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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来吧,生活

中陵建设组织的面试地点就在学校就业指导中心的一个办公室里,当孟金时和范胖子两人赶到面试地点的时候,外面已经围了一群人,仔细观察了一番,除了他们专业的一些熟人之外,还有很多生面孔,看样子今年中陵建设在他们学校招了不少人。

孟金时还注意到他们专业很多能力超强的人也在面试人群中,这更让自己没了底气,而范胖子看起来似乎胸有成竹,跟别人,特别是游戏里的战友们打着招呼。

郭超群对孟金时和范胖子的到来有些吃惊,虽然心里不屑,但是还是皮笑肉不笑地恭喜着。

再仔细一看,孟金时发现他们班里除了范胖子和郭超群之外,还有四个同学,这仅仅是他们一个连40个人都不到的班级,由此可见竞争的激烈程度了。

“你说他们面试会问啥?会不会问挂科的问题?”范胖子转过头,扶了扶眼镜,小声问孟金时。每每遇到比较重要的事情,孟金时都是范胖子的军师和幕僚。

孟金时点点头,“不清楚,应该不会吧,简历上又没写成绩……”孟金时安慰他,同时也是安慰自己,因为孟金时的其中一门课只有49分。

范胖子听完,忐忑的心稍微放下了。

“但是他们会通过学校的教务系统查询,我们四年的成绩上面都有,他们会考虑的。”郭超群的话给他们两人泼了一盆冷水,他自己这四年是没有一门挂科的,这对他来说是巨大的优势,当然也有点幸灾乐祸,从心理上打击竞争者的目的。

孟金时还想反驳,不料只听人群一阵骚动,继而平静下来,听见人群深处有人喊道,“下面我点到名的几个同学进来面试,孙洋洋、刘培如、赵向河……孟金时、范学华……”

听到喊到二人的名字,孟金时和范学华赶紧挤过人群,进到了面试的房间。

此时,在桌子后面,公司的组织人事部部长候玉文不停地敲着电脑,而谢诚友则拿着每个人的简历仔细看着。

孟金时跟范胖子和其他十几个面试的人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心情紧张地等待着面试官的问话。

“你们说一下公共设施的施工一般要考虑哪几个要素,谁想好了可以先举手。”谢诚友头也不抬地问道。

此刻,孟金时的大脑高速旋转,《土木工程概论》、《土木工程施工》、《混凝土结构》、《钢结构》、《房屋建筑设计》等等,所有知识瞬间涌入脑海,孟金时在其中过滤着有关公共设施施工的内容,但是知识似乎太多,一时间堵塞了他的大脑,有他有些手足无措。

范胖子满脸紧张,这些专业课的名字他都不熟悉,更何况里面的内容了,他明亮的额头上似乎有汗珠渗出,眼镜也慢慢往下滑,他假装镇定,却不时拿眼瞄孟金时,希望他能给自己出个主意。

这时候的孟金时眉头紧蹙,手心潮湿,自己都顾不上了,哪里还能顾得上他啊。

就在这时,有人举手了,孟金时一看,这是同专业另一个班同学,此同学侃侃而谈,从房建的选址、房屋结构选择、现场施工、后期装修全部说了一遍,说得谢诚友如小鸡啄米一般,频频点头。

孟金时心里暗想,“孙子啊,少说点,也给爷爷们留点说话的机会啊,你这一股脑儿都巴拉巴拉说完了,我们还说个毛啊……”

等他说完,孟金时连忙举手,内容跟那个之前的差不多,只不过是调换了一下顺序而已。

接下来,大家纷纷发言,凡是发完言的都出去了,到最后,里面竟然只剩下了范胖子。

孟金时知道范胖子一到紧要关头就大脑短路,慌不择言,这可是人生大事啊,这小子不会也胡扯八扯吧。

他只能干着急,内心也焦躁不安,一方面担心自己是否被录取,另一方面则是担心里面的范胖子,他基础知识根本就是一塌糊涂,但是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不懂装懂,满嘴跑火车,平常玩笑还可以,但这是真刀实枪的找工作,到时候可能会偷鸡不成蚀把米,最怕的就是他东扯西扯把建筑施工跟《魔兽世界》结合起来,那可就真死定了。

过了一会儿,范胖子终于出来了,满头大汗,一看见孟金时连忙问道,“建筑规范中几楼以上必须安装电梯?”

“七楼,怎么了,他问你这个问题了?!”

“坏了坏了”,范胖子连呼不好,“你们走了之后,他问我二十层楼装不装电梯,我说看设计院吧,他们愿意装就装,不愿意装就权当锻炼身体了。”

“我擦!”孟金时骂道,“你以为设计你们家猪圈呢,这个国家都是有规定的,你小子算是歇菜了!”

范胖子额头的汗更多了,不知道是由于紧张还是穿着孟金时的西装太热。总之,此时此刻的他犹如万箭穿心,焦躁难耐。

半个小时之后,第二轮复试开始,孟金时满以为自己会进第二轮,不料他们班就范胖子一个人进了第二轮,这让孟金时始料不及,更让郭超群大跌眼镜。

范胖子刚才的紧张顿时转为欣喜,重整旗鼓,信心满满,走进了面试的房间。

而外面的孟金时则心想,“我擦,不是吧,一个连装不装电梯够搞不明白的胖子,竟然进了第二轮面试,还有没有天理了?!”

孟金时旁边的郭超群则是唉声叹气,嘟嘟囔囔,感叹时运不济,命运不公,什么英雄无用武之地,将才有勇有谋却无明主,宝马良驹夜驰千里然伯乐难遇云云,总之是牢骚满腹。

第二轮复试结束之后,录取结果依然遥遥无期,众人只能眼巴巴的等待,想走却心有不甘,想留却怕尴尬满面,真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第三轮复试开始,孟金时他们毫无消息,但范胖子依然在列。

终于,伴随着范胖子走出房间,第三轮复试终于算是结束了,孟金时刚想上前打听点内幕,却看见谢诚友拿着一张名单紧跟范胖子的脚步走了出来,他清清嗓子,声音洪亮,冲众人说道,“经过我公司慎重考虑,结合毕业生的实际情况,现将我公司2009年应届毕业生招聘名单公布如下……”

谢诚友每念一个名字,孟金时的心里就咯噔一下,他竖直了耳朵听着,终于,在最后的几个人中听到了自己和范胖子的名字!

这样的结果令二人欣喜不已,甚至说是有些疯狂!他们终于找到工作了!!

同样疯狂的还有郭超群和班里另外两个同学,看样子他们不仅仅要做四年的同学,有可能还要做一辈子的同事了!

郭超群一扫之前的抱怨,转忧为喜,但是看看孟金时和范胖子,貌似心有不甘,本以为自己会远胜于他们,没想到还是跟这帮乌合之众混在一起,也罢,这可能就是命吧。

众人当中,有人沮丧,有人高兴;有人无奈,有人自信;有人悲痛,有人欣喜。这就是残酷的现实,血淋淋地存在于你的面前,不管你是什么心情,都要硬着头皮面对。

在以后的生活中,孟金时真真体会到了,生活没有安逸可谈,困难没有自动消解,所有的一切的一切都需要自己去努力实现。特别是在困难的时候,没有捷径可走,能做的只有勇敢面对。这似乎是大道理,但是却又是最简单的道理,当你能理解其中的真正内涵的时候,你的人生便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孟金时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做成功的喜悦,但是,他并没有想到,这种喜悦以后只会偶尔出现,更多的是要带着奔丧的心情面对那残忍的失败。而这恰恰是生活的魅力,让你在体验困难的同时,偶尔品尝一下胜利的喜悦你会觉得是生命的恩赐,而如果天天让你品味成功,突如其来的一点挫折对你来说可能就是世界末日。

这其中,最沮丧的当属他们班的团支部书记——杨彤,不论是成绩还是个人能力,杨彤都要比孟金时和范胖子强很多,但是不知道公司为什么没录取他,这令孟金时疑惑不解。

就在这时,杨彤怏怏地从孟金时和范胖子身边走过,孟金时刚要安慰两句,不料范胖子却先开口了。

“咋了,乱箭飞扬,别沮丧嘛,他们公司这是慧眼识英雄,你还有机会!”“乱箭飞扬”是杨彤在《魔兽世界》中的昵称,跟范胖子那都是出生入死的“战友”。

“识你妹啊!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爷去修铁路!”杨彤说道,“你小子就别TM得瑟了,告诉你,你没听过那句歇后语嘛,这叫老鼠拖木锨——大头在后,这种单位就是来探雷的,好单位还在后面呢,到时候,可别怪爷飞黄腾达啊!……”

“擦,还飞黄腾达呢,哥听了两腿发麻,走,整两把去,趁着哥心情好,去虐你两把!”范胖子依旧没心没肺。

“擦,哥什么时候怕过你啊,还虐我呢,让我轻轻的告诉你,你小子差远了!走,速度上号,哥随时恭候!”杨彤反驳道。

范胖子点点头,继续没心没肺地笑道,“行,没得问题啦!等哥我签完合同立马去找你,看哥怎么虐你……”

范胖子真是有点兴奋过度了。

“你不说能死啊,穷得瑟……”孟金时骂道。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这时谢诚友让所有录取的新员工到办公室开会,孟金时和范胖子不敢怠慢,再次进入刚才的面试房间。

众人坐定之后,一直没有发言的侯玉文正襟危坐,笑眯眯的看着众人,说道,“首先呢,我先代表中陵建设的领导和全体员工,欢迎我们新员工加入中陵建设这个大家庭。”

台下的同学们想起了热烈的掌声,接下来,侯玉文让谢诚友详细介绍了公司的一些制度及工资待遇,这也是众人最关心的问题,基本如下,所有的新员工都有半年实习期,实习期间工资每月2000元,转正后,有奖金,具体根据个人能力而定,然后就是其他福利五险一金等等。

孟金时边听变想,心里对2000块钱的工资有些失望,但是转念一想,不管怎样,这是国企,进了国企不就等于抱上铁饭碗了嘛,现在有多少人为了这个铁饭碗争破头的,自己农村娃一个,能顺顺利利的进这种单位就不错了,还要啥自行车啊,人关键是要学会知足。

看样子所有的人都抱着跟孟金时一样的想法,最后侯玉文郑重其事询问大家有无退出意见的时候,没人举手,顺顺利利签了就业意向书。

然后众人告别公司领导,带着自己的简历出了办公室,当大家拿到各自简历的时候才发现,每个人的简历上都有一个对勾,只有范胖子的上面有一个问号,一个叉号,最后才是一个对勾。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孟金时他们第一轮就被确定录取了,而范胖子则是权衡再三才决定录取的。

范胖子看完,心里不禁一阵后怕,幸亏最后是个对勾,否则自己真是歇菜了。

不管怎么说,反正现在都已经录取了,这就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当夜,兴奋的孟金时跟范胖子通宵战斗,当然,还有沮丧的杨彤,几个人收获颇丰。

接下来的生活便是颓废和安逸,大学里有句话,叫做“大四不考研天天像过年”,每天早上十点起床,天天泡网吧,日子逍遥得很。

而宿舍里考研的哥们儿们,则“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吃得比猪差,累得跟孙子似的”,玩儿命复习,准备向更高的学府迈进。

他们宿舍中的陈德宝虽然也考研,但是也天天跟着孟金时和范胖子混在一起,因为这小子成绩太好,被学院报送研究生,他的日子更像过年……

四年的大学生活就这样结束了!

现在回头看看过去的四年,孟金时并没有留下多少遗憾,生活也算是充实,工作有了,成绩还可以,人缘也不差,受了不少累,基本上什么都干过,当过餐厅服务员、卖过锁、推销过收音机、打扫过卫生、在流水线上造过冰箱、到海鲜食品公司洗过鱿鱼等等,不管是轻松的还是受累的,都尝试过,这也为他今后在工地上的苦累打下了基础。

现在的孟金时坐在办公室里,端着茶杯,听着别人的恭维,不大不小,一个办公室主任手下带着五个兵,他的生活里早已没有了当初的梦想和抱负,有的只是如何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以前的那些理想现在根本不敢去想,倒不是没有实现,而是想想自己以这种肮脏的方式达到的目的,太过丢人。

有时候,看着那些刚毕业的学生,一丝不苟,兢兢业业,对自己惟命是从,从他们的身上,他依稀看到了当初刚踏入职场,准确地说应该是官场的自己。

官场分两种,一种是政府单位,国家工作人员,尽心尽力的为众人谋福利;另一种则是他们这种国企的员工,他们拥有的不仅仅是岗位,他们要求的也不仅仅是职位的提升和待遇的提高,他们也想体验一下为官在上,指点江山的气魄,这大概是每个人心底深处隐藏最深的官欲的表达罢了。

现在的孟金时,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一个人静静坐着,抽着烟,在脑海中寻找片刻关于那时的美好记忆,但是,因为那时的记忆太过完美,太过无暇,相比如今,太过肮脏,甚至龌龊,二者天壤之别,毫无可比性,这恰恰是梦想和现实最真切的对比,是如此矛盾而又和谐,如此针尖对麦芒却又相辅相成,这尖锐的对比在一种复杂的人性中达到了一种完美的平衡。

这就是社会,这就是生活,这就是人生!!!

江河长流,日月交替,生命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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