们只是怨母亲为她们主张婚姻,那么从母亲嘴里亲口说出的这句话可真的是深深伤了女儿们的心。女儿们念着母亲的绝情,出嫁后不管是逢年过节都没有一个女儿迈进过娘家家门。女儿们偶尔实在掩不住对爹娘的思念时,也会花上好些天时间,偷偷从远乡的婆家跑回村里,但她们只敢在村口远远看着自己从小长到大的那座小房子,而就是这样的小心翼翼,使得任何人都不知道她们内心里对于爹娘深深的思念之情。她们并不是不想回家,而是她们都深深的记着李氏的那句话:“出去了就永远别再回来!”而对于婚姻,她们唯一必须感激母亲的是,母亲确实给她们挑了好人家,婆家人都很好,夫君人也很好。她们总是听到别家媳妇被婆家欺负的故事,相较于那些受尽委屈的小媳妇们,自家的婆婆是真心待自己如亲生女儿般疼爱,丈夫虽然不是自己最初心爱的人,但是丈夫人很勤快,对自己和孩子也都很好。女儿们嫁的人家家境不错,出去以后都上过扫盲班,扫盲以后,女儿们偶尔会提起笔给牛老汉写信告诉牛老汉自己的近况。牛老汉不认字,总是在收到信后带着掩不住的笑意颤颤巍巍地找到村里识字的年轻人帮他念信,听着别人给他念到女儿们都过的很好,牛老汉很欣慰,虽然见不到女儿们让牛老汉很心酸,但是知道女儿们过得好,做的爹的也便心满意足了。

尽管时代变革了,但是这个偏远的小村落依然很落后,很贫穷。时代对小村最具体的改变也仅仅是村里德高望重的陈大爷从一个说话能拍板的大爷变成了村长,每年还要出去开几个会。但是,这几年,大家发觉村长好像去外面开会的时间变长变多了,以前是几个月开一次,现在几乎每个月他会花十多天去外面开会,然后带着一脸的疲惫回来。回来以后,老村长总是一句话都不说,看着大家伙的脸庞默默的抽烟。老村长的样子,让大家觉得很心疼,却又无能为力,因为老村长从来不告诉大家他出去开会的内容是什么,上面又给出了什么新政策,问他,他只说:“没事儿,好得很。”

这回,老村长出去开会比往日多了三天还没有回来,大家都很担心,但是转头一想,也许是老村长在路上耽搁了呢?一个村人去田里做活时碰到老村长的媳妇在也田里正忙活着,便顺道问老村长的媳妇:“陈婶,陈叔回来没?”老村长媳妇摸了一把脸上累出的汗,说:“没呢!也不知道搞什么,连个电报都没回来!”两人正说着话呢,远远驶来了一辆绿色吉普车,车开到他们前面便停下了,从车里走下来两个穿着很正经的人,直接走到了他们面前,一脸严肃地问道:“你们认识陈裴汉吗?”陈婶一愣,咋咋忽忽地脱口而出:“那是我那口子啊!他咋啦?”那两个人看着面前的这个老妇人,冷哼了一声,说:“陈裴汉阻挠xx!是个xxx分子!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说完,还没等老村长媳妇有所反应便反抓起了她的手,疼的老妇唉哟直叫。边上的村人看到陌生人这样欺负陈婶可不干了,立马扒着抓老妇那人的手:“你放开!陈叔和陈婶可是他们村里的大好人,熬天灾的时候没他们我们可都得饿死啊!”没想到边上的那个人把村人一把扣在地上:“看来你也是个xxx啊!”

两个人刚押着陈婶和村人到村里的时候,大家都很愤怒,但是看到那两人穿的那么体面,还一脸狠相,肯定不是地主就是官老爷了。胆小的村民们一时也不敢随便对他们动手,那两人见到村民们愤怒的眼神,便从胸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布袋向大家亮出了自己的红本本:“我们是镇上派来的干部,专门来泥村抓陈裴汉这样的xxx分子的!谁阻止我们,我们就抓谁!”村里识字的年轻人一看便咋呼起来了,哎呀!这可是镇上派来的大官人啊!比咱村长官大好多好多倍!大家一听,这辈子哪见过这样的大官啊!又一听,人家还是开车来的!泥村世代都是贫苦农民,一听到村里来了了不得的大官都傻眼了,哪敢反抗?大家只好任凭两人在村里折腾。那两个人找到村组织的大喇叭喊道:“陈裴汉阻止了xxxxx的旗帜在泥村飘扬,是个反xx反人民的破坏分子!我们决定撤销他的村长职务!号召全村对他和他这样的反对x,反对人民的牛鬼蛇神进行批斗!”

这两人用大喇叭在村里折腾了一天,村里人却依然迷迷糊糊,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等两人折腾完,天色已经不早了,他们说自己肚子饿了,问谁家有吃的。可是村人都觉得这两人不是好人,根本没有人愿意留他们吃饭。这时,那个识字的年轻人站出来,说:“来我家吃吧!”两人来到年轻人家吃饱喝足后,觉得心满意足,看到年轻人长得英俊潇洒,觉得这个年轻人是个可塑之材,便问道:“你叫什么?”年轻人也不含糊,立马亮声回答:“我叫王正直!”两人觉得年轻人有趣便又问道:“你爹去哪了?”王正直又用响亮的声音回答说:“死了!”就这样,两人晚上就在王正直家休息了,而王正直陪着两人说了半宿话。

第二天一大早,那两个人就走了,而且再也没有回来,大家都舒了口气。可是大家也发现王正直也好几天没见到了。这村里突然不见一个大活人,村里人一时都很担心,生怕他被人抓了或者在野地里出了什么事。有人说,王正直对那两人不错,应该不会抓他的,大家一合计,坏了,王正直准时在外面被狼吃了,最近野狼闹得凶,晚上睡觉都听得到狼嚎。王正直的母亲程氏一听,这哪得了,一拍大腿便蹲在地上大哭不止,在程氏的乞求下,大家伙想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吧,就帮着忙在外面找了好几天,可是都快把周边翻了个遍却是怎么找也找不到王正直。最后,大家都估摸着王正直搞不好已经死了,这死又不见尸,应该是被野兽叼去吃了。王正直死不见尸,便有人请李氏来帮帮忙,算算王正直的魂到哪里去了,也好把魂请回来看着棺材下葬再赴轮回。李氏听了村人的请求,也觉程氏可怜,哪晓得李氏一掐指居然瞬间变了脸色,一语不发便要送客。李氏到底算出了什么让她脸色那么难看谁也不知道。但是大家都知道李氏的脾气,她不想告诉大家的事情,就算你问到底她也绝不会松口半字。

当程氏从别人嘴巴里听到李氏的反应后,认定儿子肯定是没了,她痛心疾首,不由得整日以泪洗面。大家看那样子都觉得她可怜,年轻丧夫,年老又丧子,都劝她别难过,节哀顺变吧!大家出钱为王正直买了口棺材,放在厅堂,准备守三天便为他下葬,可是程氏非要坚持以棺待尸,大家看程氏伤心,便也不强求。所以,等王正直戴着手上的红袖章进家门的时候,看到家里的棺材和祭着自己的牌位,吓了一大跳。而大伙看到王正直突然回来更是觉得活见鬼了,赶紧问他这么些天音信全无是去哪里了。

原来,那日两人离开前,王正直送他们出村一直送到了大车前,王正直没有见过车,突然看到这长着四个轮子的大家伙,满脸的讶异和惊奇。那两人看着王正直的样子觉得好笑,又认为眼前这个年轻人很有趣对他非常满意,他们便问道:“王正直,我们觉得你很不错,你愿不愿意加入组织?让组织来培养你?”“培养?”王正直有些听不懂。两人看到王正直木楞的样子,哈哈大笑了一会说:“就是你愿不愿意跟着我们坐着车,去镇上开会把精神传回来?”王正直眼睛一亮:“开会?那不是老村长才能做的事情吗?那还用问啊?当然愿意!”于是王正直毫不犹豫地跟着那两人坐上了那辆威风的大汽车到镇上开了会。这不,刚开完会回来呢!大家看着王正直意气风发的样子,还过坐了车,都对他是眼红又好奇:“坐车啥感觉?你开会又开了啥?”王正直一提到车,满脸的害怕:“哎呀,那车坐的要吐啊!”突然,他感受到了大家奇怪的眼神,赶紧坐直了身体,正正经经的清了清嗓子说:“坐车嘛,不就那么回事!不过我回来倒是真要告诉你们会上开的是啥!”

等王正直原原本本把会议内容对大家说完以后,大家终于弄明白了那天那两人是来干啥的了。原来外面现在都在搞一个叫xxxxx的活动,要xx所有的xxxx,xxx,xxxx……总之,和劳动划不上等号的东西全都得打了!这活动都开了三年了,也不知道老村长是咋想的,居然从来都没大伙说过。可是老村长出去开会的时候也要向领导汇报情况的啊!老村长就在每次开会的时候都编一套谎话对付上面的,骗他们说泥村的活动搞得有多好。但是其实呢,泥村从来都没搞过这活动,老村长又是个老实人,编瞎话一次两次还行,这一下都编了三年了,早就编不利索了,所以这次不知道怎么的就给编露馅了。人家听出了破绽,便厉声喝问老村长,老村长经不住人家质问,只好把泥村从来没有做过活动的事情向组织坦白交代了。老村长人好,一个人扛下了所有的事情,为大家伙顶了罪,上面便不追究泥村人的责任,但是老村长做的事情,用过去话说那可是欺君之罪,现在话讲就是反xx!老村长没回来就是被上面的抓去xx了。为了督促泥村搞活动,上面才派了两人来泥村做宣传。

大家听完王正直的话都为老村长唏嘘不已,有人不懂了:“xxxxx,这名也挺好啊,这活动该咋做呢?陈大爷咋从来没告诉过我们有这事呢?他啥时放出来呢?”王正直听了那人的话,瞪着眼睛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陈大爷?是xxxxx陈裴汉!”这下其他人可不乐意了:“嘿,你个小王八羔子,咋说话呢?坐了车就能这样大逆不道了?”王正直把红袖章对着大家一挥:“新时代没有道不道!劳动人民才是最光荣的!陈裴汉是历史的罪人!我们要把他狠狠xx!现在组织把开展活动的任务交给了我!我就要为组织好好实施!不听话的人我都要把他抓起来和他一个下场!”大家从来没有看过王正直发脾气的样子,都有点不习惯,但是在场的大多是看着他长大的,没人会怕他,他这样的态度反而让大家都很气愤,有人挽起袖子朝王正直狠狠一拳头砸了过去:“小王八蛋!你tm有种再说一次!”程氏看到儿子不敬的样子已经惹到了大家,赶忙用身体护着儿子一边吼道:“正直,你在做什么?还不道歉?”一边对大家赔不是:“对不起,对不起,孩子小,没教养。大家看我面子上饶了他吧!”大家看在程氏的面子上便不再和王正直计较,都骂骂咧咧的散了。王正直捂着被打的脸,用仇视的眼神看着大家不以为然离开的身影,哼了一声,一把推开了程氏,跑进了屋,他在心里恨恨的说:你们这些欺负过我的人,我要让你们所有人全都知道我的厉害!我要让你们所有人都后悔!

第二天,王正直又不见了,有了上次的不愉快,大家都不太愿意在提王正直,但是对他的失踪也没人往坏处想。大家觉得,他出去玩几天就会回来的,都劝程氏别太担心。

这天晚上睡觉前,李氏居然反常的向牛老汉问起王正直是不是不见有两天了。牛老汉愣了下,回答:“是啊,你不是不太在乎村里的事情吗?怎么有闲心管王家事情了?”李氏望着屋顶,没有理会牛老汉的惊奇,只是淡淡地说:“明天你带着儿子,你们俩替我出趟远门,估摸最少得三天。”牛老汉听到李氏命令似得语气,呆了一下,心里有些不痛快便没吭声。李氏看牛老汉心里不痛快,放缓了语气道:“我虽不是你原配妻子,但是也好歹和你夫妻这么多年。你一直都信守着当年的承诺,不问我来历,为我严守回魂秘密,不管家里多苦都会每月替我出门买回我要的东西。这些年里,我执意把女儿远嫁,你心中的万千不愿,我心知肚明。我也了解你早就知道是我不让女儿回家,但是你始终没有怪过我。我很感激你这么多年为我做的事情和对我的忍让。这么多年,我的所有要求你基本都为我做到了,谢谢你。”牛老汉听李氏的语气不对,闷声问:“你到底怎么个意思?”李氏重重吁了口气说:“明天一大早,你带着儿子为我出趟远门,钱和干粮还有行李我都为你们备好了。不到三天没做完我的要求,千万不要回来,这是我最后一次对你的请求,做完这次,我再也不会要求你做任何事情了。所以这次,请你看在我们的夫妻情面上,你一定要答应我。”说完李氏的眼角流下了眼泪,牛老汉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陌生的灵魂用老婆子的身体动情流泪的样子,他心一下子就软了,一把抱过李氏,把她的脑袋埋到自己的怀里,用下巴挨着她轻声说:“哭啥?我照做就是。”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透,李氏也不知道哪弄来了一大堆食材,做好了一桌好饭好菜喊醒了牛老汉和孩子催促着他们吃完便匆匆忙忙地上路了。李氏挥着手,一直目送着牛老汉和儿子离开的背影,直到那一老一小走得看不到影了李氏才慌忙用袖子擦擦泪回了家。李氏回家并没有闲着,而是拿着一个火盆进了屋,然后从床底下抽出了两个大木箱,箱子一打开里面最多的就是书,除了书就只是笔、墨、纸、桃木剑、红布包、黄纸符等等一些其他的道法物品。李氏把箱子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能撕碎的撕碎能扯烂的扯烂放到火盆里,然后用一把火全烧了。看着呼呼的火苗,李氏想起了这十几年来到泥村的点点滴滴,不知不觉她的眼里全是泪水。这时李氏听到有人敲门,她赶忙擦擦泪开门一看,是程氏。程氏一看到李氏便跪在地上,哭着说:“半仙婆,求求你,算算我儿子在哪里吧!我知道你救过我一次,我再来烦你是我不该,但是我真的受不了了。”李氏看到程氏哭泣,心里莫名一阵烦躁就想关门。程氏赶紧顶住门:“求你,求你。”李氏只好敷衍说道:“你儿没死,待会就会回来。”说完李氏也不管程氏表情便关上了门。

到了中午,王正直果然回来了。跟着在他的身后的还有一群穿着绿色x服戴着x袖章的年轻人押着一个披头散发满脸血迹的人。年轻人跟着王正直用硬纸卷成的小喇叭一直喊着:“Xxxxx!打倒汉奸陈裴汉!打倒牛鬼蛇神!”这之类的口号。大家听到这些人的动静,都好奇的看着他们。王正直和年轻人们一同进了村。王正直一看到乡亲便大声说道:“xxx分子陈裴汉已经被xx死了!我们要不断xx!与天斗!与地斗!与陈裴汉这样的汉奸斗!”上次打过王正直的汉子一听到这样的话便不满了:“你个王八羔子,你还不知悔改吗?”汉子愤怒地卷起袖子,冲上前去又想打王正直,却一把被年轻人们抓住,汉子虽然力气大,但是一个人的力气也比不过年轻小伙子们啊!小伙子们踢着他的膝盖,把他的手狠狠往后面一撇,汉子不得不跪在了王正直面前。王正直微微一笑,走到汉子面前拍着他的脸道:“狗剩?你还想打我是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年轻的时候也就是个怂b。你和我凶什么呀?现在时代不同了!你这样的四旧就必须狠狠消灭掉!”说完王正直振臂一呼:“xxxxx!打倒xxx分子!”那些年轻人一听王正直的口号,都举起手呼喊起来。

村里人被这阵仗吓到了,经历过天灾的小村,早就没有什么壮劳力。当初的壮劳力都成了老人,本该成为壮劳力的人都没熬过那场天灾。村里仅存的只有不到三十户人家加上和后来出生的小孩也只有几十人。此刻,大家看着王正直在村里这样欺负长辈却没有人敢为他出头。王正直看到大家的胆怯,愉快的笑了:“我看看,从哪里斗起呢?恩,就从陈裴汉的遗孀和那天维护他的人和这个狗剩~叔~~开始吧!”喊狗剩的视乎,王正直故意拉长了音,惹的年轻人们一阵哄笑。村里那些平时教训过王正直的人,和王正直闹过不愉快的人都成为了王正直的目标。他们被年轻人强迫着戴上了各种各样的标牌,做着扭曲的姿势跪在地上,被这些人围在一起x斗和x打。场面很耻辱,村人都不忍目睹,可是王正直和年轻人们逼迫着村人一起喊着口号加入xx行列,谁敢不从就斗谁。安宁了几百年的小村在今天变得格外让人揪心。

这时程氏突然冲出了人群跪在王正直的面前,用身体拦着那些乡亲们,哭着求自己的儿子:“正直,娘给你取名是让你正直做人啊!你能从小长到大都是这些乡亲们帮衬着我们啊!娘一直都是怎么教你的?做人可不能没良心啊!你放过他们吧!”王正直看着自己的母亲跪在自己的面前,心里一震,但是看到边上这么多同志们在看着自己,心里念到,自己一定不能在这关键时刻乱了阵脚,他突然脸色一变,一脚狠狠地踢在了自己的母亲身上:“你想阻挠xx吗?”程氏倒在地上的那一刻,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不管是乡人还是那些刚来的年轻人,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王正直会这样对待自己的母亲。王正直看到同志们愣神的表情,又举起手臂呼喊道:“阻扰xx的人都该被消灭!Xxxxx!”那些年轻人随着王正直的口号全都重新振奋起来,气氛再次高潮,跪在地上的乡人不禁破口大骂:“王正直!你就是个小王八!你比你爹老王八还无赖!”王正直听到乡人骂到自己的爹,脸色变了:“你敢骂我爹?”王正直从来都没有见过自己的爹,但是娘一直都说爹是个好人,如果没有爹就没有他们娘俩的今天。除了娘,从来没有人对王正直提过他的爹,王正直从小就羡慕着别家孩子都能幸福的喊着爹,而自己一直对爹有着美好的幻想。他不允许别人骂自己的爹!这一刻他愤怒了,一脚对乡人踹过去:“你说什么?”乡人倒在地上,疼的说不出话,但是愤怒却让他咬牙说到:“当初半仙婆就不该救你娘肚子里的你!让鬼把你全家都吃掉才好!”半仙婆?鬼?对,好久都没有人和王正直说过爹是怎么死的了,王正直突然想起小时候,娘对自己说的话:“鬼要杀了我们全家,是半仙婆救了我们,而你爹为了救我们俩,被鬼吸光了元气,半仙婆怎么也救不回来他了。”小王正直抬起头,认真的问:“所以爹是个救了我们的大英雄,对吗?娘?”娘想了想,摸着小王正直的头微笑着点了头。王正直的思绪被嘈杂声拉回现实,原来是同志们在打那个说话的乡人:“什么神神鬼鬼的!Xxxxxx哪有鬼神之说!”对!哪里有什么鬼神!现在一想,分明是那半仙婆使了坏害死了父亲!王正直这么想着,不自觉咬紧了牙齿,往人群众张望着:“半仙妖婆装神弄鬼害死我爹!杀人偿命!”“杀人偿命!”大家听到王正直的呼喊又重新随他喊起了口号。

王正直现在终于弄清楚了到底是谁杀死了自己的父亲,让自己缺失了父爱。他举着手臂大喊着:“你们这些罪人,互相检举揭发!谁揭发出李氏罪行,说一条就减一罪!”这时,年轻人里有人嘀咕着:“这不是乱用权力吗?”王正直听到后想了想喊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次,大家都同意了,和他一起喊起来。乡人初次受到xx,从心里并不屈服,没有人愿意为了自己而出卖半仙婆。这时,那个被年轻人押来的外村人背着手,半用下巴做支撑连滚带爬地跪着爬到王正直的脚下:“我,我说!当年,李氏装死又复活,然后才骗大家说她自己有神通!”“哦?你怎么知道?”王正直对这个人的揭发很满意,却又为了让大家信服似的追问道。那人知道王正直相信了,便讨好的说:“我当年觉悟不高,做了附近道观里的小道士,守夜人半夜来观里说有诈尸,要我过来帮忙。我,我亲眼见的!”王正直笑了:“揭发的好!我为你松绑!”王正直为道士解了绑后,道士揉揉肩膀,觉得舒服了很多,又对着王正直谄笑着说:“我还有要揭发的!”王正直看着道士,眼睛一亮:“哦?是吗?还有什么?快说快说!”道士得到了王正直的鼓励,揭发得更卖力了:“这李氏还克扣我的工钱呢!当初说好,半夜救人是要给钱的,可是这李氏耍赖。虽然我当初觉悟不高做了四旧的道士,但是半夜受人之托也能算是小半个劳动人民,她这完全就是不尊重我的劳动!克扣百姓!抢夺劳动人民果实”王正直听了道士的话,简直太满意了:“你的觉悟现在还不错嘛!”夸完后,他指着道士冲大家说道:“大家看!有这个罪人为大家揭发作证!这个半仙妖婆实际上就是个装模作样的牛鬼蛇神!Xxx要我们斗一切牛鬼蛇神!我们不斗她还能斗谁?”大家听了王正直的号召,情绪都很高,包括道士,都一起喊起了打倒牛家公婆的口号。程氏此时想起了早上李氏对自己的态度,方知李氏肯定早已算出了今日这灾祸,李氏一定认为是自己养子不孝给村人带来灾祸才不肯理会自己。她赶紧抱住儿子的腿老泪纵横乞求着:“儿啊!乡人从小待你不薄啊!你牛叔牛婶对你平日里更是尽心尽力,你不能这样啊!”王正直不耐烦的看了一眼母亲,一脚踢开了她,在人群中找着牛家人的身影。找来找去,都没有找到。王正直便对同志们说:“这妖婆不在人群中,肯定是躲在家中不肯出来!我们一同去牛家抓她现行!”大家听到要抓妖婆都“哦!”地欢呼起来。

一群人便这样浩浩荡荡去了牛家,牛家大门如平时一般依旧紧闭。见状,以王正直为首,众人合力一脚踹开了牛家大门,走进大门,牛家干干净净,却不见半个人影。王正直狐疑地往屋里走,才见李氏头发整齐身着白衣背对着众人盘坐在床边。王正直见此情景,怒火中烧,骂骂咧咧地一个箭步冲上去就扒李氏的肩膀:“好哇!你这个死妖婆,到了现在你还敢跟我装神弄鬼,看我不……”李氏被王正直这么一扒,居然就被轻飘飘地扒转过了身,李氏闭着眼睛全身软绵绵的,王正直吓得一松手,李氏竟直直倒下了床。王正直平时胆并不大,看到李氏这样一下子“啊!”的叫出了声。那些年轻人比王正直胆大,冲倒下的李氏鼻头一探,又摸摸她的脖子,抬头一脸疑惑地对王正直说:“死了?”王正直不敢看死人,没有回答。这时,那个道士说:“我知道!这,这便是她的障眼法了!十几年前,她也是这样欺骗众人的!”大家被道士这么一提醒,都醒悟了。于是众人对着李氏的尸身一阵打骂侮辱,期盼李氏会醒来。可是无论做什么事,李氏都没有半点反应。最后,道士提议道:“不如放火!起了火,看那李氏还能装死?”王正直听了对道士竖起了大拇指。大家往屋里放了火,便跑出去,守在门口等李氏逃命。只是这火越烧越大,依然没有见李氏逃出的样子。有人慌乱着提议道:“再烧会出人命的,救火吧?”却被王正直阻止:“别急。”眼看火势越来越烈,最后真的难以控制了,大家才开始慌了神,纷纷救火。等火熄灭,牛家已经烧得连灰也不剩了。众人在灰烬中仔细寻找,根本找不出李氏的尸身,唯一能证明李氏确实被烧了的证据便是从那房间李氏倒下的位置旁依稀散出的人肉香。

Xxxxx活动中,死人并不是稀奇的事情。王正直虽然怕,但是有组织和同志们做他坚强的后盾。被同志们安慰了几天后,王正直便对李氏的死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愧疚感。而这个小村一直都很穷苦,没有什么有钱人,也没有知识分子,说起来,王正直还算是村里比较有文化的人了,唯一的鬼神代表李氏已经在第一天被他们斗死,话说也奇怪的很,李氏的家族成员一个都没见着,她家女儿们早已嫁走且再也没回来过,牛老汉和儿子也莫名其妙失踪,怎么找也找不着。而村里剩下被斗的人都是身世非常清白,思想比较单纯,顶多算得上是偶尔立场被人欺骗混淆的贫农。所以斗了几天,这群人再也找不到斗的对象了。活动从刺激的xx变成了沉闷的教育为主的xx宣传大会,最后,这群血性的年轻人见实在没斗的,便决定撤退去需要他们的地方。王正直有自知自明,他知道在这次活动中,他已经被村里所有人唾弃了。一旦大家离开,没有威信的自己一个人在村里肯定是呆不下去了,就连程氏也保不了他,王正直便和大家一起离开了泥村。

这场活动,开始的快,结束的也快,活动没有在泥村留下任何美好的历史,留给大家的只有这个深刻而永远痛苦的记忆伤疤。

再说牛老汉带着孩子那日离开,听了李氏的吩咐去了外省,按照她给的路线一步一步地找到了一座大山然后花了一整天的时间爬到山顶找着一棵歪脖子树边上的大石块后,靠着石块喘着气打开了李氏让自己千万不准提前偷看导致会被人抢去造成恶果的那个红布包。李氏搞得那么神秘,让牛老汉还以为里面是银票,哪晓得一打开里面就只有一本人工手写装订的册子。牛老汉对着书挺纳闷,他不识字啊,便让儿子看,儿子看了半天,只认识书面上的《谱》字,牛老汉便让儿子念念,说不认识的字就用“什么”两字给跳过去,儿子接过书,一字一句念起来:“什么什么此什么谱,什么斗什么什么,什么什么……”牛老汉听得心烦,一巴掌拍到儿子脑袋上:“够了够了!一天到晚不知道玩什么!连个字儿都不认识!一本书全让你那’什么‘过去了!”牛老汉从儿子手里一把抽回书,自己翻来覆去的看着,想起李氏对自己说,找到那块石头,就挖个坑把书放到石头下面,然后让儿子记住那个地方这之类的话。牛老汉看来看去,啧,这地方应该就是老婆子说的地方了。嘿,老婆子还真神嘿!没来过咋知道这地儿长这样的呢?可是看来看去,牛老汉突然想到,这书?怎么不是印的呢?自己也没买过这书啊?难道是老婆子写的?不对啊,老婆子不会写字儿啊!可是,那魂搞不好会写呢?可她为啥要把书藏在这里呢?万一被土吃了不就都烂了,那可怎么办啊?不对,难道是老婆子准备偷偷从家里跑出来到这里来拿书啊?“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老婆子的话突然回想在牛老汉的耳边,牛老汉一个激灵,心想:“最后一次?老婆子这是要离家出走啊!我把书‘duang’的一下往这地儿一埋,回去的路上,老婆子早就离家出走了,然后等我回到了家,她再来这地儿‘puang’的一下给挖出来带着跑咯!不行!我哪能让老婆子离开我?不管她魂到底是谁,她都是我的老婆子啊!”牛老汉赶紧把书用红布重新包好,放到衣服怀里,牵起了儿子:“儿子,走。”“爹,才来怎么就走啊?不是说看日出么?我累啊!”见儿子在地上赖皮着不肯起身,看天色也确实不早了,牛老汉只好顺着儿子,拿出衣物往石头上一铺,点燃火堆,把儿子抱在怀里担惊受怕地在山上呆了一宿。

第二天,看完日出牛老汉便拉着儿子往家里赶。赶了三天,终于赶回了家。回到家,牛老汉和儿子都傻眼了:这还是自己几天前离开的那个家吗?怎么就出去了几天家里就成了一团灰烬了呢?老婆子呢?儿子一看到家被毁了,便大哭起来喊着要找娘。村人听到动静才看到牛老汉终于回来了,都含着眼泪把他们离家这几天发生的变故告诉了牛老汉,包括李氏被残忍烧死找不到尸身的事情。大家都问牛老汉这些天到底去了哪里?怎么现在才回来?牛老汉对大家的询问没有半点听进去,他只想到老婆子那天流着眼泪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了。”牛老汉回想起老婆子把女儿远嫁他乡好人家,老婆子不准女儿回家,老婆子让自己一大早带着孩子急匆匆的吃完丰盛的早餐离开家乡去外省做没有意义的事情……这一切的一切,李氏所有的冷漠和绝情,原来都是为了让他们一家人躲开这灾难啊!最后一次,那正是老婆子对自己的诀别啊!

老婆子把饭菜留给儿女吃,自己饿肚子;老婆子就着微弱的烛光为全家人缝补衣服;老婆子在田里晒着太阳插秧的瘦小背影;老婆子关起房门神神秘秘……十几年的往事一幕幕在脑海里回放,一辈子坚强的牛老汉对着惨不忍睹的家重重跪下,终于像孩子一样大哭了起来:“媳妇儿啊!”儿子看到一向坚强的爹居然这样大哭起来,好像知道了娘没了,却好像什么也不知道,爷儿俩就这样抱在一起对着残屋大声痛哭,旁人也忍不住跟着他们心酸抹泪。

牛老汉没有重建自己的家园,他也没有接受程氏的忏悔。在外面混的好的女儿们再次写信回来时,牛老汉第一次找外村识字的秀才帮忙给女儿回了封信,说明了家里的情况。孝顺的女儿们终于了解了母亲的用心良苦,也不舍父亲和弟弟继续在家乡伤心,于是女儿们接走了牛老汉和弟弟。从此,牛家人再也没有回过泥村,而牛家李氏的故事则永远成为了在泥村流传下去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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